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苏晓烟将碗收进厨房清洗,听见房门响,甩甩手上的水走了出来。
“柳叔,不多坐会儿?”苏晓烟问道。
“不了,家里还一堆事呢!”柳叔拍抚着身上的褶皱,“你夫郎身子不好,你多照看着些,反正这冬天山里猎物不多,你也不用上山打猎了。”
“知道了。”苏晓烟乖乖应下,不用柳叔交代她也知道,美人夫君在柳叔面前虽然表现的乖巧,却硬生生地压下了一直停不下来的咳嗽,只有实在忍不住了,才轻咳两声,她还记得昨夜他连睡梦中都会咳得醒过来,今日眼下都是浅浅的暗青。
“那我走了,你就别送了。”
柳叔说完就径直走出了院门,转个弯就消失在路的拐角。
苏晓烟收回目光,听见屋内传来撕心裂肺地咳嗽声,连忙快步走进屋里,就见美人趴在床边咳得浑身颤抖,整个人好像都快掉下炕了。
苏晓烟连忙上前扶起他,美人软软地仰面倒进她怀里,咳得身体一弹一弹,苏晓烟伸手在他胸口轻揉,想要替他顺气,焦急地想着,不能等到十天后与采买队出发了,他这么咳,可能是内伤,也可能是受寒,不能拖了,来回城中就要四天,再加上要留在城里一天,怎么也要五天,不能听他的了,一定要带他去城里看大夫,就算不看大夫,也能早日用药。
咳声渐歇,看来他在柳叔面前压抑的很辛苦,苏晓烟自炕上的小桌上倒了杯温水,喂他喝下,扶着他躺好,美人琉璃般的眼中有着薄薄的泪雾,眼角边也有欲滴的泪珠,可那眼神却复杂难辨,不过轻喘泛白的唇微颤,没有力气说话。
苏晓烟看不懂那么复杂的眼神,只是扶着他躺好,盖好被子,立刻转身出门,直奔柳叔家。
*** ***
苏晓烟打柳叔家借了驴车,还将自己准备好送进城里卖的五坛泡菜托柳叔让采买队带进城,她打算带着美人夫君在城里等采买队一同回村。
是夜,苏晓烟待美人夫君睡下,就独自在院子外忙了起来,她借来村长家里平常用来防雨放风的厚实布料,在驴车上搭起架子,做了个简易的帐篷,路上两天,不能再让美人夫君受寒,忙完这些,她又钻进厨房,边准备路上的吃食,边收拾出路上要用的家伙什,一一装好。
待苏晓烟洗漱干净回房时,美人夫君抱着被子蜷缩成团地咳着。
苏晓烟上炕将自己的被子盖了一半在美人夫君的身上,手隔着被子抚顺他的背脊,待他咳声停了,欲将他抱着被子的手放入被中,触手处一片冰凉,顿时忘了美人夫君不许她碰的警告,探手就摸他的脸和身体。
昏睡着的美人夫君因为苏晓烟手上的温度发出小小的满足叹息,苏晓烟索性拉开他的被子,美人夫君竟然顺势主动依偎了过来,苏晓烟顿了顿,伸手抱住他,怀里好似抱了个冰疙瘩,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么热的炕上,他竟然还能冷成这样,苏晓烟想着躺好,美人夫君已经整个人都趴进她的怀里,汲取她的温暖。
苏晓烟伸手将两床被子都盖在两人身上,手无意识地搓着美人夫君的背脊,闭眼睡了。
鸡啼声一响,苏晓烟就醒了,美人夫君在她怀里轻咳了几声,蹭了蹭,又睡了,看来他昨夜无法安睡,是因为寒气太重,咳嗽不止,如今倒算是睡的安稳了。
苏晓烟也很想就这么替他取暖,让他好好安睡,可是现在不起来准备出发,两天后就不能在天黑前进城了。
苏晓烟用被子裹好美人夫君,让他睡好,卷起另一侧的垫被和枕头,拿出去铺在驴车上,从房里拿了一床被子,进厨房烧了热水,灌在皮制水囊中,放在被子中权当热水袋。
将院子里收拾停当,端着水盆回房,见美人夫君已经醒了,就绞了布巾,让他洗漱,趁着美人夫君洗漱的空当,苏晓烟把另一床被子也拿出去铺好,回房熄了炕火,翻出娘的厚棉袄,就要替美人夫君穿上。
苏晓烟在做这些时,美人夫君只是疑惑地看她忙碌,直到此时方抬手挡住苏晓烟的动作。
“干嘛?”美人夫君带着疑惑不满地瞪视苏晓烟。
