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漾重重地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酒杯也掉落在地,她的眸光中闪过几许慌乱,她不敢相信舒梓乔竟然那么快知道了这一切。她努力的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也开始发颤:"你...你不能这样凭空捏造..."
"凭空吗?捏造吗?"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她望着她,目光如月光苍凉,"那年,我五岁。我很开心,因为我的妈妈,终于愿意对我笑一笑。她告诉我,要带着我去坐飞机。那次,她特地给我扎了辫子,特地给我穿上了新衣服。我对着镜子,自己看了很久,我告诉自己,'舒梓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妈妈终于开始喜欢你了,她要跟你坐飞机呢,你要棒棒的哦!';"
场下又恢复了原先的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那张脸上,苍白的脸,清澈的眸光微凉,却像是陷入回忆的模样。
"我把这句话对着自己反复说了几遍,妈妈拉着我的手的时候,我又朝着那只手反反复复地看。那是只漂亮的手,好白好嫩,比其他小朋友妈妈的手都漂亮;而这只手,终于愿意牵着我的手。我真的很开心,一路问个不停,妈妈终于嫌我太烦,于是我乖乖地闭上嘴巴,不再说话,我在告诉自己,只要妈妈喜欢的事情,你就要去做;妈妈若是不喜欢,你就绝对不要去做...要让舒梓乔的妈妈,比其他小孩的妈妈都幸福,所以,要乖乖的,一定要乖乖的..."
"我很乖,真的很乖...虽然我的脑海里有无数个问题,但是我不问。坐上飞机,妈妈递给我一杯牛奶,我又开心极了,原来以前妈妈对我不好,是因为我不够乖,我乖乖的,妈妈就会跟其他小朋友的妈妈那么好,那么温暖...于是,我很开心地喝了牛奶,牛奶又香又甜,我都舍不得太大口地喝...喝完了一杯牛奶,我小心翼翼地把杯子还给妈妈,告诉她,牛奶真好喝,谢谢妈妈...我的妈妈,也对着我笑了。她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眼底的视线渐渐模糊,舒梓乔顿了顿,微微抿了抿杯子中的红酒,笑道:"那么好看的笑容,我在梦里,都甜甜地笑着。沈漾,你知道吗?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小孩,我跟其他孩子一样,妈妈会带着我坐飞机,还会给我喝牛奶。可是谁能相信,这根本不是一场美梦,而是一场噩梦!"
"..."沈漾的脸毫无血色,嘴唇颤抖着,空气中流淌着窒息的安静,台下所有的人,包括裴力,包括兰若水,包括卓洲寒...还有刚刚换好衣服赶过来的裴安儿...都在咀嚼着空气中清润而沉重的嗓音传出的一个一个字眼,逐渐消化。
"难道说她就这样把你卖了?"庄乐儿神色有些激动,"不是想带你坐飞机,也不是想给你喝牛奶。那牛奶有安眠药吧?然后她就偷偷走了?"
舒梓乔微微垂眸,敛去眸中的暗淡和浓重悲伤:"是,卖了,用五十万的价格。沈漾...知道这之后的生活吗?一个五岁的孩子,被自己的母亲以五十万的价格卖给了富人家,做牛做马。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每天哭,只知道想办法逃跑。可是我太小,跑不掉,所以被打,被关进了黑房子里。我一直一直地问自己,舒梓乔,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的妈妈这么生气,这么不喜欢你?你到底哪里那么坏,那么惹人讨厌,她会不要你,丢掉你,是不是因为你是个坏孩子..."
"舒梓乔,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舒梓乔没有理会那个脸色蜡白,浑身发抖的女人:"我问郝姨,郝姨说我是个好孩子,这么好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幸福的人生。郝姨告诉我,别恨,要宽容,大人都有大人的难处,小孩子不懂...我记着郝姨的话,不记恨,要宽容,每次想到妈妈的时候,就去让自己变得很忙很忙,很累很累,那就好了。于是,我每次一想到你,我就让自己变得很忙很忙,很累很累,累到没有时间再去想什么。我告诉自己不恨,哪怕因为童年的阴影,我坐飞机有恐惧症,我有幽闭空间恐惧症...我都一再告诉自己,舒梓乔,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不要恨!"
