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到一万,无边无沿,兵到十万,掣地连天。
棋盘山下,兵似兵山,将如将海,旗幡招展,刀枪映日。这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就是一人吐口吐沫也能水淹棋盘山了。
张肖然一手拎着王守仁的脖领子喝到:“你说自己是个小小的丞驿,怎么调的来这么多天兵天将!”
“我……我不知道啊!”
天地良心,老王这辈子扯了那么多蛋,唯独这一句话说的最为真诚的,天晓得哪里来的这么多官兵包围棋盘山!
就算铁灵铁葵去找李中焕帮忙,他一个小小的杭州知府,哪里能催动这十几万的兵马,你们这架势哪里是剿匪救人,现在掉回头去杀进京城造反都绰绰有余了!
“哼,人多又怎样,我天星阁就是今日化为灰烬,也要拉你一起。”
张肖然啐了一口,拍马来到山前,对着面前的人山人海喝到:“何人领兵,到阵前说话!”
话音未落,门旗两分,从人群中催马走出一员老将。
这老爷子有六十挂零的年纪,面如冠玉,眼赛金灯,一把银髯散漫前心,看的出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俊棒的人物。此人头戴八宝紫金盔,身穿七星连环甲,手中提着一把合扇板门刀,眼角眉梢带着千层的杀气,马前马后蕴有百步的威风。
老将把手中的大刀一横上下打量了一圈张肖然,哑声说道:“阁下……可是姓张?”
“不错!”
张肖然把手中大枪一挥喝到:“你是何人!”
这员老将没有搭话,而是阴沉着脸蛋子在那“呼呼”的运气。
王守仁看着别扭,心说这大爷一把年纪了还上什么战场啊,这还没动手呢眼看气都上不来了。不过再仔细打量这员老将还是眼熟,就是忘了曾经在哪见过。
张肖然看老头半天不说话,不耐烦的把马又向前催了几步,朗声喝到:“你到底是谁,老匹夫报名受死!”
“畜生,畜生!”
老将眼珠子都气红了,把手中的大刀一挥喝到:“张家几代人的威名都让你这个小畜生丢尽了,见了你干爹,还不跪下!”
干爹?!
王守仁和张肖然同时一愣,老王斜眼瞅着张肖然好悬没乐出声来,听说过战场上骂娘的,就是没见过战场上认爹的,看来这二杆子张肖然还真是亲戚遍天下啊。
“老匹夫,你敢占我的便宜!”
张肖然是典型的狗熊脾气,我管你干爹还是干大爷,抡亮银枪就要往上冲。对面那员老将本来是个白脸,一看张肖然这副熊样,脸憋得通红,胸前的几缕胡须气的噗噗乱颤,刚想抬刀收拾这个小畜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催马,从左边旗门飞也似的冲出一匹战马。
“张……肖然,小白脸子……得……得意什么,让你尝尝……灵……灵爷的鞭子!”
话到,人到,鞭子也就到了!
一字墨龙尾挂定风声,如闪电一般抽向张肖然的面门。
张肖然也不是个青瓜软蛋,手底下有两下子。
眼看着鞭子到了,左手挥枪身子向后一仰,一式精钢铁板桥,躲过了铁灵的鞭子。他身子虽然躺下来,手里却没闲着,持枪的左手腕子向上一翻,这条亮银枪如怪蟒翻身一般,枪头凌然向上,直奔铁灵的小腹。
这一式是他张家枪法的绝学“银铃吐信”,不但枪招怪异,而且来的又快又急。铁灵年纪太小,两军对阵的经验不足,这一鞭子全力挥出,一时无法收招躲闪,眼看着一枪要挑中要害。小铁灵竭尽全力,身子向前一拧,躲过腰眼,却躲不开下盘,让张肖然这一枪正扎在自己的屁股蛋子上。
三棱一个锥,顿时在铁灵屁股上捅出一道三寸多长的一个大口子……
铁灵暗叫一声,一策马冲出去四五丈的距离,再用手一抹自己的屁股,满手都是鲜血,好悬给自己扎个通透……
铁灵脸都憋绿了,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骂道:“你……你奶奶的……诶哟……小……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下流货……你专捅人的……下三路……不……不要个脸!”
“小兔崽子!”
张肖然把枪头上的血一甩喝到:“将爷看你年幼,放你一条生路,你若再不知好歹,某家我下一枪就挑破你的咽喉。”
“你……你……再来!”
铁灵一只手捂着屁股,另一只手拎着鞭子还想再打,山上的王守仁看的急了一脑袋汗,赶紧扯着嗓子喊道:“铁灵,快回本队,不许再打,还不回去!”
王守仁人说话,铁灵不敢违抗,只好悻悻的咽了几口吐沫,调转马头回归本队。
“还有哪个上来!”
张肖然鼻子眼都快抬到脑门上了,撇嘴看着三军骂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来犯我天星阁。”
“你真如此执迷不悟!”
中阵的那员老将钦刀在手,低声说道:“两军实力如此悬殊,你还要顽抗不成!”
“老头……”
张肖然被枪在手说道:“我也不敢你到底是谁,我只有一句话,今天若想就那个姓王的儒生,就拎着阉贼刘瑾的人头来换!”
“刘瑾?”
老头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张肖然用枪一指喝到:“你笑什么!”
老者把刀挂在马鞍桥上,用手一捻亥下银髯说道:“那刘瑾的脑袋已经被削成了四瓣,不知道你要的是哪一瓣!”
“什么!”
张肖然木然一愣,手中的银枪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刘瑾……刘瑾死了!”
“肖然……”
老者沉面说道:“你刚刚问我是谁,我乃是大明朝三边总督,你父亲张华山的结拜兄弟杨一清!”
杨一清!
王守仁远远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全身一震。
托孤老臣杨一清乃是一代名臣,后来因为反感刘瑾专权辞官不做回家养老,想不到现在从新启用委任三边总督。
三边总督总制陕西三边军务,怪不得能调集如此多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