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铜想到此处也是自嘲。
他先前都想到哪里去了,那两名看着是少年, 但阅历显然不浅啊。
此刻, 凶面蛛蝎大发神威。
因着荒漠古城里头看似安全,实则暗潮涌动, 它自打入了荒漠之后,就不曾私下出去狩猎,而是老老实实趴在叶殊发髻之下,护持于他。
故而这些时日以来, 除却每次前往不同古城的途中,它能狩猎一些血食吞食以外,在城里竟都是憋着的, 这下能被释放出来大开杀戒, 自是张扬无比,只恨不能瞬时就将那些血食全吃了。
也是这个缘故, 凶面蛛蝎闯入那些偷袭的修士之间, 竟好似虎入羊群, 不论是哪个修士,是筑基还是炼气, 都敌不过它横冲直撞,只在不足一炷香的时间里,就将他们全都杀死了!
陈族人由最初的浴血奋战,到凶面蛛蝎来了以后插不上手,心情也是颇为微妙。
到后来,他们更是只能在一边旁观, 当真是清闲极了——就连阻碍那些修士逃窜都不必,只因他们根本来不及逃窜,就都死了个通透!
当真是电光火石,让人震惊无比。
旋即,陈族人便见那凶面蛛蝎爪子飞快移动,径直来到了一个筑基修士的尸身前,埋头在那具尸身之上。
下一瞬,咀嚼之声便已传来,窸窸窣窣不绝于耳。
陈族之人嘴角一抖,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
尽管早些时候,他们是多次见到这凶虫在杀死途中所遇的荒漠妖兽后大口吞食的情景,可如今杀死的乃是修士,且大多都是筑基修士,在它口中竟也与寻常妖兽无异,当真是咀嚼得他们心颤胆寒,只觉着一股凉气自背后升腾而起,让他们一时间僵立在那处了。
晏长澜和叶殊仍在凶面的后背,见它这般吞吃,倒不曾露出什么异样来。
正如修士少不得要吃凶兽的血肉补身,用凶兽身上的材料炼制丹药法器,凶面杀死了修士以后,将其血肉吞食也是理所当然。
这道理陈族之人也很明白,然而明白是明白,真正亲眼见到了,心思自又不同。
叶殊看了一眼陈族之人。
只见他们似有恐惧之意,但看向凶面蛛蝎时倒也不见什么恶念,微微点头。
他既然豢养了这上古凶虫,对于许多情景便是早有预料,早已接受,倘若这些人无法接受凶面的种种举止,那日后与他们相处时,就要多有留意了。
好在,眼下不必如此。
凶面蛛蝎杀那些修士杀得快,吃的时候便稍微慢些。
叶殊见它吃个没完,让陈族人等着等着越发紧绷,便开口道:“凶面,快些。”
凶面蛛蝎原本是要慢慢享受,听得饲主这般催促,就不同前头时那样慢条斯理,而是将口张得更大些,三下两下,就把一具尸身吞吃入腹了。
如此反复数次,终于所有的尸身尽数被吞吃,凶面蛛蝎这才缓缓扭头,一声血腥之气让陈族之人不由为之侧目。
叶殊开口道:“走罢,无事了。”
陈青铜缓过神,立时点了点头:“是该赶路了。”
陈族众人当然也都纷纷回神,都不再想先前凶面蛛蝎食人尸身的暴戾之态。
除掉了胡家那几人后,陆争便在第三古城里等候自家师兄与叶殊两人。他原本也是个散修,尽管素日受了他那晏师兄不少接济,到底也是个男子,并不会总将心思寄托于其上,而他手里也还算有不少可以换取灵石的资源,但终究要为将来筹谋……故而既然第三古城里并无练剑之处,他就干脆每次与陈银彤等陈族人一起前往城外,去挖取红沙,再于他们的相助之下,将这挖取的红沙精炼为血精沙,日后售卖。
除此以外,陆争自己对血精沙也有另类看重,这血精沙……当可以用在日后他提升自己的法器,或是待修为更高时,炼制其他长剑所用。
如此一来,他当然就更用心些。
陆争做事极为尽力,正是全神贯注,所以他挖取的红沙也极多,只稍微适应之后,就不在那些熟手之下,熟悉几个时辰后,就更是挖得极快极好。
陈族人见他如此努力,也像是与他比拼起来般,奋力挖取起来。
这般挖完了,陈族挖出的红沙比之从前竟多出了两成……果真是有人在旁边一同竞争,这挖取时干劲就格外不同。
陈银彤见状,好笑之余,也十分满意的。
转眼间,十余日过去。
陆争精练完这一次挖取的红沙后,皱起了眉头。
陈银彤与他一同回去客栈,见他这模样,微微一顿,还是开口:“陆道兄可是有什么不适?”
