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盾像是保护,伞一样,将对面凌厉的攻击全部挡住。
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上,依旧不变的柔情,只是那双眸子中,除了往日的宠溺,还有一丝怜惜和不舍。
不舍?慕清泽怀中的女子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了那人的声音:“还请您,离开。”
他说的很是费劲,几乎是一张嘴,鲜血就顺着他的唇角流了出来,异常刺眼。
那双眸子中满是请求,连同着这具身体传来的抗议,罢了,终究是,亏欠了他们的,动了动手指,将一道白光送到了对面男子的身体里面。
“可保你,肉体不散。”
这句话说完之后,慕清泽忽然觉得怀中的女子有了一丝的动静,他几乎想闭眼,不想看到视若珍宝的人儿眸子中流露出来的绝望,可又舍不得闭眼,他怕这一闭眼,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她。
那双颤抖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却似乎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面前的人,顶天立地,保护着她和身后的她的子民,却让她心疼到内脏撕裂。
华岑立于半空中,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样,眼角缓缓的划过一滴泪水,却还是没说什么。
“大师兄!”“清泽!”“帝夫!”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都没有惊扰到拥抱着的两个人,
慕清泽的耳朵只能听得到面前人的轻语:“师兄。”
他眸子都是笑的,唇角的血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换一个”
换一个称呼,剩下的话居然疼到他说不出来,
只是怀中的人太过了解他,眸子中的泪水轰然而下,却也依言喊出了:“夫君。”
“师兄,差不多了,你可答应过娘亲和师父的,要好好保护我,若是再这样,可小心父皇来揍你。”
刀光剑影都被半空中硕大的盾挡住,里面是紧紧抱着沈兮的慕清泽,只是沈兮絮絮叨叨的说这些什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一样。
“师兄,你说我们之后,要去哪里啊?我们去把莫胜山上的花花草草都搬到我们家吧。”
“师兄,你说我若是受伤,你会担心的哎,你看,我的手破了。”
她的声音分明不大,可是却传到了在场的所有人耳朵中,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天后猛地扬起了手中的剑:“妖界的杂种已经被公主斩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沈兮的眸子忽然通红,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回头看向站在白帝旁边的白后等人,诺诺的开口:“母后,怎么办,兮儿该怎么办。”
可是这话刚一说完,抱着她的人再也支撑不住,朝着她倾斜了过来。
条件反射的伸手接住,那双往日里灵气十足的眸子如今除了绝望,忽然涌上了一丝嗜血。
“啊!!!!!!!!!!!!”
她怀中拥着挚爱,仰天怒喊。
身后猛然腾跃起九条硕大的白尾,几乎是一瞬间。
所有人就只看了白光闪过,四周的仙界兵马全部倒地不起,而其中有两条尾巴,一条贯穿了天后,一条,从华岑的胸前穿过。
食神的瞳孔忽然放大,然而他却看到了那个半空中的白衣女子,胸前的红色缓缓展开,眸子却是看向了他,缓缓启唇:“以我之命,立尔仙道,前尘忘却,此生无忧。”
一字一句,丝毫不少的入了食神的耳。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再次聚集之后,似乎少了些什么。
还是那个冷漠的他,还是面无表情的他,泪水却忽然缓缓的流了下来,皱眉喃喃道:“何人?我为何流泪?”
白后几乎要倒在了白帝的身上,摇摇欲坠,却还是挺住了,挣扎着要朝自己的女儿走过去。
烈火燃起,大片的红色出现在她的面前,双眸通红同样泪流满面的小红挡住了她的步子。
“放肆,滚开。”
这话却不是白后所说,是苍瑾。
乾修派的弟子们从未见过自家师尊这个样子,泪流满面,却满眼都是不信,和怀疑。
小红没有动,而是朝着半空中下令:“奉吾主命,杀。”
所有人都愣住了,却也不等众人反应一下,熟悉的空灵的声音响了起来:“屠,”
单单一个字,却让在场的人仿佛活了起来,乾修派的弟子咬了牙,带着悲伤和前所未有的愤怒冲向了仙界的人。
也不等白后再次让小红让开,她便自己后退了一步,视野中,却再也不见沈兮和慕清泽的踪影。
远在妖界的白子安忽然眉间一跳,看向了一旁的大祭司:“大祭司,可有什么不妥?”
大祭司眸子朝着空中的图阵看了过去,几颗明亮的星不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怀疑自己的预感,不过还是安慰白子安:“大皇子放心,星象所限,女帝同几位皇子都平安无恙。”
这话本没有什么异样,白子安却依旧有些不放心的抬头看了过去,却忽然愣住,仿佛想到什么一样抓住了大祭司的袖子。
他可从来不这么失态的,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大祭司忽然心中一荡,眸子中满是震惊的看向了白子安。
他怎么就忘了,那位帝夫刚来妖界,刚同女帝成婚,这星象盘上,没有他啊!
颤颤巍巍的手在半空中掐了起来,动来动去,却忽然顿住,瞳孔里都是绝望。
而一旁的白子安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瘫坐在了椅子上,半响开口:“再无生机?‘
得到的回应却是对面的大祭司点了点头。
尹初年再找到沈兮的时候,是在他的小屋子旁边。
那个一向伶俐漂亮的小姑娘,就那样满身污垢的蹲在他的花花草草中,拼命的找着什么。
再忍不住,伸手拦住她的动作。
沈兮抬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转了转手腕,就再次低头寻找。
张了张嘴,从内心深处传来的苦涩让他偏过了头。
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尹初年才再次开口:“我会去一趟魔界,若是,那里有什么办法···我尽力答应他的条件。”
这话也只是让沈兮的手停顿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叹了口气,尹初年摸了摸自己胸口还在发烫的那株镇魂草,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自己的小屋子,却忽然没有勇气进去了。
终是转身离开。
妖界,往日里都是繁华昌荣的。
如今却有些冷清。
“若是,请老祖宗呢?”
