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墨芳华年,悬壶自为天。
点露知春水,兵戈弄白莲。
明正德七年·春·黑无常连抢带骗的将铁葵带回天定山的三天。
“兔崽子,你还不吃是吧?”
黑无常拎着根树杈子一拨拉铁葵的小脸说道:“奶奶的,老子又不是从哪家闺房里拐出来的小媳妇!再说了,你自己瞅瞅你那德性,你这样的小媳妇连我弟弟都下不去手啊!”
铁葵拉着一张大饼脸,紧闭双唇一语皆无。
“我告诉你,姓王的独闯天一宫差一点就归位了,要不是老子你现在就在王守仁的坟前给他烧纸呢!”
黑无常一叉腰,眯着小圆眼睛看着铁葵说道:“你小子心里应该清楚,那姓吴(吴之然)的也不是个好饼,现在王守仁身处虎口,老子要是不再去救他一次,王守仁加上你那个结巴弟弟都是死路一条!”
铁葵把眼皮抬了抬,哑着嗓子问道:“恩公他……他身体怎么样了……”
“好着呢……活蹦乱跳的。”
黑无常直起身子说道:“我那个淫贼弟弟已经赶去仁德堂暗中保护他了,老子一会亲自过去,就吴之然那点零碎奈何不了我们。”
铁葵一仰脑袋说道:“那我也……”
“你给我呆着……”
黑无常抓了一把墨玉飞蝗石踹在怀里说道:“就你这德性去了能帮什么忙,给那个姓葛的老不休调养身体么!”
铁葵眼珠子翻了翻,又低着头不再吱声。
“他娘的,你瞅你长得跟个娃娃鱼似得,怎么比姑娘还腻歪……”
黑无常一甩脑袋朝着屋外喊道:“醒宝儿,过来!”
“诶!”
屋外答应一声,紧接着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大门一开跑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
黑无常伸手一拍这姑娘的脑袋说道:“伯伯去找你爹办些事情,你在这帮我看着这个丑娃子,喂他点吃的,要是他还是死扭着不吃,你就用叔叔教你的功夫收拾他,知道了么!”
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瞅了瞅黑无常又看了看铁葵,一点头脆生生的回答到:“知道了!”
“恩……”
黑无常点了点头,又低垂着眼皮瞅着铁葵一眼,转身走出了屋子。
那个叫醒宝儿的姑娘蹲下身子,盯着铁葵看了许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铁葵脸色变了变,慢慢把脑袋拧到一边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醒宝儿又转到铁葵的另一边,轻轻咬着嘴唇忍住笑低声说道:“你的脸是让猫抓了么,怎么一道一道的?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学戏里的大花脸!”
“无……无礼!”
铁葵一挑眉毛低声喝道:“你个女子不在闺中待嫁,怎可以在外抛头露面,还说如此无礼的话!”
“笑话!”
醒宝儿突然站起身来,朝着铁葵的大腿狠狠的踹了一脚喝到:“我待不待嫁自有我爹爹操心,哪里轮得到你来说!”
“你!”
铁葵被他一脚踢中了麻筋,整个左腿酸麻胀痛,却也不好喊疼,只能一鼓气将脑袋扭到了一边,不再理她。
醒宝儿却还不罢手,用手一推铁葵说道:“丑娃子,我叔叔叫你吃东西!”
铁葵虽然早熟,但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动的一股顽气把嘴一撇喝到:“我不……”
“吃”字还未出口,就见这女娃身形突然一动,凌厉之间转到了铁葵面前,伸右手一捏铁葵的下颚,左手端起桌上的米汤直接灌进了铁葵嘴里。
咳咳咳……
一碗米汤半碗灌进铁葵的鼻子,小铁葵被灌得七荤八素,甩开醒宝儿的手低着脑袋一个劲的咳嗽!
醒宝儿把碗放在一片,甩了甩手上的汤水说道:“这还剩下两个馒头一盘咸菜,你是要自己吃还是让我喂你!”
“我……我……”
铁葵被气得满脸通红,还想拧上两句,脑海中突然浮现起王守仁能屈能伸的猥琐身形,慢慢站起身走到桌前说道:“我……我自己吃……”
说完拿起一块馒头塞进嘴里,表示自己有进食的能力。
哼!
醒宝儿站起身子拍了拍手说道:“早这么乖也省的本姑娘动手!”
