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听我的便是,一旦开战袁本初必败。”
吴良面色郑重的道,见闻人昭依旧有些疑虑,接着又解释道,“我能有今天全凭祖上传下的乩术,往往在关键时刻占得先机,这次亦是一样,我已经清晰的看到了此战的结局,相信我绝不会错。”
“我虽愿意相信你,但举族迁移可不是小事,若是族内有人极力反对,到时必然闹得不可开交,轻则有人借机生乱,重则闻人家便要自此分家了。”
闻人昭蹙眉说道。
“你可知道荀或?”
吴良思维跳跃的问道。
“倒是听说过,你想说什么?”
闻人昭反问。
“当年董卓自立相国把持朝政,荀或弃官归乡,对家乡的族人与父老们劝说‘颍川乃是四战之地,如果天下有变,那就会经常受到侵略,应该早离去,不能久留’,然而荀或的乡人们不听劝告,最终荀或只得与他们分了家,独自将部分宗族迁出颍川避难。”
吴良说道,“后来董卓果然派兵虏略各地,至颍川、陈留而归,荀或的族人与乡人多数死于战乱之中,也正是荀或足够果决,才为宗族保住了一脉传承,否则只怕必遭灭族之祸……世间许多事情皆是如此,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何况你刚才也说了,那些极力反对你的人,八成已经与袁谭暗中往来,一旦袁谭攻占青州,那些人定会借机生事,你与疾儿若还留在这里处境必是十分凶险,而待袁本初败于曹孟德之手,袁谭不得不退出青州之时,曹孟德卷土重来也极有可能也要清算闻人家,你更应该尽早与他们划清界限,如此至少可以为闻人家留下一脉传承。”
“……”
听了吴良的话,闻人昭陷入了沉吟。
她虽然心知族内其实一直有一部分顽固派对她这个“不孝女”不满,甚至有些人还会在私底下做些小动作,但出于对宗族的责任感,她依旧可以忽略掉这些事情求同存异,只是到了现在,已经到了关乎闻人家生死存亡的时刻,她便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她其实并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而是那种继位独立的女强人,否则此前又怎能下定软禁父亲也要与“寿曹道”抗争的决心?
不过就算是女强人,遇上令其崇拜的男子亦有盲目的时候。
闻人昭虽然不愿承认,但她对吴良便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就像现在,若是换了旁人与她说他通过乩术看出曹操与袁绍必有一战,而此战袁绍必将败于兵马明显处于劣势的曹操,劝她将闻人家举族迁往兖州,她都绝对不可能轻易相信,举族迁移可是关乎族运的大事。
但吴良说出来,她却仅仅只是问了一句便不再提,直接开始考虑举族迁移将会遭遇的困难,这不是盲目又是什么?
片刻之后。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我回去之后先与父亲商议一番,看看他的意思再说。”
闻人昭正色说道,“若他不肯听劝,又或是有什么人极力反对,我便在族内公开征询众人的意见,愿意去迁往兖州的便可随我走,不愿走的我也不强求,如此也是在分开押注,不论此战曹孟德胜还是袁绍胜出,闻人家都必有一部分族人可以在这场战乱中得以保全,你觉得如何。”
“将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如此闻人家便立于不败之地,这想法倒是不错。”
吴良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若带领部分族人去了兖州,你打算如何安置我们?”
闻人昭又问。
“我如今已经封了侯,庸丘全境都是我的属地,治下还有数千食邑,到时你与族人便在庸丘安家,你我还有疾儿亦可时时相见。”
吴良笑道。
“这些倒还好说,怕只怕分家时会出现一些冲突,到时只怕还要你来助我镇场。”
闻人昭又道。
“我两年前来到乐安国时,闻人家已经入不敷出,这两年多亏你经营盐业,才令闻人家起死回生。”
吴良目光微冷,说道,“因此若要我来镇场,我便要好好与他们算计算计,闻人家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应由你带走,哪有什么好分的,至于那些跳的厉害的,我自有手段收拾他们,只教他们欲哭无泪。”
“不行,他们毕竟是我的族人,还是给他们留条活路,如此我便是与他们分了家,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闻人昭连忙说道。
“那就得看他们是否识趣了。”
吴良说道,但见闻人昭面露担忧之色,似是有些后悔将吴良牵扯进来,这才语气略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吓唬吓唬他们便是了,不会真动真格的,何况他们当年能够被寿曹道拿捏,必然也没胆量在我面前造次。”
“嗯……”
闻人昭微微颔首,目光却逐渐变得犀利起来,勐然一把推在吴良胸口。
吴良大意了没有闪,一个趔趄向后连退几步倒在身后的卧榻之上,还未明白过来究竟怎么回事之际,却见闻人昭已经一个箭步欺身而上:“莫动,这两年你欠了我许多,也是时候加倍偿还了!”
……
吴良根本就没有做好做父亲的心理准备,也并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原本他还以为见到这个两年来一天都没有照顾过的儿子会无所适从,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当他亲眼见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心一下就化了,抱着这个孩子那叫一个爱不释手,恨不得将其含进嘴里护着。
“我从未见过有才哥哥看见哪个人是这副模样……”
望着“喜当爹”的吴良,诸葛亮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喃喃叹道。
“不错,你看他那眼神,没有任何一丁点演戏的成分,全都是舔犊情深的感情。”
于吉也在一旁捋着胡须点头说道。
“两位姐姐……”
曹旎而拉住左右两侧的甄宓与白菁菁,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君子那副模样,我忽然觉得咱们在家中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得加把劲,尽快为君子生几个子嗣才能得君子宠爱?”
“不必焦虑,反正就算你现在立刻产子,长子的位置也已经没有了。”
甄宓屑睨道。
“那可如何是好啊?”
