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酒楼呀!”十夏边走边叹。
季暄忽然停住脚步:“我恍然想起我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
连季翎也停了下来:“皇城里的饭菜定然十分美味。”
想进去不能直说么?木九黎看着他们,默了默,道:“我想进去看看。”
“好!”三道声音一齐响起。
四人走向前方一家看起来十分热闹的酒楼。走近了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酒楼很热闹,热闹得过了头。
大红的挂笼,鲜红的高柱,镶金的门楣,却围着一群黑衣黑袍的人,黑色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佩剑的剑鞘也是黑的,仿若一团黑云围住了酒楼入口。
“少侠们,你们行行好吧!”
“客人都被你们吓跑了!这样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掌柜和小二哭丧着脸哀嚎。黑衣人们却不为所动,一味看着面前的门。
他们身后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或好奇张望或不满地议论着,都摄于黑衣人的气势而不敢靠前。
“这是在做什么?”季暄插进人群中询问。
有人愤愤道:“他们的首领进了楼,他们就在这堵着,弄得我们想进也不敢进!也不知那首领是谁,这么大来头!”
季暄还没答话,木九黎已经先开了口:“这般行径,定是无礼之人。”
季翎挑眉接话:“出门带这么多随从的,定是无用之人。”
“随从都穿得一身黑,主人肯定也不好看!”十夏嘟着嘴道。
“说得极是。”季翎笑着揉了揉十夏的头发。
几人的声音不小,那些任凭掌柜怎么哭闹都不理的黑衣人这时齐齐回头看过来,目露寒光,有几个已经被手放到了刀柄上。
季翎面色不变,眼神却凝了起来,季暄收起扇子,木九黎拉着十夏,警惕地看着那些人。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言!”一声怒喝打破了僵持,所有人都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门槛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两个人,方才的动静显然都落在了两人的眼里。
发出怒喝的是个面容精瘦的中年男子,正狠狠瞪着季翎几人,脸上气冲冲的,下陷的眼给人阴沉的感觉。
与男子的激动截然相反,旁边站着的黑衣青年深沉如水,一张银色面具遮住脸,手拢在袖子里不言不语,黑衣摆上绘着些精致的碎羽。
“主上。”黑衣人们齐齐躬身向青年行礼,神色恭敬。
青年微微点了点头,看向木九黎几人。
那精瘦男子再次向四人喝道:“你们还不快道歉……”声音蓦然顿住,他在黑衣青年投来的目光下识趣住了嘴。
木九黎打量着黑衣青年,暗自吃惊,她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到这般深沉的气息,像是浓得散不开的墨,又觉不出什么情绪。
黑衣青年从门边一步步走来,路过那几个方才欲拔剑的黑衣人时,他顿身道:“轻易为他人言语所挑衅,罚练剑三夜。”音色低沉,发音却一字一顿的哑涩怪异。
“是。”几人低头。
季翎笑意不变地看着青年走近,眼神却警惕起来,他猜不到此人要做什么。
黑衣银面的青年在几人面前站定。
“我不曾让他们守住此门,是你们自己不敢进。”话是对所有人说的,目光却从十夏九黎身上一一扫过,在季暄身上停了下,最后落在季翎身上。
那一眼太深,如寒鸦暗羽,暗沉难辩,让季翎一瞬间有些发怔。再回神时黑衣青年已错身而过,渐渐走远,那群黑衣人和精瘦男子亦跟着离开了。
围观的人或进了酒楼或去向它处,很快门前便只剩下四人。
“走了,进去了。”季翎笑道。
“嗯!我快饿死了!”十夏叫道。
“唉……”木九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十夏拉了进去,她本来还想问问季翎是否见过那个青年,从头到尾,黑衣青年只有最后看季翎的那个眼神让木九黎感觉到了一丝情绪。
走在最后的季暄看了眼已经走远的黑色身影,若有所思。
酒楼里喧哗一片,正为送走了黑面神而乐呵的小二热情地迎上来:“一楼已经满了,我领几位去二楼!”
踩着木梯上了楼,二楼要稍稍安静些。木九黎四下望了望,拉着十夏向临窗那桌走去。
深棕的方桌,半垂的竹帘,向风开的小窗正对着繁华街景。
四人一一准备落座,季暄看着窗外随口道:“这位子不错……”他脸色突变,蓦然向后退去。
“唰!”
风声尖锐,一道明晃晃的寒光破风而来!突然飞来的短刃生生没入了厚实的木桌里,刃上流动着鬼魅般的紫色。
“啪!”小二手里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四人都即刻站起身来,几乎在他们退开的同时,窗子被一股蛮横的力道震开来,风声灌起,从窗外跃入的人一脚踩在了椅子上。
“这桌我要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傲气十足。
四人蹙眉看着被踩着的座椅,再抬头看向莫名出现的少年。
少年一身深紫带白的衣裳,面容俊挺,五官深刻,眉宇间透着股孤煞之气,比常人深邃的眼眸里似燃着野火,亮如暗夜里肆虐的兽。
“少……少……少侠,这几位客官……是……是先来的……”小二哆嗦着。
少年直接坐到了桌上,两腿搭在椅子上,拧眉间戾气凶狠:“我的刃比他们先到,便是我先到!”