铁葵一手捏着一块馒头,使劲往嘴里塞,反正节烈的形象也保不住了,不如一个劲吃个痛快。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醒宝儿又转回一脸的笑模样,拉了把椅子坐下说道:“听我娘说,你是黑伯伯收回来的徒弟,小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铁葵拼命的咽下嘴里的馒头,吭噎着说道:“我……我又不是你徒弟!”
“哼!”
醒宝儿一嘟嘴,双手叉腰说道:“书里说了,师者传到授业解惑也。你小子弱不禁风的,要跟本姑娘学的东西多了,还不叫师父!”
铁葵鼓着眼睛,再拼命的脑补王守仁的形象也没办法能屈能伸了,要是管这丫头叫了师父,自己岂不是要缩到泥里!
醒宝儿看铁葵瞪着阴阳眼不说话,突然一伸手将铁葵手里的半个馒头抢了过来说道:“你若不服我就来把这半个馒头抢回去,你要是能抢到我便送你下山!”
铁葵看着这丫头大摇大摆的在自己面前一坐,嚣张至极,一咬牙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猛地窜起身来朝着醒宝儿手中的馒头便扑了过去。
醒宝儿看着铁葵扑抢过来也不着急,双脚一点地连人带屁股下面的凳子猛地向后退了两尺,铁葵一扑扑空,好悬爬在地上。
“哈哈哈……”
醒宝儿荡脚大笑道:“恶狗抢食,好招好招!”
“你!”
小铁葵的阴阳眼都要气的一边大了,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说道:“不要嚣张,你个丫头片子能有多大本事!”
“好!”
醒宝儿把馒头往怀里一揣说道:“这样吧,你若是能碰到我的衣袖或者让我离开凳子,便算你赢了好不好?”
“你……欺人太甚!”
铁葵也豁出去了,抢步上前伸手抓向醒宝儿的左肩,宝儿单脚离地右手一拍凳子面,长凳横斜而起,朝着铁葵飞抽而来。
这一式乃是鬼谷奇招飞星赶月,若真一板凳砸在铁葵的脸上,最起码也要卸下他两颗门牙。
眼看着就要抽在铁葵的面门上时,醒宝儿又用左手一按,长凳单脚飞落立在地上!
铁葵虽然被被砸了脸,但也吓得够呛,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的咽了口吐沫。
醒宝儿把馒头拿起来“嘿嘿”一笑说道:“怎么啦小徒弟,哪有坐在地上拜师的道理,快起来快起来……”
铁葵一咕噜站起身来,盯着长凳看了一会心说这丫头虽然身法厉害但根基不稳,而且行动之时总要靠着板凳支角,我若是攻她的支点,必然能赢她!
想到这铁葵反而不再动气,慢慢向后倒退了两步,有模有样的一抱拳说道:“得罪了!”
“哟……”
醒宝儿刚想在嘲弄他一句,就见铁葵突然向前纵身抓向自己的左臂,赶紧单掌一拍凳面,飞横而起。
铁葵好似用力过猛,整个身子横扑向前……
醒宝儿回头一看铁葵滑稽的样子,刚想抿嘴嘲笑,就见铁葵的右脚猛地向前一蹬,正踹在板凳支地的腿上……
板凳的支点一晃,坐在上面的醒宝儿马上失去了重心,整个人从板凳上晃了下来眼看便要横趴在地。
铁葵本就是孩子心性,没想着伤他,一看醒宝儿要摔倒赶紧回身去救。
可是铁葵毕竟是个不识武艺的大夫,刚完成了那么一套高难度的动作,再想救人怕是不行了。身子刚然往回一扭,就觉得脚裸处一阵剧痛,整个人仰面朝天横着跌倒在地上。恰这时醒宝儿从凳子上栽下来,一脑袋正扑到了铁葵的怀里。
一阵烟尘之后,醒宝儿和铁葵二人以一个及其诡异的姿势拥抱在地。
小铁葵自觉地口鼻之中一阵芳香弥漫,怀中酥软明媚,脑子里还没总结出这是一个什么感觉,醒宝儿便猛然从铁葵怀中爬起来,抿着嘴愣了片刻,猛地一揣铁葵的屁股骂道:“丑八怪,死淫贼!”
说罢,一甩袖子夺门而出,留下铁葵一人对着落在地上的半个馒头迷然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