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昭宫,司徒皓轩端坐在正殿之上,荼蘼则在偏殿等候,这一夜他们怕是睡不好觉了,一分一秒都犹如煎熬。
司徒皓轩下达了整顿兵马的命令,之后两位将军就退下了。
沈国公不安道:“陛下,睿王真的要谋反了?果然验证了臣之前的猜测,睿王羽翼丰满必会有不轨之心。”
司徒皓轩故作镇静道:“朕也只是猜测,以防万一总归是好的。”
沈国公一脸正气的说道:“倘若明日睿王和吴将军沆瀣一气举兵谋反,到时禁军和边防军也只能抵挡一时。所以必须先做准备,明日决不能让他们进城,臣可代替陛下在城外亲自迎接大军,并带着陛下的旨意,让睿王当场交出兵权,如若交出,则是虚惊一场,如若………”
“朕明白,朕已经派人星夜前往就近的宁昌都尉府,让其率兵火速赶往京都。沈国公为南越两朝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假如朕得不到上天的垂怜,天意难为时,为了南越,你也要尽忠辅佐新君。”虽是未雨绸缪,但此时司徒皓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沈国公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利索了。他沉重的说:“臣身沐两朝皇恩,至此危难之际,臣愿与陛下共存亡。”司徒玄霜羽翼刚满时,沈国公就心存疑心,如今十分后悔为曾竭力劝谏陛下打压,那时如果防微杜渐,定不会有今日之祸端。
司徒皓轩走了下去,欣慰的扶他起来,若有所感:“你是南越的栋梁,只要是明君你都该效忠,千万不要因为内乱而让周边虎视眈眈的那些国家有了可乘之机,朕派人送你回去。”
荼蘼听着这些话胆颤心惊,有种莫名的害怕,害怕失去现在的幸福。
翌日,大地就似烤炉一般让人焦灼不安,若是此时下一场烟蒙细雨,定能闻到空气中焦灼沉闷的气味。
清晨起来,一切犹如往日一般有序的进行着,司徒皓轩则是准点的上早朝,批奏折,接见臣子。荼蘼早晨如期的给太后请安,回来以后依旧重复着每日生活的节奏。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宋美人的肚子略微显怀,山珍海味的娇养着人似乎也一脸福态,荣华富贵的梦做的越发逼真,就好像正从不远处拼命赶来。可惜再真实的梦境终究经受不住现实世界的轻轻一碰,支离破碎的泡沫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诺大的皇宫,这风雨欲来与那些人无关的,又与另一些人息息相连的,都在享受这最后的早晴天。
这一日,司徒玄霜和吴将军已顺利抵达至晋安,奉旨在城外二十里安营扎寨。此时已是午时,司徒玄霜走出帐外,望着远处高耸威严的城楼,他早已考虑这一步,自古伴君如伴虎,哪有什么绝对的信任,更何况是皇室子弟。
他喃喃道:“我这个弟弟终于怀疑我了,这样也好,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也不至于事到临头太过懊悔。”司徒玄霜还未到京都都已有所防备,私下里早就封锁了晋安城的一切可能对他不利的消息,昨晚在城郊他们成功劫杀了司徒皓轩派出去的一批侍卫,扼杀了京都告急的消息。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他仿佛看到胜利的旗帜飘扬在城楼上,摇曳多姿。
未时一到,沈国公便动身前往晋安城外。大概过了半刻钟,司徒玄霜和吴将军早已候在帐外等待着,沈国公手持圣旨来到这里,映入眼帘便是浩浩荡荡的大军整齐有序的排列,可见司徒玄霜统兵有方,纪律严明。此刻,沈国公似乎嗅到到几分战火的气味,心中的猜想正一步步的接近。他高举圣旨,众人几乎同时下跪,司徒玄霜和吴将军心中也紧接着跪接圣旨,心中约莫猜出大概。
圣旨中无外乎就是说此战艰辛,犒赏三军以及论功行赏之类的话。这些客套官话之后,沈国公刻意提高嗓音,一脸严肃道:“睿王和吴将军立刻归还兵符,不得耽误!”
关于今日的局势,司徒玄霜早已筹谋好了一切,此战势在必得。司徒玄霜缓缓接过圣旨:“沈国公可否到帐内一叙。”对于兵符只字未提。
沈国公不理会他,凛然正气:“睿王,请立刻交还兵符,臣也好回去复命!陛下自会为二位举行接风盛宴,届时何愁没有一叙的良机。”
司徒玄霜与吴将军会心相视一眼,他一副傲气姿态上前一步,靠近沈国公,铿锵低声道:“沈国公一门忠烈,本王日后必不会为难与你,你依旧是南越的肱股之臣。”
沈国公不屑的一笑:“早就料到你有不轨之心,可惜陛下过于相信你以至于被奸人蒙蔽了双眼。”
“来人,带走!好生对待,不许无礼!”
沈国公感到了对局势的无力感,担忧着,“陛下,老臣无用,帮不了您了。”
他走到睿王身旁开口:“你与陛下一直兄弟情深,陛下如此信任你这个兄弟。”
他嘴角颤动,老态的脸庞上微微动容道:“请你最后念其情分………”他这一番话只希望在陛下万一大势已去,无法扭转局势之时,留陛下性命。
司徒玄霜收回心中恻隐,率兵直奔城内,意欲一举拿下皇宫。大军在城门口遭到殊死抵御,然而只是耽误了进城的一点时间,大军很快就畅通无阻了。
司徒皓轩将主要兵力集中在宫门外,宫墙之上弓箭手整装待命。
禁军首领匆忙赶到承昭宫,着急禀报:“陛下,睿王率兵直冲宫门来,而宫内外兵力不足,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司徒皓轩拿出一封信递给了他,忙说:“派人火速交给睿王!”