曹旎顿时郁闷起来。
“旎儿妹妹放心吧,吴有才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他非但不会喜新厌旧,恐怕心中还在想着如何劝说我们满足他齐人之福的想法。”
白菁菁则在一旁嫌弃的道。
“哎呀,白姐姐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有不懂!”
曹旎立刻做娇羞状,扭捏着身子娇滴滴的道。
“别装了行么?”
甄宓抬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哎幼!”
曹旎吃痒躲开,很快便又凑了回来转动着眼珠子用更低的声音挤眉弄眼的问道,“二位姐姐,你们如此了解君子的想法,是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好玩么?”
“没有。”
“好玩。”
白菁菁与甄宓给出了不同的答桉,然后白菁菁便看向他处不再说话,甄宓则摆摆手教曹旎靠得更近一些,附耳道,“你白姐姐脸皮子薄,你也莫要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她有多厉害了……”
“哦——”
曹旎故意长长的“哦”了一声。
回头再看向吴良与吴良身边的闻人昭,曹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的那片平坦,叹息道:“不得不说,君子的眼光的确十分毒辣,这位闻人姐姐亦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便是我见了都有些心动,甄姐姐,生过孩子的女子都是这般凹凸有致么?”
甄宓却已经不再理她,施施然走到吴良身边,大方道:“君子,这孩子生的真是精致,可否给妾身抱抱。”
“哈哈哈,来,小心一些。”
看着这个孩子脸上那副与他如出一辙的眉眼,吴良笑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小心将孩子交到了甄宓怀中。
这是一种吴良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真是奇妙。
……
闻人昭处理家族事宜的同时,瓬人军也暗中开始了工作。
那片遗址自是再次被封锁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瓬人军只在夜里才会展开挖掘。
不过第二次到来,瓬人军已是轻车熟路,仅仅用了两夜,齐哀公墓的入口便已经完整呈现在了吴良等人面前。
吴良自然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当即带着一种瓬人军骨干走了进去。
还是那条熟悉的石阶,还是那座熟悉的墓志,再走过那两排木偶,穿过狭长的甬道,他们很快便来到了那片摆满了鍪子坟的大厅之内。
大厅内仍看到大量鍪子坟倾倒的景象,当初四处流淌的液体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同时也照样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道。
至于那些当初险些将他们永远留在此处的痋虫,则早已没有了任何踪迹。
“先查一查这里是否还有完整的鍪子坟。”
吴良对众人说道。
完整的鍪子坟中便有完整的尸首,而尸首之中便会有正在休眠的痋虫或是虫卵,这正是吴良此行前来寻找的东西。
他知道豢养痋虫的手段极为残忍,也断然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但若是有现成的痋虫可用,他也并不介意用上一用。
“诺。”
众人闻言已经略微散开了一些,向不同的方向望去。
“旎儿,你就不要胡乱走动了,紧紧跟随在我身边便是。”
吴良又叫住也想与众人一同行动的曹旎说道。
其实这次吴良本是不打算将曹旎带进来的,免得这位千金大小姐看到什么恐怖画面做噩梦,但这姑娘一再坚持甄宓与白菁菁能去的地方她也要去,吴良也只得勉强同意了。
“好。”
第一次进入古墓,曹旎亦是有些紧张,又怎敢擅自行动,颇为顺从的点了点头。
如此在大厅内仔细查找了一圈。
结果却令吴良失望,这里的鍪子坟无一例外皆已坍塌,如今还能够找到的便只有压在石头下面的那些人形空壳,并无痋虫的踪迹。
“看来只能去那里看看了。”
吴良抬手指向了大厅侧面的一条通向更深处的甬道。
这条甬道上次来时吴良只探查了一半,并未走到尽头,因为这条甬道中用铁链倒吊着许多孕育着痋虫虫卵的孕妇尸首。
当时吴良等人见到这些尸首便心生寒意,再加上背后还有一个尚未成型的痋虫稚童作祟,为了避免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吴良不得不选择退了出去。
而据于吉所说,痋虫本身没有毒性,也没有在活人体内胡作非为的本事。
因此需要施术者必须找来许多妇女,用不为人知的手段使这些妇女受孕虫卵,并且在怀胎十月临近生产的时候使用最残忍的手段将其折磨而死,如此妇女临死前的恐惧与怨恨才会通过她的身体传进死时产下的虫卵之中,如此这种痋虫才会具备毒性,方可为施展痋术所用。
传递入虫卵中的恐惧与怨恨越强烈,孵化出来的痋虫也就更强大。
因此施术者为了获得更加强大的痋虫,便必须如法炮制残害更多的妇女,使得传入虫卵之内的恐惧与怨恨层层递增,如此才能够达到施展痋术的需要。
只是不知上次来的时候,那些倒吊着孕妇尸首中痋虫虫卵是否一同孵化,若是没有孵化的话,那些虫卵又是否能够为己所用。
除此之外。
吴良也有心借着这次机会走到那条甬道的尽头,瞧一瞧上次是否错过的什么好东西。
于是众人很快便将阻挡腥臭之味的防毒面罩戴了起来,除了随侯珠,大伙还点燃了一支火把用于防备,就这样静悄悄的向那条曾经只探了一半的犹如人间炼狱的甬道中行去。
“旎儿,这里面的东西将更加瘆人,你有个心理准备。”
吴良还不忘提前对曹旎预警。
就算那些孕妇尸首之中的虫卵已经孵化,她们的空壳也将依旧被倒吊着,这对于第一次下墓的曹旎来说绝对是一种精神冲击。
曹旎闻言已经有些怕了,弱弱的问道:“君子,我、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