“这……”

吴之然双目瞳孔一动，满嘴浑浊的挥手喝到：“外……外面什么事吵嚷！”

话音未落，一个家人连滚带爬的冲进大堂说道：“吴先生不好了，大公子和铁少侠打起来了。”

“谁？！”

老吴端着酒杯的手刹时一哆嗦，用手一抹脸，晃晃悠悠的冲到了屋外。葛老也面露惊色，也不顾不得自己孱弱的身体，连疾跑带踉跄的跟在吴之然身后……

于宏回头看着坐在一旁悠然自得的龙三问道：“龙少侠不出去看看嘛……”

“不急……”

破风鬼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说道：“这猴崽子且折腾着呢，反正我也拉不住，不如等打到精彩的时候出去看个热闹。”

“看来少侠早料到有此一着啊。”

于宏捻髯一笑说道：“这难道也是‘儒侠’排下的道么？”

“哼哼……”

龙三用鼻子眼哼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您也别少侠少侠的叫着了，我是个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侠’这个字着实是担待不起。他王守仁下的什么棋你要去问他了，我就是一介莽夫，蹚个浑水罢了。“

说罢，转身出了屋，来到了正厅当院。

此时的正院早已被灯笼火把照的统亮，三四个家丁随从手持长棍站在院侧，在院子正中蜷缩着一男一女。

男的长得倒是身宽体胖，五短的身材虎背熊腰，往地上一缩如同一坨得了水肿的红烧狮子头，而那个女的看着倒是纤弱，细长条的身段，长发掩面，身上衣物凌乱，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主。

这样一对组合窝在地上，再配上旁边一个拎着鞭子怒发冲冠的铁灵，简直就是一出棒打鸳鸯的西厢记啊……

“峰儿！”

吴之然一瞬间忘了自己伶仃大醉的形象，抢步上前把“狮子头”扶了起来说到：“你伤到哪里了？”

“狮子头”眼仁都翻了，嘴角泛着白沫子“唔噜唔噜”的说不出话来。吴之然先搭了搭儿子的脉搏，发现气脉并无大碍，这才沉下一口气抬头盯着铁灵，低沉着声音说道：“铁少侠，吴某人好心邀你们到舍下作客，你这是作甚！”

“这……这是你儿子？”

铁灵虎目圆整，仰着脑袋说道：“这……小子……他娘……不是东西，灵……灵爷帮你……教训教训……他！”

“娃娃！”

吴之然眼底已然暗红，缓缓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说话最好留些情面的好，不知犬子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得……得罪我？”

铁灵把一字墨龙尾在手腕上缠了缠说道：“灵……灵爷……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吴之然，你说……你是个文人……怎么教出来……的……儿子跟龙……龙三那个风流鬼……一个德性，刚才……他要……要对人家……姑娘……强行无礼……灵爷……我看……看不过眼……才动得手！”

龙三在旁边听着鼻子都气歪了，心说这兔崽子什么时候都不忘捎带上我！

“对姑娘无礼？”

吴之然看看怀里的儿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姑娘，双目一瞪说道：“这姑娘乃是我吴之然的儿媳，夫妻之间何有无礼之说！”

“儿媳？”

铁灵一抿嘴，指着两个人说话更磕巴了：“你……你说……她……是……他媳妇？”

吴之然让家人扶着儿子，大步来到铁灵近前低声呵斥到：“不然你以为如何！小小年纪做事如此莽撞，这便是你和儒侠学到的本事么！”

“我……我……”

铁灵瞪着眼睛半天接不上话来，最后只能扭头瞅着龙三。

龙三看着铁灵呆萌的大眼睛脑仁都疼，心说我破风鬼闯荡江湖十几年，万万没想到最后混成了一个伺候少爷的老妈子，凭什么每次给这个小崽子擦屁股倒尿壶的都是我……

“吴先生。”

龙三上前拱手说道：“灵儿不过是个孩子，莽撞冲动，我在此给你赔个不是。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的好一些。”

“你……”

没等吴之然发问，龙三一串小碎步来到那个姑娘近前。

这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蜷缩着身子，哭的声音嘶哑梨花带雨。龙三猫下身子看着姑娘憔悴的小脸轻声说道：“姑娘我问你，你可出阁了么？”

“我……”

女孩张开嘴，急促的喘了几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睛芒闪动了看了一圈周围的众人，低声说道：“我……我出嫁了……嫁的是……吴家的大公子……”

“哦，原来如此。”

龙三慢慢点了点头，然后直起身子朝着吴之然一拱手说道：“看来真的是灵儿莽撞做了错事，龙三代他向先生赔罪了！”

“唔……”

吴之然沉吟一声，没有搭话。

于宏在旁边一看也赶紧上前说道：“吴先生，看在老夫的薄面之上，算了吧。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大家的和气。”

“哎……”

吴之然的身体还噗噗的颤动着，缓缓一摆手说道：“孩童莽撞无知，算了……”

“多谢先生！”

龙三赶紧拽着铁灵行了个礼，然后赔笑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要去看望一下王守仁的身体，就先回去了。”

“也好……”

吴之然缓缓恢复了面色，低声说道：“也让伯仁好好休息，我和葛老明天便去探望他。”

“好，一定转告。”

龙三说完，一拉铁灵转身出了院子，于家三人也向吴之然告辞回到自己的住处。老吴吩咐人打扫庭院将收拾残席之后，也扶着儿子跟葛老一起进了内宅。

刚才还风雨搅动的大院刹那间又恢复了平静，然而风起云涌，覆水难收。

即使抚平了江海的波澜，又有谁能控得住海底涌动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