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通天道人准备散去神念回归金鳌岛,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本座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两位师兄弟之间交流感情?”
宫装丽影从天而降,落在姒癸身旁。
姒癸连忙行礼:“小子拜见幽冥圣人。”
多宝道人和云中子跟着行礼:“拜见幽冥圣人。”
通天道人略微尴尬问道:“后土道友何出此言?”
后土语气清冷:“通天道友,本座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通天道人顿了一下:“道友请问。”
后土指着身旁的姒癸说道:“此人在拜入截教之前,受本座青睐,传他巫道,严格算起来,他属于截教弟子的同时,是否也算是本座的门人?”
通天道人闻言似乎有所猜测,坦然回道:“当然算。”
后土微微点头:“那就好,本座再问第二个问题,此次争夺天帝之位,是否各派弟子可随意出手,圣人可随意插手战局?”
此言一出,气氛骤然紧张,云中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幽冥圣人明显来者不善,他可不敢成为焦点。
涉及圣人之间的争论,谁沾上谁倒霉。
“这点贫道无法回答,不如道友问问贫道师兄?”
通天道人语气中充满了玩味。
后土直接将枪头调转向元始道人:“那就请元始道友回答本座这个问题,是不是?”
元始道人沉声道:“后土道友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没必要如此拐弯抹角。”
后土轻笑一声:“既然道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好,本座就开门见山,请道友交出孔宣。”
远在无数里之外的元始道人缓缓睁开双眼:“道友这是何意?”
后土故作惋惜之色:“本座想和道友仔细说来着,道友又不肯听,说的直接点,道友又听不懂,本座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站在旁边仔细聆听圣人对话的姒癸闻言,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圣人也挺逗的。
元始道人心平气和,未表露出半点异样,淡然道:“孔宣为贫道弟子云中子所擒,贫道虽为他师,亦不会强令他将孔宣交出去。”
“云中子,你愿意交出孔宣吗?”
云中子哪敢说愿意,躬身回道:“回老师,弟子与这孔宣有一段因果未了结,如今身处大劫,更应小心应对,欲带他回昆仑山镇压,免除后患,故不愿交出,还望老师体谅。”
“你心里有数即可。”
元始道人转向后土:“道友可有听到?”
后土微微颔首:“本座听的一清二楚,多宝仙人,去从云中子手上将原本属于你的俘虏抢回来。”
不愿交,抢就是了,反正原来不是他抢你的吗?
多宝道人闻言一愣,看向东方,有些不知所措。
通天道人的指令及时传来:“多宝,圣人之命,岂敢不从?”
多宝道人顿时有了主心骨,缓缓走向云中子:“圣人有命,还望云中师弟见谅,云中师弟是主动交出孔宣,还是先和贫道做过一场?”
遥遥传来元始道人的喝声:“多宝,尔敢?”
回应的却是后土:“有何不敢,多宝仙人,有本座在,你尽管出手,本座自成圣以来少有动手,正想领教元始道友的神通。”
多宝道人面露无奈之色,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向东方。
他作为截教首徒,圣人门下,何曾有过这般尴尬境地,奈何卷入圣人之争,进退两难。
通天道人看出自家弟子的窘迫,提醒道:“你且等两位圣人达成共识。”
多宝道人立刻原地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元始道人语气略微沉重:“后土道友非得与贫道为难不可吗?”
后土嗤笑一声:“明明是道友珠玉在前,本座不过有样学样,怎么就与道友为难了?”
“云中子可以在多宝仙人手上抢人,多宝仙人抢回来就不行?道友能以圣人之威逼迫多宝仙人知难而退,本座就不能支持多宝仙人迎难而上?”
“合着道友以及门下做什么都是对的,本座做什么都是错的,这是什么道理?此方天地由道友一个人说了算吗?”
元始道人慢条斯理说道:“贫道已和贫道师弟达成共识,此事就此揭过,下不为例。”
后土振振有词道:“问过本座了吗?你师兄弟二人情深意长,相互体谅包容本座管不着,但此事涉及本座看重的门人,两位擅自了结,可有问过本座的意见?”
“没问的话,本座可以在此告诉道友,本座不同意,此妖险些让本座门人遇害,本座凭什么放过他?”
元始道人淡然道:“道友连贫道师弟的面子都不给吗?他可是道友的盟友。”
后土冷笑一声:“道友不必挑拨离间,道友大可问通天道友一句,他在妥协之前,有想过问本座的想法吗?给过本座面子吗?”
“经道友这一说,本座甚至怀疑这所谓的联盟,根本就是你师兄弟的阴谋,就为了挑起事端。”
不等元始道人火上浇油,通天道人果断认错:“先前处置是贫道不对,还望后土道友见谅。”
他又不是刚修道那会,连道心都把持不住的愣头青。
本来就不甘心阐教将潜在的威胁带走,如今后土愿意出头,不帮忙都是好的,哪会拖后腿?
元始道人微微皱眉:“若贫道不放呢?”
