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南昌府

李中焕缓缓合上家书，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长桌上缓缓铺下一张宣纸，提笔在卷头用小楷写到：思妻子如斯夫，但料难返乡，心盛之处，唯妻儿……

“大人……”

李卫推门走了进来，李中焕笔锋一动，在宣纸上洒下点点墨迹。

李中焕一皱眉头，低声说道：“什么事……”

李卫愣了一下，抿了抿嘴说道：“前方剿匪军情……”

“哦。”

李中焕提着笔的手没有放下，而是微微侧着头问道：“军情如何……”

“大败。”

李卫慢慢吐出两个字后，沉着脸接着说道：“张浦星将军在枫叶林遇袭，力战而亡。”

啪……

毛笔掉落，李中焕手腕颤动，缓缓扭过头看着李卫说道：“南昌兵马司的人马呢……”

“全军覆灭……”

这句话一出，李中焕顿时觉得天地忽旋，身子一歪直接栽倒在地。

“大人！”

李卫赶紧上前把李中焕扶住说道：“保重身体……”

“还保重什么！”

李中焕甩开李卫的手说道：“你我的性命都不够给这五千将士赔命的！”

屋中消沉，两个人沉寂了许久，李中焕才缓声问道：“宁王府那边可有动静。”

李卫低头说道：“宁王已经派人去慰问了三军家属，还将张将军的家眷接到了宁王府。”

“拉拢人心！”

李中焕用拳头狠狠一砸地面说道：“从长吏那里抽调粮饷，咱们也要慰问战死兄弟的家眷。”

李卫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军中早已断俸，你我的俸禄早就分发给军兵了，哪里还有粮饷去慰问家眷。”

“呵呵……哈哈哈哈……”

李中焕把袍袖一甩，将桌上的文房四宝撒了满地，然后嘶哑着嗓子喊道：“实天亡我也，李某为国献己之身，当以报国家，当以报社稷！”

李卫赶紧上前拉住李中焕说道：“大人……等一等……还有一事，应该算是喜讯……”

“喜讯……”

李中焕慢慢回过头，用暗红的眼角瞟了一眼李卫说道：“还有喜讯？”

呃……

李卫咽了口吐沫低声说道：“王守仁今天已经到赣州复命赣州巡抚，而且他直接从州府领了兵符，要同咱们一起剿灭江西的山匪。“

“王守仁！”

李中焕“呼”的一下站起身子说道：“他不好好在边疆种地，跑来蹚这趟浑水干什么！”

“他……”

李卫完全没想到李中焕会是这么个反应，歪了歪嘴角说道：“这位王……王大人才谋过人，他在杭州玉青山上以一万军兵大破宁夏王七万雄兵，没准这次也可以……”

“此地不同于杭州啊！”

李中焕一甩手说道：“那宁王不但位高权重，而且世家与边疆而战，现在京中三大营之一的朵颜三骑便是宁王先祖一手训练出来的。如此强悍的藩王其实那区区宁夏王可以比的！”

“可是……”

李卫还想辩解两句，李中焕一摆手说道：“不要说了，去信给王守仁，让他速速离开江西，去龙场也好，南京也好，总之不要来蹚这个浑水。”

李中焕沉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告诉他，万戈所指之地，非儒生所依。”

李卫看着李中焕低头行礼说道：“是。”

江西·赣州府

“奶奶的，这他娘的才叫当官嘛！”

龙三把往紫檀木的长桌上一担，瞅着王守仁说道：“王大人如此高升，是不是应该请客啊……”

“我这算什么大人。”

王守仁拿着赣州的户籍书册一边翻阅一边说道：“我连自己的护卫都差使不了。”

“诶哟……”

龙三把胳膊往身边铁灵的肩膀上一搭说道：“护送家眷这种事哪是我破风鬼干的，再说我去送你也不放心啊。“

“王大人放心……”

赣州府的府衙师爷刘启走上前说道：“我安排的护送之人都是最可靠的，一定能将夫人和公子安全送到南京。”

“有劳师爷了。”

王守仁把卷册放下说道：“我已经写信给于老爷子，他会去接应少卿的。”

“恩……恩公……”

铁灵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王守仁说道：“你……你在龙场……吃……吃苦的时候都带着……嫂……嫂子，怎么来这里……当……当巡抚却要……要把他送走呢？”

“小崽子，这你就不懂了……”

龙三朝着铁灵一挤眉毛说道：“日子好了，老猫儿又想着偷腥了，当然要先把媳妇支走了。”

铁灵眯着眼睛，好半天才咧嘴问道：“啥……啥意思？”

“就是……”

龙三刚想接着说，王守仁把手中卷册放下说道：“别胡闹了，准备跟我出去效演三军。”

龙三收起脸上的笑意，一皱眉说道：“这么快……”

“军情紧急……”

老王站起身子，扫了一眼刘师爷说道：“我想李中焕那边已经火烧眉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