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姣见过七皇子。”沉姣看着大堂里坐着的男子,正要行礼,却被凤子宣阻止。
“郡主不用多礼。”
沉姣被婢女搀扶着,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一向内敛温和的凤子宣,如今换上了一身黑衣,也不苟言笑了,就仿佛另外一个凤惊冥一般。
因为太久没休息,眼眶深陷下去,眼底还有血丝,以及一股让人害怕的冷意。
沉姣道:“不知七皇子来访有何事?”
“沉家世代忠烈,我不需要你站在我这边,只需要你中立。”凤子宣开口,竟然直接开门见山。
他话里的意思,有太多的信息量,若是其他人听到,就会知道天合真的要变天了!
沉姣沉默了,良久她开口:“好。”
“郡主安心养伤,我先走了。”凤子宣点点头。
沉姣看着凤子宣的背影,忽然开口:“瑶瑶的葬礼在五天后,你尽快吧。”
凤子宣的身子一晃,他沉重的声音响起:“我会!”
他要拿下这天下,去娶他最爱的女子,立她为后!
凤子宣离开后,沉姣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开口:“开祠堂。”
刚赶过来的管家一脸震惊:“郡主,您要干什么?”
沉姣没说话,只是朝祠堂走去,管家连忙询问了大堂的下人,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人将事情说出来,管家一脸着急:“你们怎么不拦着郡主?”
下人一脸懵逼,他们怎么拦郡主,管家来不及发火,连忙追上沉姣。
沉姣走到祠堂,她脱去温暖的大氅,面对那一列列的灵牌,“砰的”一声,跪在冰冷的地上,头低垂着。
“罪女沉姣,因私情帮助七皇子谋反,自知犯了大错,有辱沉家忠烈门楣,在此自罚。”
沉家世代习武,规矩也是极其森严,哪怕现在只剩沉姣一人,她也很严律己身。
与宣帝不一样,宣帝是自己传位顺帝,当时沉姣什么都没做不算什么,可现在凤子宣是要谋反。
以沉家的规矩,她应该站出来支持顺帝,但她却因为秦瑶中立,中立其实就相当于支持凤子宣,这是大错。
管家赶到的时候,沉姣已经跪在地上,跪得笔直,就仿佛是一个犯错的士兵在受罚一般。
“郡主!”管家大急,“您刚受了伤,大夫交代过不能受寒的,这错什么时候认都不迟,您赶紧起来。”
沉姣没动:“我犯了错。”
管家心疼得不行:“郡主!您怎么就是不听呢,等您身体好了再来认错,将军和夫人也不会怪你的。”
“沉家家规,大逆不道者,当自刎见沉家列祖列宗。”沉姣缓缓开口。
其实,她该当自刎的,可她还有事没做,那日一见,虽然明知暮言不在了,可她心里总有几分期待。
她,还想再见他一面,哪怕他不是他……
管家脸色一变:“郡主,您可别想不开!您怎么大逆不道了,就算您出手,也敌不过大势啊!这家规都是人定的,不是不能改的,如果将军和夫人在,肯定也会和你一样决定的。”
沉姣摇摇头:“别劝了,我该罚。”
管家又急又心疼,群主这个性子,他根本劝不了。
管家想去找白子衿。
“别去找子衿,这是我的命令。”
管家无奈,只能找几个人站在门边挡风,再将门稍微拉上,让风少吹一点进来。
管家叹了一口气,只能无奈离去。
情况特殊者可酌情处理,可最轻也得跪在祠堂三天三夜!
夜色入暮,管家端来饭菜:“郡主,您先吃点吧!”
沉姣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因为身上的伤,她其实已经有些跪不住了,可她努力让自己跪得笔直。
“您是知道沉家家规的,拿走吧。”她的声音已经染上了鼻音,那是因为受了寒导致的。
管家当然知道,沉家家规,三天三夜还不得吃喝!
可若是平时也就算了,还能撑过去,可现在不一样啊!
“郡主,您听老奴说……”
“拿走。”
管家苦口婆心的劝,可都是无果,最后他只能放弃,退一步求其次。
“郡主,饭可以不吃,但你得先把药喝了吧?”