陆争稍一摇头,而后说道:“已半月了,晏师兄与叶大师还未归来。”
陈银彤一怔,亦想起来。
她美眸里有一抹黯然,轻叹道:“我那兄长也还未归,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陆争脚步一停,看向陈银彤:“今日已近晚间,若今晚还不归来,明日我便要动身前往第四古城了。你们陈族有什么打算?”
陈银彤等陈族人不如陆争的实力,就连陆争前往第四古城也是要排除万难,更莫说他们了。
于是她娇容微沉,纤纤手指也不由掐进了手心,银牙微咬,迸出个字来:“等。”
陆争一顿。
陈银彤苦笑:“我等如今手上还有不少货物,带回去之后,皆是家族来年供给。我对兄长自是十分担忧,可我等若是去了,多半要倒在路上,到时家族的货物不保,对家族是极大的损伤……我要代替兄长,为家族长远准备。”
陆争能看见陈银彤眼中似有微微水光闪动,明白这女修心头怕是十分悲恸,细想后,他倒也理解陈银彤这番话,反而觉着她能压下苦痛,心志很是坚韧,其做出这决定,比之主动去寻她那兄长更为难得。
他也就说道:“如此就请诸位多多保重了。”
陈银彤朝他露出一笑,吁了口气:“但愿兄长与两位道兄皆无事罢。”
陆争目光凝重:“今晚我去城门口等一等。”
陈银彤微怔,然后点了点头:“我也去。”
陆争知她愧疚之心不能排解,也应了下来。
将血精沙收好后,陆争晚间与陈族人一同用饭,用过之后,他与陈银彤就走到了城门前。
两人并未出城,而是在城门一侧坐下。
晚间露重,但他们要留在这里,只要不走出城,也无人理会他们要做什么,只是那守城的修士们多看了他们两眼而已。
因着心中担忧,两人夜里都不曾说话。
渐渐地,天光自暗沉到逐渐有点发白,至清晨时,城中已有了昏暗的光,然而这一夜下来,不仅是他们不曾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归来,就连不熟识之人也不曾来过。
待这时,陆争与陈银彤皆十分失望。
良久,陈银彤朝陆争笑了笑:“看来,小妹只能祝道兄一路顺风了。”
陆争朝他一点头,再无其他话讲,举步就朝着城外走了过去。
陈银彤站在城门前,远远目送那道似乎颇为孤寂的背影,又叹一声,但脚步未动。
直至那道人影终于瞧不见了,她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去。
与陆争一日间就精炼完所有的血精沙不同,他们陈族挖取的血精沙颇多,今日还要再去烘炉之处。眼下她也无甚多余心思时,为家族提取更多货物,方是正理。
走在荒漠之内,陆争迎风而行,脚下的步子半点不慢。
他先前原本也有一头骆驼妖兽,可惜在路上遇上妖兽围攻,被他当作诱饵打开一道口子,让他能冲出去。这一回他再去更远,就没了代步之物,而第三古城里头的修士不论要去更远还是要回头,骆驼妖兽都是不可或缺之物,是绝不肯出售的——哪怕是有再多的灵石,也并无他们的性命重要。
陆争看着天象,迅速地奔行。
在荒漠内,黑沙暴时常肆虐,白日里还好,夜间尤其多,他先前有所调查,在第三第四古城之间也有类似于“驿站”的古庙可供歇脚之用,然而他若是赶不上,到时在黑沙暴里殒命的几率便太大了……
大约行了大半日后,陆争就看到一座古庙,先松了口气。
看来他行走的路线未错,现下正好可以进去歇脚的。
入得古庙,其中空无一人。
陆争朝四面看了一眼,小心查探了一番。
尽管在古城内不可轻举妄动,但这些并无规矩的古庙却不同,他经历过几次在古庙里的争斗,侥幸活到如今,是半点也不敢大意的——他便有一次堪堪比另一人晚上盏茶时间进入古庙,就亲眼见到先去的那个以为古庙里空无一人,孰料入内后被人埋伏,只几个呼吸时间就被斩杀,一身货物被劫掠一空!
查探后,见的确无人,陆争才寻个妥当的地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