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观还未想好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清醒来后,看到他第一眼的她。
谁知道对面就有带着拳风的呼呼一拳挥了过来。
秦少观急速起身,往后一仰,堪堪避开了沈磬的那一拳。
将细弱的手腕一把抓住,秦少观喝道:“是我!”
沈磬定在那里,看他的瞳孔还是不明朗的。
秦少观忙坐下来,将她牢牢握着的小拳头收到掌心里,掩着担忧,道:“看清楚!是我!”
沈磬视线里的光才一点一点回来,涣散的瞳眸渐渐聚焦。
秦少观俊逸非凡的一张脸出现在面前。
沈磬恍惚了恍惚,有些不敢确信。
“是你?”
秦少观看她白着一张小脸,呆呆的,显然是怕极了。
他真想把人抱着,好好搂在怀里安慰她。
又投鼠忌器。
只能将握着她拳头的指腹在她手腕上微不可察的轻轻抚摸了一下,道:“是我。”
嗓音轻柔了几分。
沈磬那一瞬间,就好像是潮水突然漫上来。
猝不及防的。
后怕、惊恐、委屈、悸动,统统都涌了上来。
她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想要让他抱一抱她。
可是她没动,反而把手从秦少观的手心里抽了回来,忍着将要夺眶的眼泪,抑着嗓子道:“是你救了我。”
是一句普通的陈述句,绝无获救之后的感动、感激。
甚至听来,还有几分冷淡。
秦少观当时那心头的一把热,就跟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瞬间就熄灭了。
他眸子里的光也浅淡了几分,他起身,在她面前站着。
有些话蠢蠢欲动,脾气在克制与发作之间不停徘徊。
一时之间,急诊室的房间内过分的安静,安静得窒闷,窒闷得诡异。
沈磬舔了舔嘴唇,喉间干渴得厉害。
她舌尖舔到了下嘴唇上的伤,刺疼得她忙缩回了舌头,闭了闭眼睛。
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干巴巴的开口:“谢谢。”
她要不吭声,秦少观还能忍得住一点,她这一声“谢谢”,简直就像是干稻草上掉了火星子。
秦少观当下就要发火。
既恼恨她的冷酷无情,更恼恨她半点不把这种危险当一回事,还能面无表情的和他道谢。
门外有人敲了敲。
应骁推门,半个身体站在门外,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他刚想开口,一眼看到急诊室内的情景。
话到了嘴边,又绕了回去。
他走进来,先看了秦少观一眼。
又往沈磬脸上看。
应骁是出了名的笑面虎,首先把薄唇一咧,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来。
“你醒了。”
“我姓应,应骁,刚才是我帮你做的检查。”
沈磬点了点头,温和道:“谢谢应医生。”
应骁就笑:“应该的,用不着说谢。”
边说边把手往秦少观的肩膀上一拍:“真要谢,你就谢谢我们秦少吧。”
“要不是他送你来得及时,你吸入那么多有毒气体,恐怕要出大事!”
他故意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想暗地里帮一把从没有追过女人的自家兄弟。
谁知道秦少观把他搭在肩膀上的手一甩,毫不客气的说道:“要谢去谢关小鹏,是他救了你!”
说完,负气往外走。
急症室内顿时只剩下沈磬和应骁两个人。
应骁看了看被秦少观甩上的房门,又回过头来看垂着脑袋,不出声的女人。
他在秦少观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看沈磬,慢声慢调的开口。
“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你,叫什么。”
沈磬抬头看他。
他一笑:“觉得你有点眼熟,是明星?”
沈磬勉强笑了一下:“我姓沈,沈磬,是个艺人。”
应骁道:“你真谦虚。”
沈磬又不说话了。
应骁道:“和少观吵架了?”
沈磬抬头看他:“应医生和秦少很熟?”
“自然熟,要不然,他也不会心急火燎的专门把我找过来,一定要让我来替你诊治。”
“其实你身上没多大伤,都是皮外伤。”
“可他不放心。”
沈磬看到他别在胸口的牌子,这样年纪轻轻就是主任医生,可见在专业领域的卓越。
沈磬道:“麻烦您了。”
“不麻烦。”
应骁道:“我替沈小姐准备了一间病房,保险起见,沈小姐还是留院观察一晚比较好。”
沈磬道:“好。”
沈磬脚肿得厉害,虽上了药,可走路的话,暂时还是勉强。
应骁让人弄了一辆轮椅过来,沈磬坐上去,应骁亲自把人送到了病房。
等沈磬安顿下来,也没再见到应骁。
她想,他应该是回去了。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刺鼻,凉飕飕的,随着呼吸进到血液,心肝脾肺肾似乎都因此而冷了。
沈磬睡不着。
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一闭上眼睛,好像发生的一切就会蓦然被推翻,重新再来一次般。
就像是,现在的获救,只是黑暗里的一个美梦般。
她以为自己经历过生死,经历过黑暗,就可以无所畏惧,事实并不是。
只要人活着,就不可能无所畏惧。
在被迷晕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被活活淹死的王慧玲,想到王慧玲死前的挣扎和绝望。
她是感到恐惧的,整个人都陷在一种无边无际的绝望里,害怕得连思维都停滞了。
沈磬把被子拉高,整个人都埋到了被子里去,好像这样能多一点儿安全感。
其实,她多想要找一个好好的哭一场。
那积压的惧怕、后怕,藤蔓似的将她缠绕,她孤寂而害怕,像是躲在角落里无人理会的小孩。
委屈而孤单。
灯已经熄了。
忽然,那紧闭的病房门发出一点点轻微的声响,有人从外边将门轻轻的推开了一条缝隙。
沈磬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她躲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子的边缘,神情高度紧张。
是谁?是谁在外面?
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未来得及冒出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慌所淹没了。
沈磬咬住了嘴唇,她眼睛瞪得滚圆,望着被子外一点似是而非的,往这里来的影子。
屏息凝神,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将被子猛的一掀,往来人身上罩去。
起身就要跳下床。
却被人反着拿被子一扑,困住,瞬间被裹成了一只蝉,压到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