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
王守仁手扶着桌案,轻轻咳嗽了两声,抬眼看看面前的武定边与张文锦皱眉顿了顿说道:“唐寅唐公子呢?”
“一出狱……便启程回苏州了……”
张文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唐伯虎一介文儒,怕是已经受够了官场的厮杀……”
“哦……”
王守仁点点头说道:“我本以为此次要救你们出来要费些波折,没想到三言两语程砚便放了人,我总觉的这其中有些蹊跷。”
武定边仰着脑袋说道:“姓程的王八蛋想构陷大人与叛贼勾结,从我们嘴里问不出个是非,怕是已经从那批反贼口中套出了供词,防着万一,我去把那群反贼统统了结了,免生祸端!”
“诶……”
王守仁摇头说道:“人心诡途,又岂是杀几个人便能平灭的,你我就不要徒增杀戮罪孽了。”
张文锦上前说道:“不如我们即可赶回南京面圣,与污谣之人当面对峙!”
“哎……”
王守仁伸出手来,板着手指头说道:“我从南京赶回南昌一路加急也用了四天的时间,而他们想向陛下陷害于我不过须臾,况且江彬深得皇上宠信,我二人这一近一远,一亲一疏,我现在赶回南京绝无胜算。”
“诶呀……”
武定边把手一摊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我等要在此坐以待毙么!”
“恩……”
王守仁点点头一笑说道:“等……后发制人,以静制动……”
又来了……
“咱们的王大人前两天在九华山上估摸着被清泉观的牛鼻子老道给糟践了,本来以前就没个正行,现在更不说人话了。”
武定边一拍脑门,嘴里接着叨叨着:“等?你在这里做瘪龟人家可是不闲着,早早晚晚给你把龟壳锤烂碾碎了!”
王守仁一笑,没有反驳。
等……
事情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为了这最后的风云际会,王守仁分析了无数个可能,也想到了许多看似妥善的办法,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一种形式收尾。
正德十五年·一月二十三
王守仁在南昌整整龟缩了一个多月,连年关都过了,却始终没有听到京城有什么动静。
龙三、铁灵在洪都、南京两地来往奔波打听,却也没有听到江彬等人有什么动向消息。
难道这帮人突然之间寻思起来吃斋念佛了?
亦或是他们手中还没有握到可以给与我致命一击的把柄……
王守仁长吁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自语道:“只要天子一日没有返京,便一日不能放松警惕。”
这时,门外有报事人匆匆跑来,躬身给王守仁行礼道:“大人……南京来了特使。”
王守仁“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仰头说道:“换朝服,迎接天使。”
“不必换了!”
还不等王守仁翻箱倒柜的找衣服,从门外跨步走进一人,一见王守仁伏身跪倒,说道:“尚书大人,南京急变,快跟我走!”
王守仁眯缝着眼睛瞅了瞅来人,就见来人没穿官服,头戴随风倒一把抓的帽子,身着灰麻的短衫,粗布阔腿的裤子,一副农家人的打扮。
仔细看这张脸……
面熟……
“你是……”
王守仁愣了片刻,赶紧上前扶起来人说道:“乔大人……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兵部侍郎乔宇……
乔宇一脸的风尘,腊冬的天气却急的满头是汗,上前便将王守仁的双手抓住,环视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伯安快跟我走,皇上失踪了!”
皇上失踪了?!
嗡!
脑中惊雷一般轰鸣,窗外冬日灼食双目,天地眩晃,若崩裂宏宇一般。
王守仁倒退数步,手扶着桌面这才勉强站住身子……
胸口起伏数下,许久才倒过这口气来,嘶哑着嗓音问道:“怎……怎会如此……”
乔宇一拉王守仁的袖子说道:“情况紧急,我路上与你说,快跟我走!”
王守仁扭头嘱咐刚才报事的门人:“福伯,你去告诉铁葵收拾东西随我上路,等到龙三与铁灵回来,让他们即可再折回南京找我。”
“诶……诶……是!”
福伯领命,赶紧下去吩咐……
王守仁简单收拾了一些应用之物,同铁葵乔宇一并上马,赶奔南京府。
朱厚照这次的妖,作的有点大……
这让他将整个南京府,深知整个大明朝都拉住一个迷雾的漩涡。
刚过完一个消停年的朱厚照,终于在南京也呆的腻歪了,动起了返京的念头。
临走之前,钱宁向他推荐南京城东的牛首山风景旅游区。
山明水秀,名胜古迹都是次要。
关键此地是当年岳飞大败金兀术的战场……
钱宁摸清了朱厚照的脉,只有要打仗的事,朱先生总是要去研究一下。
什么枪挑铁滑车,锤震九连环,你说的越邪乎,他越感兴趣。
于是,老朱决定,临走之前在来个牛首山一日游。
韩彬、张永、乔宇等人一听朱老板要去牛首山,头发丝都冒凉气。
自从通济门之变后,牛首山俨然成了这些人眼中的一颗钉子,提一提都塞牙。
更为不详的是,此次陪同天子出游的,只有江彬与钱宁。
这不是送羊入狼窝么?!
江彬张永拖着上百文武发动起连哭带号的苦劝,扬言你要是真的带这两位去游牛首山,我们集体在你面前抹了脖子。
但朱大爷是个什么脾气,他决定的事,九头牛喝了红牛都拉不回来。
你们喜欢撒疯,痛哭,抹脖子那你们就折腾吧……
苦谏无用……
正德十五年·一月初九
朱厚照开始了他的牛首山之旅,也开始书写他身上最为迷离的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