一个眼神,便吓得小二说不出话来。
木九黎看不下去了,刚欲说话,袖子就被季翎拉住了,她怔了怔,季翎已经挡在了她身前。
“什么刃?”季翎挑眉看着少年,伸向桌上紫刃的手蓦然握紧,流光一现,短刃便在他手间消失了,他勾起唇冷笑:“我怎么没看见?”
少年缓缓坐直了身,微微眯起眼,周身煞气愈重,恍如一头为遇着对手而兴奋的兽。
他盯着季翎道:“你很强,来战一场。”
不光是季翎,所有人都愣了,这么直接的邀战,倒是第一次碰见。
“乐意奉陪。”季翎勾唇,眸光灼然。
“师兄!”季暄不赞同地喊了声,才来皇城就惹事,这不该是师兄会做的事啊!
季翎却不为所动,从路上遇见华耀门,再到那个莫名其妙的黑衣青年,现在又是这个狂戾如兽的少年,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木九黎看着季翎,看得出他是打定主意了,不过……她有些不忍地望了眼脸色发白的小二,又看了看全部停下筷子望着这边的人,犹豫道:“不如换个地方再打?”
十夏也不满了,嘟囔着:“要打也吃完饭再打嘛!”
四下安静,那少年和季翎对望了一眼,一时僵持。
“噔,噔,”,楼梯处忽然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
“原来你在这里。”
声音一出,四下皆静了静。这声音极特别,稍有些沉,又极柔婉,像是深海里流动的水,又像水面上擦过的风,让闻音之人蓦然如置身静谧深水中,心生恍惚。
酒楼里被这声音惊艳到的众人循声望去,随即有不少失望地咂咂嘴。
梯口处站着个少女,一身深紫衣裳俨然和少年身上的是同一款式。比起令人惊艳的声音,少女的面容虽素素净净,肤白如贝,五官却平常。
似是对周围人的感官毫无察觉,少女一步步走向窗边少年。这一走,却又让不少人直了眼。
窈窕的身形举步间更显迷人,步子不急不缓,却偏生有股子漫步云间点足水面的曼妙。
“看什么看,挖了你们的狗眼!”
窗边少年凶狠的叱声响彻酒楼,那些直勾勾盯着少女的酒客顿时吓得低下头去。
离少年最近的四人被这一声震得耳朵生疼,齐齐瞪向少年。
那少女倒是丝毫不为所动,径直走到少年面前。
“无景,跟我走,师兄在找我们。”
被唤作无景的少年跳下桌,满身戾气在少女面前收了不少,嘴角带起一点痞笑:“让我抱抱你,我就跟你走。”
之前被少年吼声震住的季翎木九黎四人这次又被少年的无耻镇住了。
少女平静地看了少年一眼,手指微微一抬,一条蓝色缎子便从她手心飞出,转瞬间缠住了少年的手腕。少女牵着缎子的另一端,转身就走。
手腕被缚的少年也不挣扎,恶兽般呲了呲牙,便跟在少女身后走着。
周围的人早已看掉了下巴。
率先回过神的季翎挑眉:“就这么走了,不战而败么?”
少年回过头,恶声道:“阎无景。记住这个名字,等着下次被我咬碎!”
“还有损坏的桌椅和窗户。”木九黎看了看敢怒不敢言的小二,冷声道。
阎无景张嘴就要骂,却被缚住他手的少女扯到一边。
少女站到四人面前,略带歉意地弯了弯嘴角:“阎落落,阎无景,西玥岛弟子。无景所言所做乃一时冲动,望勿在意。”言毕将一块银子放在桌上,转身带着阎无景离去。
酒楼里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西玥岛,他们是西玥岛的弟子!“
”怪不得看起来挺厉害。“
”不知与灵珈宫玉珈宫的比谁更厉害!“
两人在议论声中走远,隐约还能听见阎无景的抱怨:“我们的银子不多,落落你太浪费了。”
这边,四人无视众人议论声里不断出现的熟悉字眼,在小二的感激声里重新换了张桌子。
“那个姐姐的声音好好听。”十夏毫不吝啬地赞美着。
季暄喝着茶水,哼了声:“那个阎无景太猖狂了,师兄,你觉得呢?”
”既然他们是西玥岛的人,试仙大会自会碰上。不过,“季翎转着茶杯,面有戚戚:“可惜今日不能打一场了。”
季暄哑然。
“师兄你何时这般暴力了!”
“要不师弟你陪我打一场吧。”
“我拒绝!”
旁观的木九黎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两人:“点菜吧。”小二候在一边已经许久了,他们瞧不见么? 看了看小二憋得青紫的面色,木九黎想,这小二大约今日撞了灾星。
历经波折,各色精美菜肴端了上来,四人终于得以大块朵颐。酒楼内笑语正盛,窗外天色正蓝,风拂云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