后土秀眉一挑:“那就做过一场,道友若是赢了,本座绝无二话。”
说话的同时,六道轮回的投影在后土背后浮现,万里晴空都因此暗了几分。
阴冷的气息从未知之处逸散出来,将除后土和姒癸之外的人包裹在内。
多宝道人感应到危险降临,连忙双手结印抵御。
一道剑光自东方而来,徘徊在阴冷气息弥漫的范围之外。
后土挥了挥手,多宝道人就像激光弹似的,喷向那道剑光。
云中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他放出十二通天神火柱,却未能得到半点温暖,身体和神魂逐渐僵硬,仿佛随时会死去。
元始道人望着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后土,目光阴沉,暗中衡量是否出手。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天空中飘来锦绣山河。
仿佛另一个人间在降临,山川河流,纤毫毕现。
旁观者姒癸为之苦笑,山河社稷图,后土的老冤家,妖圣女娲到了。
女娲一来,形势越发复杂,令人担忧。
“何方神圣要伤妖族英杰,可有问过本座?”
上来就是问罪,丝毫不坠妖圣威风。
后土淡然道:“女娲,你想代替元始道友与本座论道斗法,只管来便是,不必找什么借口,在那里偷窥的两位西方教道友也可下场。”
“大不了斗个天翻地覆,幽冥之地破碎,阴阳颠倒,百鬼夜行,天地人三才缺一,天地毁灭。”
“只是不知这次谁来代替盘古大神开天辟地?”
原本打算露个脸的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闻言不再关注此地,默默退去。
动不动就毁天灭地的狠角色,他们惹得起吗?
女娲冷声道:“你以为你威胁得了谁?幽冥破碎的瞬间,你就会失去圣位,本座反手就能让你生不如死,永世沉沦,你敢吗?”
后土笑吟吟道:“你大可试试。”
主动权在她手里,有恃无恐。
两人谈话之时,山河社稷图已经和六道轮回投影碰撞在一起。
无形的冲击波将空间震的七零八碎,好在周围没有生灵,否则会被碾成天地间最细微的颗粒。
天空中,山河社稷图越来越大,里面的山峰似乎触手可及,隐隐传来江河流淌的水声。
反而六道轮回投影,缓缓下降,连带阴冷的气息都被冲淡许多,似乎投影难以敌过山河社稷图这件至宝本体。
后土泰然自若,结了个手印,只见大地震动,山川倾倒,仿佛地龙翻身。
接着地下冒出千丈高的金属尖刺,通体漆黑如墨。
姒癸只是看了一眼,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
远处传来女娲震惊中微带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当真敢动用六道轮回本体?你不怕失却圣位,被打落尘埃吗?”
后土神色漠然:“有何不敢?本座还觉得你不敢将它打碎,你若不服,大可试试。”
女娲为之一滞,她还真不敢。
六道轮回破碎,后土固然会失却圣位,但打破的人,会遭到整个天地以及所有生灵的厌恶和敌视。
届时天道反噬,地道反噬,人道反噬。
哪怕是圣人,也承担不起,迟早会在反噬中陨落。
简单点说,圣人以下打不破六道轮回,圣人以上,能打破,但要跟着陪葬。
双方坚持不下,眼看六道轮回本体就要和山河社稷图撞上,一张太极图飘来,将二者分隔成两个世界。
“闹够了吗?”
八景宫内,看上垂垂老矣的太上道人,淡然说道。
平淡的话语里,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威严。
始作俑者们默然不语。
大家都是圣人境,此地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心中自有一把称,无需谁添油加醋,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太上道人。
那样只会引起这位天地间第一位圣人的反感。
“两位道友将至宝收起来吧,天地残破,经不起二位折腾。”
后土神念一动,只露出冰山一角的六道轮回,慢慢沉了下去,大地恢复原样,仿佛不曾裂开过。
女娲同样收起了山河社稷图,遮天蔽日,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随之消失在天际。
几乎在两人收回至宝的瞬间,阴阳之气垂落的太极图,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两位道友可否听贫道一句劝,莫要轻易论道?”
后土理直气壮道:“太上道兄,今日这事可怪不得我,是某些人欺人太甚,若非如此,我可不会动手。”
女娲冷笑一声:“难道不是你先动用的六道轮回投影?怎么,想倒打一耙推到别人身上?”
后土瞥了她一眼,懒得与之争论。
“太上道兄先说说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
太上道人不含半点感情的话语飘然而至:“今日起,圣人不得出手如何?”
后土想了想道:“可,巫族尚有部分族人在幽冥之地苟延残喘,有几个实力不下以准圣,回头我将他们放出来透透气。”
通天道人附和道:“贫道愿竭力支持师兄这个提议。”
圣人不出手,这方天地,有谁争得过截教?
他何止不会反对,简直乐见其成。
反观元始道人面露异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娲思索片刻:“愿支持道兄提议。”
三圣相继开口,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自然不会迟疑,表示支持。
场中唯有元始道人沉默不语。
“师弟有别的想法?”
太上道人不紧不慢问道,不留半分漏洞。
元始道人叹了口气:“师弟认为任由小辈胡闹,并非什么好事,最好还是又我等看着。”
后土嗤笑道:“道友所谓的看着莫不是指的先前那样,拉偏架?”
元始道人冷哼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
太上道人淡然道:“那就干脆一点,三教弟子皆不可参与其中?”
后土和女娲同时开口反对:“不可。”
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第二次巫妖大战?
合着这场争夺天帝之位,三教好处要拿,却一点代价都舍不得付出,天底下有这种好事吗?
太上道人一如既往语气淡然:“谈不妥的话,这场天帝之位的争夺,取消也罢,大劫不曾降临,反而被你们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