“进城看病。”苏晓烟拉起美人夫君的手就套进袖子里。
“不去,不是有药方。”美人夫君扭了扭身子,不肯配合,呛声道。
“抓回药也是半个月后,你等不了,小病不及时治,变成大病怎么办。”苏晓烟硬是将棉袄替他穿好,俯身就将美人夫君横抱了起来。
“呀!”美人夫君突然被抱起,不由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抱住苏晓烟的脖子,没想到这么个温吞的人也有执拗的时候。
“不去不去。”美人夫君在苏晓烟怀里踢腿,却还是被抱出房,待他被放进驴车热呼呼的被窝里时,突然息声,手探进被子里,抬眼看见苏晓烟跳下车的背影,布帘就被放下压好,不让寒风进入。
过了一会儿,传来苏晓烟的声音,“你再睡会儿。”
说着,车身一动,她们启程了。
美人躺在车里,这车虽然颠簸了些,却看得出来,苏晓烟是用了心的,厚实的布挡住了冬日的寒风,她把家里的被褥都安置在车上,还有一块厚厚的兽皮,毛绒绒的很暖和,两床被子都盖在他的身上,适才被她塞进被子里,被子里的温度同时触动了他的心。
随着车子的摇晃,美人缓缓闭上了眼,若非被下了那样歹毒的淫毒,他怎会就这么失了守了多年的清白,若非武功未失,他必定在醒来的那刻就会要了夺他清白女人的性命,若非发现内伤过重,想到目前处境,他怎么会毫不反对地与她拜了堂。
以他的容貌,没有女人会拒绝他,外面那个现在是他妻主的女人没有拒绝他,她看着他的眼中有着同样的惊艳与痴迷,却没有趁人之危地要了他,反倒在被他扑倒后,直到他无力继续开口后才回抱了他,翻身时,她的叹息,在迷离前飘进他的心中。
他却忍不下这口气,他的无奈、他的妥协、他的不甘,所以他挑剔她做的饭,他故意刁难她,不给她好脸色,可这个叫做苏晓烟的女人却闷声不响地一遍遍地重做,其实,她的手艺很好,少有女人会进入厨房。
她不但为他做饭,还细心地照拂他,会因为他咳嗽罔顾他的警告,却因为她的双手,他感受到已经遗忘的属于人的温暖;半夜咳醒时,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她的温暖的怀中,沉睡的她,会因为他的咳嗽时的颤动,下意识地抬手安抚他,或许是因为夜的魅惑,他没有推开她,反而静静地偎着她的柔软,不知不觉地睡得安稳。
此时在车外顶着寒风赶车的她,只是为了带他进城,让他能尽早服药,美人轻咳了几声,他内伤太重,寒气入体,就算治好,却会留下病根,这咳喘之症怕是会跟随他一辈子了。
美人不想再被那个顶着他妻主名号的女子影响,转而思虑药方,既然要进城,就尽量多抓些药,他的内伤可以快点好,这次的淫毒加内伤闭塞了他的经脉,没有内力,空有武功也没有用,不能用内力疗伤,自然只能依靠药物,内伤全好后再来想办法恢复内力。
“那个……水囊里有水,你慢点喝,还有点烫。”车外苏晓烟呵着手,朝车内道。
美人偏头,看见一旁的水囊,用布厚厚地包着,喉间的确又涩又痒,半撑起身子,手上却无力,拔了半天也拔不开水囊的盖子,气恼之下,将水囊一扔,闷闷的声响让苏晓烟把布帘拨开一条缝,看了一眼。
苏晓烟旋即拉开布帘钻了进来,不忘将布帘放好,拿过水囊,打开,拉起美人夫君,扶着他的肩,将水囊递到他的手中,水囊中的水还有点烫,她不敢贸然喂他。
美人夫君捧着水囊,小小口地抿着,热水入口,体内的寒气去了泰半。
“你肚子饿吗?”苏晓烟小心地打量他,虽然只相处了三日,可也发现,这人清晨起床后,胃口不佳,要过一段时间才愿意吃东西。
美人夫君摇摇头,将水囊递给她就躺倒,闭上了眼,这车这么颠簸,他可不想吃了再吐出来。
见他似乎要睡了,苏晓烟低低说了一句,“饿了叫我。”
说完,转身出去,继续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