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空,繁星点点,偶有白云飘浮,世界变的忽明忽暗,风此夜站在树影斑驳中,心情复杂。
想让师尊发现,不想让师尊发现,自从发现师尊两种身份后,一直期望挑明说清楚,又害怕清楚就同从前一样面对冷漠的脸与拂袖而去的背影。
他以为那时候自己对狐清绝只是敬畏,相处时无微不至,格外在乎师尊心情,背道而驰时锥心之痛,仙伐自投罗网,在这一世的短暂接触中豁然开朗。
无论如何世事无常,他想要的只是最初两个人一起时的日子。
心情早就变了,而当初不自知罢了。
他一直在逃避,害怕被发现身份,害怕再一次背道而驰。
这份感情与世不容,师尊那样高贵的人,被同性喜欢,会厌恶吧?
真正害怕的,是这个才对。
风此夜不曾抬头,安静等候,自己暴露了,师尊会怎么办呢?
这一天终于来临,已经不容许畏缩。
如果被认出,便说出来吧,不管结局如何,说出来。
可是许久许久都是一片死寂。
...
狐清绝清冷注视低头的人,手臂抬起,停在一寸之处,微不可查轻颤,不敢靠近,不愿收离。
那个人第二次复活了,是自己的断尾祈愿成真,可是,他杀了他,虽然是误杀。
他想喊一声上仙,或唤一句阿夜,可是都不行。
他不明白,为什么完成大人的愿望,实现他成魔成王的愿望,最后落得这种结局?
那场大火里,慕家势大,被群仙围剿的大人死在火海里。
最后的生命时刻,跟随的九尾狐被仙灵灌顶,一跃成妖王。
而那名失去所有力量的大人歪倒在第一次化形的人怀里,从前意气风发的姿态不再,脆弱的像易碎品。
那人也的确碎了...
他听见那人微笑着说:"清绝,你走吧,你有绝好的天赋,我啊...如果有来生,一定不为仙,呵,做什么好呢?那群仙人最讨厌妖魔,做魔王很好,与他们对着干..."
狐清绝注视风此夜侧脸,一模一样的脸,同一个灵魂,但是似乎全部变了。
没有在一件事情按照自己预想发展,阿夜成王了,可是也死了,死在自己手里。
他很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那么这一世,该怎么办?
继续帮助成王?可是若重复同一个结局,真的还值得吗?
那位憧憬的,爱慕的,心疼的,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心情都不会改变。
"咯吱..."身后后枯枝断裂,狐清绝皱眉转身,那里还有一个麻烦!
风此夜脸色发白注视狐清绝背影,恍惚与前世重叠,师尊从来不多说,总是冷眸或以背相对。
树影里走出一人,越过狐清绝对风此夜温声道:"我以为你走丢了"
风此夜:"..."
脑子里忽然闪过洛青的话,那把剑是慕云御给的。
不对,这事怎么会和御兄有关?而且也没有理由。
狐清绝隔开慕云御视线提着风此夜衣领蹬上湮灭,瞬间回到熄灭的羹火旁。
风此夜张嘴欲说,对上狐清绝视线,一下子语塞,想说的话望的一干二净。
只呐呐唤:"师尊"
"嗯"
风此夜不自觉身体紧绷,沉默许久,终于组织好的语言到嘴变成了:"你哭了吗?"
狐清绝:"..."
"那个时候,我死的时候"
慕云御微笑走近:"夜兄,你在同上仙说什么悄悄话?我可以听听吗?也许有好的见解呢"
风此夜:"..."
你来的真是时候啊!
慕云御和狐清绝视线虚空交错,空气都要寒冷几分。
风此夜重新点燃羹火,心情七上八下,自己是脑抽了?问那种话是什么鬼?
正常人会问,我死了你有没哭这种问题吗?
师尊这大冰块会哭?说笑呢?
