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小朵,阳阳,小玉,豆子,瓜瓜,大熊,木头,糖果儿。
掀开一张裹尸布,下面漏出的那张脸,就让魏易珩的眼眶红一分,这些孩子明明在他今天离开的时候,还抱着他的大腿,缠着他约定了下次再来的时间,他还约定了要教豆子这个小皮猴打篮球。
可是现在那些鲜活的笑声,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甚至连尸体都因为被砸,不得周全。
魏易珩掀开最后一张裹尸布,看着林姨为了保护孩子被活活砸断的双手,看着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被血液染红的银丝,魏易珩终于忍受不住,跪倒在地,像是濒临死亡的野兽,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想起自己刚来育幼院的时候,是因为家暴。
他的父亲酗酒,只要一喝酒就抓着他的母亲打,往死里打,但是后来,母亲发现,只要他挡在面前,父亲下手就会轻一点,所以每一次,只要父亲一打母亲,母亲就会拿他挡。
再后来,他长大了点,父亲那点舐犊之情都消失了,只要母亲一拿他挡,他就变本加厉,连他一起打,母亲嫌弃他没用,恨绝了他,竟然把他高烧的他直接扔到了垃圾堆,任由大夏天垃圾堆的腐臭将他包围,漫天蝇虫翻飞。
林姨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瘦的像是一根火柴,满手满腿的玻璃划过的碎茬,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苍蝇趴在他的伤口吸着血,因为伤口发炎,高烧不止。
“造孽哟。”
林姨不顾肮脏,将蝇虫赶跑,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往医院跑,医院的医生护士不愿意接受浑身恶臭的魏易珩,林姨只好千求万求,甚至为了他给医生跪下,这才救了他半条命回来。
因为他是身体最差的孩子,所以从小到大,林姨都对他特别慈爱,但凡院里面改善伙食吃鸡腿,魏易珩总能分到最大的那一个。
院长总是跟他说,世界上的善意都是均等的,因为他小时候受苦多,所以上天会补偿他。
“可是,他们死了,那么善良的人就死在你们封氏集团的手里!”
魏易珩想起这些往事,头便像要炸裂一般的疼,他痛苦的拿刀指着封厉渊,眼底一片阴鸷黑暗,仿佛入世的妖魔。
从那十一具尸体摆在他眼前开始,他就不再相信什么善良了,更不相信什么补偿。
“对他们的死我很抱歉,但是当时的尸检报告,地质报告显示,这的确是一件意外。”
封厉渊没想到那间育幼院对魏易珩影响这么大,更没想到他们的死状会那么惨,当时他还没担任封氏集团的总裁,只是跟着父亲在公司学习事务。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当时封氏集团遭受攻讦,风雨飘摇,但是后来地质部门给出了检验报告,当天之所以会发生意外,是因为那一片开发区恰好处在地震中心,育幼院本就是年久失修的老楼,这才导致了这场意外。
当时魏易珩还是个大一的学生,像是一条疯狗一样死咬着封氏集团不放,咬死了是封氏集团草菅人命,父亲派去谈判的人都被打了回来。
“你们这些有钱人,当然是说意外就意外,可是怎么可能那么巧,偏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地震,偏偏只有开发区地震,除了你们封氏集团的员工,没有其他人感受到震感,难道这不是你们封氏集团一手策划的吗?”
魏易珩对封厉渊的解释不屑一顾,甚至讥诮的讽刺。
“当初你派你身边那个喽啰来跟我谈判,不就是为了让我把这件事压下去,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封厉渊对魏易珩的话也有印象,当初魏易珩如果再闹下去,就会被封氏集团以诽谤罪告进牢里,所以为了保住魏易珩这个人,他私自隐瞒了封老爷子,让庄生去告诫魏易珩。
可没想到魏易珩在这件事上执念已经成魔。
近两年魏易珩在封氏集团四处作乱,虽然动作隐秘,但是封厉渊并不是没有察觉,甚至在撞破魏易珩和明疏接触的时候,封厉渊便知道魏易珩是冲他来的。
这是魏易珩的复仇。
但是魏易珩刚一出现的时候,封厉渊便派人去调查了当年的真相,虽然有这些诡异的巧合,但是地质报告是相关部门出具的,不存在作伪的可能性,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意外。
“那你要怎么样?”
封厉渊知道没办法跟魏易珩沟通,他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玻璃容器里的小汤圆,心下一紧,小汤圆因为泡在水里太久,嘴唇已经开始泛清了,
“简单,只要你在这里跪下,给我死去的林姨还有孩子们磕三个响头,再自尽,我就放了小汤圆怎么样?毕竟这个孩子,还挺聪明的,死了,可惜。”
魏易珩将一把匕首扔到封厉渊面前,瞥了小汤圆一眼,看似温柔的夸奖,可眼底都是寒冰和厌恶,他将自己不注意之下,被迷你机器人电焦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要是我照做了,你不放小汤圆怎么办?”
封厉渊蹙眉。
“现在主动权都在我手里,除了这条路,你还有的选吗?”
魏易珩嗤笑。
封厉渊闻言没再说话,而是慢慢的依照魏易珩的话屈膝,魏易珩没想到拿捏住小汤圆的命,竟然对封厉渊的影响这么大,兴奋得眼里都有些疯狂之色,他终于能让林姨的在天之灵安息了……
魏易珩眼底有水光,朦胧了他的视野,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林姨对他温柔的笑。
封厉渊缓缓屈膝,瞄准魏易珩脸上那一瞬间的恍惚,他骤然间像是一只凶猛的豹子,弓直了腰腹,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弹跃而起,电光火石之间,用匕首挑开了魏易珩捏着钥匙的手。
钥匙叮啷落地。
“啊——”
魏易珩猝不及防的吃痛,惨叫一声,立刻从后腰摸出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直扑过来的封厉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