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有诸位英雄坐阵,何愁战事不平?”
朱宸濠品了口杯中琼酿,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赵奇说道:“赵将军被敌将所激贸然出兵之事,本王便不再计较了……”
“王爷宽厚仁德……”
大帐之末,一老者将手中的酒杯慢慢举过头顶的红发,哑着嗓音说道:“莫说是战事,就是平定这浩浩天下也不过覆手之事。”
“是是是,有夏侯剑客在此,寡人自然心安。”
宁王哼哼了两声,双眸如同狮鹫一般扫过赵奇的面门说道:“还有赵将军,两日连破双城,功勋卓绝,在军中也颇具声望啊,现在陈少宗已死,本王若是想平定着天下,还要指着赵将军为我披荆斩棘啊……”
“王爷,属下定当万死不辞!”
赵奇也算是半个人精,当然听得出宁王话里有话,最近军中闲话纷扰,大有说自己要自立为王之言。宁王本性狐疑,这种事若是让他听个尽然,自己的脑袋恐怕就要摆到他的寝宫里当夜壶了……
赵奇扫了一眼身后的夏侯灯,上前拱手说道:“王爷,属下尽忠职守,忠心可鉴日月,近日军中谣言纷纷,定是匹夫王守仁的策乱之计,想让我军军心溃散,王臣不和,王爷切莫中了那奸贼的诡计啊!”
“呵……”
朱宸濠嘴角撇了撇,不置可否,反而专业看着右侧的一处长椅说道:“韩大侠,眼前之事你怎么看?”
“黑白无常、玉机子、天常道还有……哦……对……天门四刃……”
长椅之上横躺着一个中年人,此人横卧在长椅上如同一只打倦的猛虎相似,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身上穿鹅黄色长襟,狮子令纱巾板带,头上戴着虎皮一把抓的长帽。往脸上看,面如青桑,双眉重墨直通飞鬓,豹眼褐仁,元宝的鼻子菱角嘴,虎须连鬓络散漫前心。
中年人褐色的瞳仁之中,隐隐杀意沸腾,手捏着酒杯,杯中酒水清波涟漪。他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区区一个读书人,竟让我天门大半高手束手,难不成此人文武双杰,实难对付?”
“王守仁?”
宁王一摆手说道:“穷酸书生罢了,会一些雕虫小技。”
“哦……”
中年人一笑说道:“那军中主将,明州小筑的阁主岂不是也是死在这酸书生的雕虫小技之下么?”
“放肆!”
赵奇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说道:“韩智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韩智睿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说道:“小娃娃,莫以为有一个‘赤发鬼’撑腰便可以在我面前无法无天,我若杀你,他夏侯灯管得了么?!”
话音未落,屋中烛影一动,赵奇的脖颈已然被韩智睿捏在了手中,“万人屠”的两根手指微微一动,赵奇便已经大张着嘴发不出声来,一对眼珠子翻出了眼眶,好像分分钟便要撒手人寰相似……
“韩兄!”
夏侯灯一看赵奇快把自己玩脱了,赶紧伸手去救,可刚到近前就见韩智睿将大褂一甩说道:“怎么?夏侯兄还真想为了这个小崽子跟我过过手?”
“韩……”
夏侯灯捏着拳头,心说自己真若上前比划,多半能跟此人打个平平,但是这姓韩的绰号“万人屠”,我要是上前动手,他只要手指一歪歪便就先要了赵奇的小命。
韩智睿看着夏侯灯唯唯诺诺不敢上前,便扭头朝着宁王一笑说道:“王爷,我听说军中传闻这个姓赵的想串通夏侯灯自立,我看我帮着您,随手把这俩人都料理了,也省的您老烦心。”
“呃……”
宁王在正坐看的一脑门子汗,好不容易等到韩智睿争取自己的意见了,赶紧摆手说道:“韩大侠误会了,刚才赵将军也说了,此乃匹夫王守仁的策乱之计,我们不能中了王守仁的圈套啊!”
“好好好……”
韩智睿将手一甩,把赵奇扔在地上,冷冷一笑说道:“既然有王爷帮你求情,你小子捡了一条命!”
“是是是……”
宁王赶紧平摊双手说道:“在坐的各位都是英雄豪杰,本王有诸位相助,别说是安庆,南京,就是直入北京又有何不可!”
众人表情各异的举杯,尴尬的气氛刚刚缓和到一半,忽然账外有人疾跑而来,口中喊道:“急报!卑职有紧急军务急报王爷!”
宁王一抬手,正看到一个报事的军兵扑进帐来,趴在地上磕头说道:“王爷……南昌驻军发来军报……南昌……南昌被王守仁攻下了……”
“什么!”
宁王猛地站起身来,手中酒杯落地,惨叫撒了满地。
报事的军兵不敢抬头,强压着脑袋说道:“王守仁在三日之前便攻下了南昌,守城的葛将军被杀,玉机子大侠也死在当场。”
“这这这……”
宁王额角的青筋暴起多高,用手撑着桌面低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不必担心……”
韩智睿理了理衣襟说道:“反正安庆府火力齐备,易守难攻,我们一时半会攻取不下,不如回兵南昌府,趁着王守仁初得南昌根基不稳,一举把姓王的灭了,夺回南昌!”
“不可!”
赵奇用手摁着嗓子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强攻安庆,直取南京!若回攻南昌必定首尾难顾,倒时候如何是好!”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刘养正突然冒了一句:“等王守仁整顿军务攻来,我们一样是首尾难顾。”
“可是王守仁游滑,是那么好对付的么?”
“不杀王守仁,军心难安啊……”
“我们久攻安庆,眼看就要有所突破,此时回兵岂不是前功尽弃?”
“难道放任南昌不管?”
帐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嘭!”
帐中突然一声戾响,众人一惊,扭头看着宁王,就见朱宸濠紧握着双拳,脚下的瓷杯摔得粉碎。
“回兵南昌……”
宁王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四个字。
王守仁,我们终将要做一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