睿王谋反的消息传遍了宫内外,这宫里的宁静瞬间被打破震响,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到处奔走相告。宫内巡逻侍卫都紧急集合待命,所有人都知道大事即将发生。新进宫的妃嫔大都抱怨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荣华富贵还不曾享受,就即将面临不敢深想的杀戮与死亡。
然而最担心受怕的还是宋美人,她的梦这么快就碎了,她抚摸着微隆起的小腹,恐慌的喃喃自语,“孩子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怀的是陛下的血脉,倘若江山易主,这个孩子定然不会有好下场,想到这里,宋美人心都一把揪住了,浑身都透露着恐惧。他特别想去承昭宫,待在陛下身边才让她方觉安心,只是陛下有旨后宫诸人切勿慌乱,妃嫔一律待在自己住处。如今她也只能默默虔诚的祈祷这一切风浪早点过去,期待只是虚惊一场。
大军这时已至宫门口,司徒玄霜正欲攻进皇宫,就在此时,宫内来人送来一封陛下御笔亲写的一封信。司徒玄霜看了信后,大吃一惊,信内写明:“朕愿禅位与你,甘愿做太上皇隐居别处。之所以没有立刻下旨,是因为怕后世诟病,臆测是睿王逼宫才所得皇位,如此有损皇室清誉。你速速率兵退回,将一切归于平静,你们从未有造反之意,待几日后朕会举行禅位大典。”
他半信半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将信递给了吴将军。
“什么?禅位?”显然他也吃了一惊。
吴将军见睿王有所动摇,忙说:“这定是陛下的缓兵之计,千万不要被蒙蔽了,待我们一旦进宫必立刻杀之,亦或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王爷,皇位就在眼前,何必去冒这个未知的风险。”
“以本王对这位皇帝的了解,他或许会禅位,不过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冒着这个风险,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多年的心愿也都将付之东流。”
景钰宫,太后正在悠闲插花,听到消息后不禁折断了手中茎秆,触痛了她。她顿时惊怒万分,斥骂道:“枉哀家一直提防着你,还是失控了,果真是狼子野心。”
她忙问:“陛下呢?”
“回太后,陛下与皇后在城墙之上。”
“在这危难攸关之际,哀家要与陛下一起抗战到最后。”
太后不听身边人的劝,一意孤行的要前往宫门。
司徒皓轩与荼蘼一同来到了城墙之上,一眼望去,城下敌军如蚁,难以计数。城下的旗帜飘扬,城上人不畏生死,司徒皓轩站在城墙之上,帝王的凛然之气丝毫未减。
“睿王看到信后会怎么做?还会不会一意孤行?”荼蘼此刻对司徒玄霜失望透顶,连昔日的恩情都被毁之殆尽,如今两军对阵,她对他已经陌生到好似从未认识过他。
“他还未进攻,想来有些动摇。”
荼蘼握住了他的手,她知道他很难过,这种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她能体会。
司徒皓轩对着城下的人铿锵有力的大声说道:“睿王,你为何将大军集聚宫门口?还不速速退兵,朕信中的话句句属实。”
司徒玄霜望向城墙上的荼蘼,依旧那么美,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几缕黑发微遮住她忧郁的面庞,凌乱了他的心。他想她不久就会属于自己。
“王爷,进攻吧!自古为了皇位的斗争都会经历一番血雨腥风,哪有兵不血刃就得皇位的好处,这显然是陛下的计谋。”
“睿王,陛下已经决定禅位与你,你竟还不知足!你若是敢率兵踏入皇宫,你就是谋逆,势必遭到后人唾骂,谋逆夺位之名会是你永世的污点。”荼蘼一口气说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放心,本王会青史留名的!”
“你这个孽子竟敢谋反!”太后一到城墙之上便脱口骂出。
“母后,你怎么来了?您快回去,这不安全。”
“哀家不回去,哀家和你一起面对。”
司徒玄霜大声回道:“那也是拜您所赐!”
太后心中一惊,“他母妃的事让他记仇了这么多年。”
太后怒道:“世人常被一叶蔽目,你就是那心怀鬼胎,无比碍眼的劣叶。”
“蛇蝎妇人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死不足惜,”司徒皓轩对吴将军说:“进攻吧!”对司徒玄霜来说,无论司徒皓轩是否真心禅位,太后他必杀,荼蘼他必得!所以结果都是一样。
“进攻,进攻!”顷刻间气势浩荡的大军迅猛而来。
“射击!”禁军首领忙说:“请太后,陛下和皇后赶快离开此地。”
“来人,将太后送回景钰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景钰宫。”
“哀家不走,皇儿,皇儿………”太后强行被宫人带走。
司徒皓轩拿起弓箭亲自抗敌,荼蘼陪在一旁。
过了大约半刻钟,城门被轰隆隆的撞击开来,大军如汹涌般的潮水滚滚而来,势不可挡。
“陛下,皇后娘娘你们快走。”首领大人看到大军撞开,再一次焦急的说道。
夜色上浮,月光毫不掩饰的洒满了晋安城外。
司徒皓轩和荼蘼都明白大势已去,这种以少抵多局势已无法扭转,谁又能想到短短一日竟发生翻天彻地的变故,或许只需一夜江山易主,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不知后世会如何记载这一天发生的事,又会以怎样的言辞和口吻来评价这场突如其来的谋逆。他们此时反倒平静了下来,回到了长乐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