白帝有些头疼,眼睛里满是血丝,整个人都显得沧桑了起来。
站于下方的大祭司抬头看了一眼,蹙着眉开口:“混沌之路怎会好走,若是强行,怕是,会折损妖界一大半的···”
话都没说完,就被忽然站起来的白后给打断了。
“但凡是有一星半点的希望,就决不能错过。”
说完这话,似乎又想到什么一样,嘲讽一笑:“妖界?若是没有我的兮儿,没有清泽,妖界的损失得有多少。”
“陛下,魔界边界侵扰,辱我子民,还请陛下发兵讨伐。”威严辉煌的大厅里,群臣朝拜,最高处的女子一身金色朝服,高贵不凡,却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是冷漠。
她抬了抬眸,看向刚才说话的人:“准。”
“臣自请命,讨伐魔界,平定边疆。”出来说话的人正是白子灏,这么多年,到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显得更加稳重了。
沈兮眸子从自家二哥的身上扫过,摆了摆手,倒还是那副样子:“准。”
妖界女帝上位之后,出兵仙界,攻打魔界,平定边疆,发展妖界,这整个硕大的妖界,显得更加的繁荣了,也显得更加强大了。
可谁都知道,这位女帝自攻打仙界回来之后,就再无笑颜,也再无柔情,整个人都是生冷的。
身后一步步跟着的阮软在详细的一件件的将上诉上来的事件说于她听,面色温和,却没有惧意。
沈兮也一件件的听着,只是脚下不停,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
主仆二人一个说,一个
听,明明是有声有色的,偏偏路上看到的丫鬟兵将们,只敢远远行礼,不敢打扰。
阮软一边说着,眼神却从未离开自家女帝,不过在此扫视一眼四周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脚步放慢了一点。
沈兮自然察觉到,这才回过神一样的看了一眼前方。
眸子猛地一缩,连带着心脏也跳动了一下,到底还是走过来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们大婚的地方。
手指微微有些抖动,眼神中有了一丝神采,沈兮踏步走向了那座宫殿。
旁边的小婢女们有些惶恐,他们被派来收拾这座大殿,却从未有人敢偷懒过,几乎是又期待着女帝来,又怕女帝来,他们的陛下啊,若是来了这个地方,必定会神伤的吧。
摆了摆手,阮软示意那些小丫头们不用行礼,顺带着打发他们离开。自己却不说话,只紧紧的跟着沈兮。
“你可还记得,你在这院子里,拦着他 ,说让尹初年陪你一天?”
站在院子里,所有的记忆都仿佛回来了,那天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的事,就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
阮软低头,似乎有些难过,可眼神也陷入了回忆中:“当然是记得的。整个妖界,怕是没有人会忘了那一天啊。”
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帝夫,是希望您好的。”
沈兮轻笑,只是笑容不再入神:“是希望我活下去吧?可你说,明明这院子里也是艳阳光照,可这日照大地的景色,怎么偏偏就不照到我身上呢。”
低了低头:“我倒是如他所愿,活下来了,却还不如直接了断,这般万劫不复的感觉,还真是···”
那话再不说完,苦笑了一下,缓缓的靠近那颗桃花树,这颗老树倒还是被照顾的很好,感觉到沈兮的到来,还微微摇晃了一下枝干。
沈兮有些走神,漫天桃花的景色在她脑海中可真是保持良好啊,不自觉的抓了抓心口的衣服。
这个动作倒是让身后的阮软鼻子一酸。
自他们从仙界回来之后,却从未看到过他们的帝夫。
过了三日,她家陛下就回来了。
回来之后什么都没说,第二日早早上朝,做起了一界之主该做的事情,别的,她不说,他们也没人敢再问。
只是那往日里巧笑倩兮,连一个动作都透露着灵动的少女,终究变成了冷酷清冷的妖界之主。
“若是你我相遇,注定损伤,倒不如,别相遇。”
喃喃话语传过来的一瞬间,阮软就一点都绷不住了,泪水滴落。
感觉到了什么的沈兮回头,淡然的看一眼她,却嗤笑出声:“哭什么?”
有什么哭的,她早就不会哭了。
“陛下,阮软知道您难过,可是···”
沈兮回过头,不再看她。只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难过,自那日之后,她可再不知道别的感受了,心脏那个地方,除了疼,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感受。
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别着的发簪。
一丝温意忽然从指间传来,传到全身各处,传到猛然跳动的心里。
阮软有些发愣,看着自家陛下在自己的面前怔住,然后整个人都抖动了起来,眼眶发红。
“它,是暖的?”
妖界女帝,冷酷无情,杀伐成性,在这一刻,开始怀疑自己的触觉。
阮软愣愣的上前触摸了一下那个发簪, 也忽然愣住。
她想起来了,那是自家帝夫送给陛下的,两颗相思珠,一颗是陛下头上簪子上的,另一颗,是被帝夫镶嵌进了血肉里的。
捏其一,会发亮,另一颗也会发亮,若两颗感应,会发暖,发烫。
脑子里不知道该出现什么。
沈兮疯狂的朝着妖界之外冲出去。
阮软回过神,擦了一把泪,朝着大皇子所在的宫殿飞了过去。
地藏菩萨的话在耳边响起:“生来入木,再来入根。”
她家陛下,也该似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