沉姣闻言,抿了抿唇,端起碗将黑乎乎的药给喝了下去。
管家送了一口气,他让大夫在里面加了姜,好歹可以先暖暖身子。
喝了药,沉姣开口:“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下人们看向管家,管家无奈的挥挥手。
“都下去吧。”
下人们都散了,沉姣道:“您也下去吧。”
管家本来想陪沉姣的,可一想他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去安排。
“好,老奴就先下去了。”管家无奈。
整个后院,独留下沉姣一人,和一盏发着朦胧光芒的灯。
沉姣跪得笔直,她并不知道,在她背后的院墙之上,有一个人正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
只不过是没有出手,一定要如此自罚吗?就算她站在顺帝这边,七皇子夺位也不会失败。
正想着,沉姣身子忽然一歪,让他呼吸一紧。
沉姣手撑到地上,勉强跪直,脸上是疲倦和虚弱之色,受了寒让她原本就带伤的身子根本撑不住:“咳,咳咳。”
这一咳,竟然有血丝咳出,沉姣苦笑一声,只能怪这伤受得太不是时候了。
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丝,血在纯白的袖子上留下显眼的印记,一阵寒风吹来,让她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安静的夜色里,除了沙沙的叶子声和风呼啸声,只有她咳嗽的声音。
院墙上的人眉头已经皱得紧紧的了,可他自己并没有发现,死死盯着沉姣染血的袖子,心里涌上一针怒火。
她的伤既然那么重,还在犟个什么?规矩有那般重要吗?
半个时辰内,沉姣无数次身子晃动,但她都撑着,直到力气慢慢散去,最后一次她终于撑不起来了。
在她整个身子要倒在地上的刹那,院墙上的男子化作一道黑影掠进祠堂,一把抱住了她。
“你,你是?”沉姣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那么的熟悉,她呓语,“暮言?”
“我不是。”茗余下意识的否认,甚至他心里十分抗拒暮言这两个字。
不过比起抗拒这两个字,茗余此刻愤怒居多,眼前沉姣的脸色已经白到可怕,双唇没有一点血色,身子也冷到骇人!
她是打算直接跪死在这里吗!
“你是谁?”听到不是,沉姣想推开茗余,却没有力气这么做,只能冷怒的开口。
但即便是愤怒,她的声音也是很虚弱的。
茗余一愣,他下意识的冲进来,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他是谁?告诉她自己是茗余吗?显然不能。
可其他的,他好像没什么身份。
沉默一会儿,茗余答非所问:“暮言是谁?”
“私闯将军府,你的目的不是问这个吧?”沉姣冷笑一声。
茗余又沉默了,他该怎么说?
“我只是路过。”
“……”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蹩脚的借口了。
沉姣不想和他多言:“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并不计较你私闯将军府的事,现在,放开我!离开将军府!”
说着,沉姣强行撑着自己坐起来,离开茗余的怀抱。
茗余皱眉:“我离开可以,但你别继续跪了。”
“你我不相识,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我必须跪。”沉姣淡淡道。
她相信这个男子没有恶意,否则刚才已经杀了她。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将军府,沉姣的确不认识这个人,她想,可能真的只是路过吧。
“你有伤在身,再跪下去,你会死的。”茗余见她不听劝,很是不悦。
沉姣笑了笑:“现在的黑衣人,都这么热心肠的吗?”
茗余一噎,沉姣明显不会听他劝,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么跪下去。
忽然,茗余想起了一件事,他盯着沉姣:“你想见暮言吗?”
暮言二字一出,沉姣明显呼吸都乱了几分。
“你到底是谁?!”沉姣死死盯着他,似乎想透过面具,将他的真面目看穿一般。
茗余没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是道:“要见暮言,你得先活着。”
闻言,沉姣忽然冷笑一声:“救走了白府管家,你们竟然还敢待在帝都?!”
就连白子衿她们都不知道暮言的存在,除了她自己,只有那天和她打斗过的人听过这个名字!
眼前的人虽然带着面具,沉姣却很确定是那天的人。
茗余眼底闪烁光芒,他没想到沉姣居然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来……”沉姣刚开口,手刚握上腰间的弯刀,茗余忽然出手,一个手刀砍上她的脖子。
沉姣瞪大眼睛,然后整个人软软的倒下。
茗余接住她:“这是你逼我的。”
说完,茗余看了看四周,他曾经在将军府住过,十分清楚这里的格局,抱着沉姣就朝沉姣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碰到下人,他都很快的躲过,完美的走到沉姣的房间,将沉姣放到床上。
想了想,茗余又倒了一杯水喂茗余喝下,再扶她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