"不恨?..."沈漾冷笑,"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舒梓乔,收起你乱七八糟的说辞,你说的话根本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得厉害!"
"对于一个从小抛弃你的人,说不恨是假的,可是沈漾...至少,我一再告诉自己,不去对你做什么...哪怕你一再告诫我,别妄想稳稳当当地坐在贺太太的位置上;哪怕你为了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拽下来,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都忍着,只想着跟你桥归桥路归路就好。可是沈漾,你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放过我的打算。我只是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这太过分了,简直人神共愤!这还有天理吗!沈之漾,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还说什么总理夫人,你配当吗!"庄乐儿早已经听得泪流满面,因为愤怒,胸口还在急剧起伏着。
"之漾,她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真的?"听到这些,情绪不稳定的是正常的,裴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那个在他枕边那么多年的女子,会是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人。
"不,不是..."沈漾浑身无力地靠在裴力怀里,"舒梓乔,你..."
"想否认吗?子虚乌有?这个会场大家都可以见证的证据,就是刚刚书法比赛时的那个男孩子,是你请来特地捣乱的。我已经拍下了跟他对话的视频,大家都可以见证。不过就是为了让我难堪丢人现眼而已,总理夫人就花了那么大的心思...不知道为了让我能以不孕的事实离开贺家,夫人又是策划了多久呢?"
沈漾被舒梓乔这些话击得溃不成军,若不是裴力扶着她,她怕是早已倒下去。在她以为天衣无缝地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舒梓乔竟然都知道?她这样站着,望着舒梓乔,脸色蜡白,连妆容都没有办法遮掩。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人怎么可以自私到这种地步,怎么可以黑心到这种地步?沈漾,就算你给我了生命,你又有什么权力,决定我的人生!你凭什么!"
"哗"地一声,杯子中的红酒尽数泼到沈漾脸上,顿时,透明的红色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这个从来在众人面前出现都优雅的女人,第一次这样狼狈地出现了众人视线里。
沈漾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眸中怒气彰显:"舒梓乔,无凭无据地你在这里毁坏我的清誉,你..."
"啪"地一声,一个脆生生的耳光,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舒梓乔眼底毫无情绪,裴力心疼地抱紧了自己的妻子:"梓乔,不管怎么样,事情没有查清楚,打人总是不对的。"
"如果有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地让你女儿失去做母亲的权力,试问总理先生会怎么做?别说打人,怕是杀人的心都有吧?"舒梓乔的目光冷如锋刃,直直地望着沈漾,"哪怕总理先生位居高位,想必不会包庇你太太。事实总会查清楚,真相总会大白,总理先生,我会走法律途径,相信A国所有的国民,都会相当期待这一场公正的判决!"
场下早已起了轩然大波,闹腾一片。兰若水愣了,裴安儿也愣了。任何剧情的发展都不会突兀到这种地步,那强烈的震撼让大家的心跳如雷,简直是太震惊了吧?这种种事实...天哪!
"啪"地一声,是酒瓶打碎的声音,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台上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子,一下子打碎了酒瓶,把头发甩到一侧,用玻璃的锋刃割下了发尾的一段头发,神色冷然如冰:
"沈漾,虽然我跟你从来没有母女之情,但是血缘在。今天开始,我不会再顾念什么,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要你分毫不差地还给我。"
青丝在两双对峙的眸子间缓缓飘落,沈漾望着面前清冷的女子,瞬间跟那个五岁的刻意讨好着她的孩子重合。她不是没有想过舒梓乔对给她一击,但是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刻,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击,舒梓乔陈述的那是虽然是尚未调查,可是这种场合会多么震撼又是多么令人信服,舆论往往会在这种时刻有失偏颇,别说是事实,就算是虚假的,她将会受到多少恶意的眼光和多少唾沫,她已经能猜测。
就连裴力,也松开了手,脸色难看。
她已经无意再去思考,如何去善后这件事情;但她知道的是,那么辛辛苦苦得到的东西,她绝对不可能,让舒城和白素的女儿仅凭几句话便吹散打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