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断定我年不满二十?又凭什么断定她不到十八?”
季翎看着眼前拿着纸和笔的人,笑容有些冷。
“少年你没束冠,那姑娘瞅着就没到十八。”坐在大石桌前的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年岁不到就不能参加试仙大会,走吧走吧,不要碍着其他人报名。”
季暄插进来:“谁规定男子满了二十就一定要束冠了?谁规定人不能长得显小?”
男子语塞,干脆不理他们。
“没想到茶楼里的人说得是真的。”十夏沮丧地喃喃。
木九黎蹙起眉,之前那么多届试仙大会都不曾有过年龄限制,怎么偏偏这届忽然添了这么个规矩。
离试仙大会还有三日,欲参加试仙的修仙弟子都需在凤烨广场报上名。本以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他们四人却因年龄的原因被这男子卡住。
季暄还在与那男人理论,男人被说得恼羞成怒,拍桌道:“是我负责统计参加试仙大会的弟子,我说年纪不满就是不满!”
这态度,已经明显是与他们过不去了,四人均是面色一冷。
“几日不见,李侍郎嗓子愈发响亮了,老远都能听见。”
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几步外,捏着扇子的长安君走了过来。
“长安侯爷?”
“李侍郎,这四位是我的朋友,我保证,除了这个小丫头外,另外三个都满了要求的年岁。”
李侍郎的面色缓和了些,但依然紧咬不放:“想必长安侯爷是被他们蒙骗了,我看他们明显不符。”
“要是我说她们符合呢?”
又一道声音从长安君身后传来,李侍郎不耐烦地看向来人,随即变了脸色。
“微臣参见凰女殿下。”
木双熠,或者说,楚燃月一身红衣走到李侍郎的面前,没有飞凰大典上那般华美繁琐的衣着,但再简单的红裙穿在她身上便都染上了牡丹般的华贵高傲。
木九黎微微犹豫,还是叫了声:“二师姐。”
“二师姐你昨日好美!”十夏笑道。
楚燃月的目光冷冷滑过木九黎,对十夏微微笑了笑,然后看向李侍郎:“我要让他们参加试仙大会,李侍郎有何意见?”
“凰……凰女殿下,这条年龄的规定是荣阳公护国公他们商议之后添上的,小臣不……不好违背。”
“我让你违背了吗?”楚燃月明艳动人的眉眼挑起,自有一种威慑:“本殿下只是告诉你,他们四人符合年纪规定,懂了吗?”
“懂……懂了!”
见李侍郎在纸上写下四人的名字和宫派,楚燃月转身欲离去。
木九黎急急道:“二师姐,谢谢!”
楚燃月回过头,笑意明艳却含讽:“我可不是在帮你。还有,这不是玉珈宫,我是楚燃月,你该称我凰女殿下。”她又看了长安君一眼:“还不走?”
长安君笑笑,对四人摆摆手,跟着楚燃月离开了。
季暄缩缩脖子:“九黎姑娘,你与你二师姐看起来关系不太好呀。”
木九黎垂眸不语。
“没想到长安君跟这位凰女殿下关系不错呢。”季翎笑着将话题转走了。
解决了报名一事,四人心情愉悦地离开凤烨广场。
“咦,那不是那日两个人吗!”十夏忽然指着前方两人喊道。
三人看过去,两个紫白衣裳的熟悉身影,正是出来皇城那日碰见的西玥岛弟子,阎落落和阎无景。他们正往报名台走去。
季暄蓦然来了兴趣:“那个阎无景瞅着也年岁不足呢,他会怎么对付李侍郎?”
季翎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笑着看向木九黎:“九黎,你不想看看吗?”
木九黎诚实地点头。于是四人又调转了方向往回走。
果然如他们所料,不仅阎无景,阎落落也被李侍郎用同样的理由拦下了。
“这李侍郎分明是无理取闹。”季暄鄙夷道。
显然阎落落也试图与李侍郎说理,都被李侍郎置之不理。
十夏好奇歪头:“他们会怎么办……”声音顿住,十夏瞪大了眼。
就在李侍郎对阎落落语出不善时,一直没精打采在一边看着的阎无景骤然一呲牙,狠狠抬脚踩在石桌上,手中紫光一现,寒气逼人的匕首便横在了李侍郎的嘴上。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少……少侠饶命!”
“这名字是你写,还是我们自己写?”
“我写我写!”
这边看着的季暄已是瞠目,半晌感叹道:“那个阎无景是属狼的吧,怎么看都像头野兽。”
季翎有些遗憾地挑眉:“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我也这么干了。”
季暄微微抖了抖:“师兄你还是走狐狸路线吧,这风格不适合你。九黎姑娘,你说是吧?”