现在是尴尬不敢靠近了,先前做出坦白的决定因为第三人,再没勇气说出。
已经够尴尬了。
想了想,默默向慕云御靠近,行至半路被狐清绝扯了去。
狐清绝:"莫要扰了旁人"
"..."望了望师尊冷峻的脸,一句御兄不是旁人的话生生压回去,只是不好意思冲慕云御笑笑。
慕云御不以为意:"夜兄,荒野夜间蚊虫多,我们还是回流云城找座小镇吧"
"啊,也好..."
羹火又一次被熄灭,慕云御刻意走慢,与风此夜并排:"尚品峰处理的如何?"
"仙人全部死绝,妖魔被师尊尽数斩杀,洛扬留在那里掩埋同门,其他人无人管理,等明天来人吧,这事总要有个说法,这几天可能有得忙"
毕竟上仙死亡,这么大的事需要具体原因,自己一行参与其中,必定会被名门问话。
话音刚落,后领熟悉的被提起,风此夜囧囧的第二次被师尊提起丟在剑上。
湮灭九十度飞速穿破云霄,惯性作用躺在身后之人身上。
过了几息,湮灭到达一定高度才恢复平衡,风此夜心有余悸回头:"师尊就不能事先通知一下吗?"
说完意识到这不是白天好欺负的师尊,立刻心虚闭嘴。
果然是这段时间胆肥了,连敬畏的人也敢不正经了,
小心翼翼回头,师尊侧脸比方才更冷漠,心中哀嚎,果然不敬,惹他生气了!
客栈夜晚仍有人守夜,对一身仙人打扮的人很习惯,还未问话,就听气势很冷的男人道:"一间房"
金子拍在桌上发出重重声响。
风此夜一阵心疼,住一晚而已,太有钱了吧?
等等,一间?
"师尊,你"
狐清绝冷淡重复:"一间"
风此夜还搞不明白这发展,就被拖进了房间。
背对着沐浴的师尊很懵。
难道不是很郑重很郑重的相认吗?
明明都知道对方身份,竟然还同之前相处模式一样,不是自己做梦,就是脑子坏了。
风此夜从来都没有看懂过狐清绝,那人说话做事从来看不透,明明前世那么冷漠决绝转身,从来吝啬温和,现在却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到底在想什么?
身后狐清绝换好衣服,没有脚步声,似乎一直站立一处未动。
他说:"阿夜"
"嗯"
"你的愿望是什么?"
"...???"
"是什么?"
"没有愿望"
"..."一片诡异沉默。
风此夜忽然毫无预兆犯困,迷迷糊糊内心流泪,这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又被昏睡?我有愿望了!我的愿望是打败你!
然而已经陷入无边黑暗。
狐清绝将睡着的人抱放床上,自己坐在床头发呆。
如此近的距离,不敢也不能靠近,如果再靠近一点,他便不属于自己了。
如果结局是死亡,愿望还继续实现吗?或者,换一种方式?
从前他认定,既然被发现感情后会失去,便不被发现,好好隐藏,一心完成一厢情愿的任务,结果更惨烈失去。
他虽是妖,也有七情六欲,一次又一次失去,也会茫然无措。
如果你知道我的心情,还会靠近我吗?
在你心里,我只是抚养长大的师尊。
有违人伦的爱慕,不会有人接受。
不敢踏出一步,用冷漠保持不过线距离,维持和睦的师徒假象,这种假象,也想破碎啊...
满室沉默,狐清绝专注凝视风此夜沉静的脸。
为什么面对失去记忆白天的自己时,就可以肆无忌惮笑闹?
明明,白天黑夜都是同一个人!
他也想他能对自己撒娇,对自己无理取闹,对自己不恭敬,可是记忆里,他一直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正是这种姿态,才更不敢暴露心情,因为,阿夜一直将自己当做亲人一样敬畏着!
室外,慕云御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存在,手里握着一根银色发丝。
一只飞鸟扑腾翅膀飞来,他仔细将发丝绑在飞鸟腿上,注视飞鸟飞走。
压抑寂静里,房间里低喃清晰传入耳朵。
他听见狐清绝说:"阿夜,对不起,前世今生都骗了你,我其实...很喜欢你"
慕云御蓦然睁大双眼,左手按住拔剑的右手,面冷如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