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日,军中气氛肃然……
盘恒了一个多月,风云叱咤,你来我往,但这决战一役,却是你王守仁无论如何都避无可避的。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王守仁倒背着双手,站在前营辕门之外,风声鹤唳之间,满目尘沙打的旋,尘埃触碰之间,好似战鼓雷动……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有女子之声低语,王守仁回头正看到苗姐手中擒着一柄弯刀,倚着门旗。
“你们苗疆之人也听得唐诗?”
“苗疆便都是莽夫么?”
苗姐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来中原之后学的,前面的背不大清楚,唯有这最后一句我觉得写得有趣。”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王守仁重复了一句,淡淡一笑说道:“所以古人长传书生误国……”
“我只知道北宋重文轻武,结果岁岁为外族称臣。”
苗姐眼眉请转,低声吟诵到:“靖康耻,犹未雪……”
“这也不全是文人的错……”
王守仁淡淡一笑说道:“文以功为道,武以义为先。若人以知辅以行,则融会贯通,而国以行导以知,则社稷安定。文为所用而武有所效,此所谓知行合一。”
“又在讲这些鬼话……”
还未等苗姐回话,辕门外便有人扯着嗓子说道:“姓王的你是个有家室的过来人,勾搭姑娘能不能有点新招。你这点伎俩也就只有姓于的丫头能嫁给你……”
苗姐猛地站起身,持刀在手喝到:“谁!”
王守仁倒是不紧张,就龙三这个破锣嗓子,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转目之间,龙三在一男一女的搀扶之下走进了辕门。
“你能来此,说明安庆安以。”
王守仁转身,扫过龙三等人,一皱眉问道:“这二位是……”
“我师父,黑山术士陈光镜。”
龙三用手朝着右边比划了一下说道:“我师娘,二十年前的江湖第一美人毒手观音马小月。”
马小月伸手在龙三脑袋上拍了一下骂道:“臭小子,腿都这样了嘴还不老实。”
人精王守仁多会来事,一看来了高手马上躬身拱手说道:“晚辈王守仁见过两位前辈……”
马小月一笑,赶紧上前用双手相搀道:“‘儒侠’乃是朝中重臣,我们夫妻不过江湖草莽,怎敢受您的礼数。”
“儒侠……”
陈光镜在龙三身后没动地方,一撇嘴说道:“我还当他长得三头六臂,闹了半天是个皮瘦的软蛋……”
马小月回头瞪了陈光镜一眼骂道:“你个糟老头子胡说什么……”
王守仁一辈子说话只说上半句,这次被这老爷子整了个大红脸,只能赔笑到:“前辈说的是……”
“我师父说得对,他就一软蛋……”
龙三咧嘴笑着,一瘸一拐走进辕门说道:“咱们进大帐吧,我有要事与你说。”
王守仁军帐,气氛一度很尴尬……
武定边对眼前的一幕已经麻木了,原来这帐里只是一屋子耍笔杆子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孔老爷子的论语大讲堂,现如今又进来几个山贼强盗模样的,又马上换了个宋江群英聚义堂的风格……
话说你王守仁这位兄台还真是像风像云又像雨,就是不像人!
龙三扶桌站着,扫视了一圈帐中诸位,这才缓缓说道:“决不可在此地与宁王决战。”
这小矬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这一句话说道气定神闲,蛮不讲理啊。
我大军已经在此布好阵营防线,你说走就走,你还真以为这是水泊梁山说搬就搬啊……
众人对视一翻,正要反对,就见龙三沉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打听到宁王水军充实,此地临进鄱阳湖,在宁王船队的炮击范围之内,与我军作战大为不利。”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武定边一激动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宁王再江西运筹已久,怎会不准备水军,你们一个个把姓王的捧上天,以为他料事如神运筹帷幄,还指望着他准备水军对抗宁王。
就他水里的几艘小破船,不够宁王炮舰一划拉的。
“如今换阵还来得及!”
武定边拍着桌子说道:“我们可以带兵隐入西南边的深山,在山中布防,一来可以伏击宁王,二来让叛军的炮舰失效!”
“不可……”
王守仁沉着双目,轻轻晃了晃脑袋说道:“若我们离开此处的阵地,宁王大军便可以从大道直入南昌,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便前功尽弃!”
马小月低语道:“为什么不退守南昌呢……”
“师娘……”
龙三摇头说道:“若真在南昌府,炮舰一样可以炮攻南京城,倒是我们一样束手无策。”
“只有在此地奋战到底,方能搏出一线生机!”
王守仁起身说道:“一入征程,必有伤亡,只有一战得胜,方得太平!”
江西·宁王行军帐
转眼看着个大帐,也算是群英荟萃。
坐着一屋子的小诸葛,小卧龙,小李广,小二郎神、小托塔李天王,却没有一个人是琢磨行军打仗那点事。
赵奇与夏侯灯对视一眼,手指轻触耳垂,先下手为强!
“我军行军已久,却怎么不见了李大人……”
赵奇转目盯着韩智睿说道:“当初王爷令他守卫南昌府,现如今南昌丢了,却也不见他的音讯啊……”
李士实……
韩智睿不以为事,反倒是刘养正心头一沉,这姓李的老家伙必然是一听王守仁来攻城提着裤子就溜了。
他这一逃到没什么,自己却要给他背黑锅了。
刘大人清了清嗓子,反戈一击道:“南昌战乱,李大人一介文儒,没准已然为王爷大志而战死,赵将军突然问起他,是何用意?”
“战死?”
赵奇冷笑一声说道:“据逃回来的兵卒汇报,王守仁可是兵不血刃拿下了南昌城,只有明州小筑的葛都将军和玉机子死于奸计,敢问李士实如何战死?”
“放屁!”
韩智睿这才听出点门道来,一拍桌子喝到:“兔崽子你是说我的人贪生怕死弃城而逃,反而你们明州小筑的人死守城池?”
“你的人?”
赵奇也豁出去了,起身说道:“李士实乃王爷的部下,难不成他是你天门中人?”
韩智睿才不是个跟你废话讲道理的主,横手将佩刀拔了出来骂道:“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赵奇一咬牙说道:“王爷面前,你想造次!”
“你……”
韩智睿虽然弑杀成性,狂的没便,但是宁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扭头看了一眼朱宸濠阴沉的双目,慢慢将手中的佩刀放下,身子却还保持着向前冲的架势……
“都住手!”
宁王终于看不下去了,现如今大敌当前,你们几个老家伙还在我这里耗子扛枪窝里横,简直就是不把我这个当家人放在眼里嘛……
朱宸濠双手扶着桌案,颇有一丝黑社会老大谈判的架势,冷眼扫过帐中众人,这才说道:“此事现在争论也没有结果,现如今王守仁据守鄱阳湖,朕要选一位爱卿为先锋,克敌制胜,此令谁人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