木九黎没说话。她的记忆里,季翎也是干过把刀架在别人的事的,在齐城对付船老大的时候,只不过动作和气势都与阎无景大相径庭。
那边阎无景放下腿散了匕首,一身戾气在看向阎落落时收了大半,得意道:“落落,我就说暴力解决事情容易得多吧。”
阎落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要么别用暴力,要用就早点用。”
……
敢情西玥岛这两个弟子都不是正常的货!季暄在心里腹诽着,随即又否定了自己,不对,应该说在场的这六个人都不大正常,哦,除了他自己。
达成所愿的阎无景和阎落落也看到了几步外的四人。
阎无景的眸子在看到季翎后又亮起野兽般的戾光,哑声道:“是你,你还欠我一战。”
季翎微笑:“不巧,我今日不大想打架。试仙大会上自有较量。”
阎落落头疼地把阎无景扯到一边。
“还请不要理会他。上次我们走得匆忙,还不知四位名姓?”
“季翎,季暄,灵珈宫。”
“木九黎,木十夏,玉珈宫。”
四人报完名姓,阎落落有些讶异,随即微笑道:“原来是灵珈宫与玉珈宫的弟子,想不到你们两宫竟如此亲密,弟子一路同行。”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阎无景不耐烦地打断:“反正都是对手,落落你还想交个朋友吗?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阎落落权当没听见,又与四人说了几句,在阎无景快要暴走时,才向四人告辞离去。
两人离去后,季暄忍不住感叹:“听她说话简直是种享受,声音太好听了。”
季翎作痛心疾首状:“师弟你这就变心了,夏姑娘怎么办?”
季暄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阿九姐姐我也饿了!”
“去吃饭吧。”
“好!”
……
傍晚的青竹林,季翎看着靠在竹子上睡着的木九黎。
多么熟悉的场景。只不过今日天气阴沉,没有晚霞,没有夕阳,只有睡在愈发昏暗的光线里的少女容颜。
为什么,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想移开目光?
俯下身将木九黎抱起,少女的头自然而然地倚在他胸口。
这般将一个人整个抱起、让她倚靠在怀中的动作,他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季翎自嘲地笑了笑。
从幼时那场花灯节的血海起,这么多年来,季翎不喜与人有身体上的接触,排斥任何人与他靠得过近。哪怕是与他同在灵珈宫日日缠着他的师妹,也只敢扯扯他的袖子。
在木九黎面前,却一次次破了例。
安城花灯节的鬼面戏之时,木九黎的忽然凑近,是第一次。
入齐城前悬崖上的险境,是第二次。
幽城酒宴木九黎喝醉之后,是第三次。
之后莫名其妙地扣手,抓手腕,捂眼睛……很多次。
如果之前这些都是意外,是不得已。那么最近这几次呢?抱着她飞身御风,在她疲惫睡着之后,不是叫醒她而是将她抱回房间,却又在她问起时回答他是将她背回去的。
“当真是不可理喻。”
季翎低声自语着,垂下眸,将所有情绪掩去。再抬眼时,只是专心地看着路往前走。
路上有丫鬟惊讶或带笑的目光,季翎目不斜视地抱着木九黎走着,却在客房院子里碰到了不得不理会的人。
“师兄,你……”
季暄睁大眼,指指季翎,又指指他怀里的人,愕然。没有调侃,收起嬉笑,季暄难得这般直白严肃地表达自己的惊讶。
“闭嘴,我现在不想说话。”
季翎低声道,径直走入木九黎房中。
将怀中人放在床上,季翎刚要舒口气,却见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睛半睁了开来,他身子一僵,一下子没来得及抽回手。
“季翎?”
木九黎恍恍惚惚地喊道,腰下像是有什么迅速离开了,还没待她清醒过来,就听见季翎抛下一句“好好休息”后快步走了出去。
……
夜色昏昏,月高风疏。
又一次在床上翻了个身的季翎干脆坐了起来,披衣出了门。路过木九黎房间时,季翎从窗子往里望了一眼,木九黎似乎睡得很安稳。季翎心中蓦然有些不平衡,他因为她辗转反侧的时候,她倒是睡得挺香。
夜里归府的长安君走过小湖边时无意一抬头,树上一个黑影猛然映入眼帘,吓得他一个激灵。
“树上那位……鬼兄……”
“长安君你白日消失半夜出现,倒好意思说别人是鬼?”
树上的人懒懒回声,熟悉的声音让长安君松了口气。
“大半夜的不睡觉,反倒在树上看月亮?季美人莫不是春心萌动了?”
下意识说出美人二字后,长安君便意识到不好,做好受到回
击的准备,却半晌不见动静。抬眼望去,树上的季翎像是已经神游天外了。
哟,这倒是有些新奇。长安君暗想。
就在长安君思考自己是不是就这么走了算了的时候,树上幽幽传来的声音差点让他脚底一滑。
“春心萌动,是什么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