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顾沉, 我们发了。”
顾沉心情复杂的回到寝室，就见高海洋两眼放光的冲上来：“刚刚薇薇给我打电话，说你那两本思维导图都要卖疯了。出版社等不及年后, 立刻就要加印了。”
顾沉回过神来, 笑了笑：“是么, 那挺好的。”
“无心插柳啊！”高海洋感慨道：“真没想到，大周集团那帮王八蛋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非但没起到效果, 反而给你的书做宣传了。”
“这就证明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真有本事, 谁是好人, 谁仗着财雄势大想欺负人，大家看的一清二楚。”何清晨也替顾沉高兴：“我加的研究生群里，也有好多人帮你澄清。”
“你有多优秀, 有多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赵曙什么都没说，拍了拍顾沉的肩膀。
顾沉笑了笑，眼眶微热。
高海洋扼腕叹息：“可惜我们沉沉另外四科的思维导图赶不出来。要是能趁这时候赶出来全套辅导资料，不卖爆了都对不起大周集团花这么多钱冤枉人。”
顾沉莞尔，忽然想到什么，主动说道：“《财务成本管理》和《公司战略与风险管理》的思维导图, 再有一个礼拜我就能全部弄完——”
“真的？”没等顾沉把话说完, 高海洋已经激动到两眼放光, 搓手催道：“那你抓紧时间写。写完了我们立刻审稿排版。争取趁热打铁, 赶在年前把事情搞定。”
“好。”顾沉点点头, 立刻拿上两本书，还有期末考试需要复习的资料去公共活动室学习。
其他三位室友相互对视，笑着说道：“还挺有积极性的。”
“没受影响就好。”高海洋摇了摇头：“这些资本家真不是人。为了赚钱连邢教授和刚上大一的学生都不放过。”
赵曙冷笑道：“明天股市开盘, 大周集团这次的丑闻闹这么大，股价一定会大跌吧？”
“最好跌停牌！”高海洋恨恨说道：“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大概跟高海洋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周一开盘后，大周集团的股价果然不负众望的断崖式下跌。开盘不到一个小时直接跌停。而在午间新闻时段，向来关注国内经济动向的财经新闻也播报了大周集团股价暴跌的新闻。还特别详细的介绍了大周集团销售部经理联合装修公司坑骗业主装修费的全部过程。又采访到很多维权的业主，呼吁有关部门尽快介入调查。
期间，很多经济领域和健康领域的专家教授也纷纷站出来指责资本的傲慢和利欲熏心，呼吁大周集团为旗下楼盘的所有业主检查身体，避免更多人因为劣质的装修材料损害身体健康。
至于那些已经被劣质的装修材料影响到身体健康的客户，所有站出来发声的专家教授一致认为大周集团理应负责所有受害者的医疗费用和经济赔偿。
下午城建局组织召开经济研讨会的时候，邢教授更是在会议上直接发难：“某些开发商，在开发和销售环节根本不顾及百姓的利益。只要能赚钱，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认为政府想要开发新商圈，拉动a市的经济消费，就不能跟这种丑闻缠身的开发商合作。否则连政府的公信力都会遭受质疑。”
邢教授的发言得到了不少与会成员的支持。尤其是支持开发老城区的西部派成员，纷纷表态：“……我认为大周集团目前的口碑和声誉，不太适合承接这么严肃的项目。开发新商圈，是a市未来几年城市规划的重点。这种形象工程，不太适合让这种负/面新闻缠身的开发商承办。”
周家父子狠狠皱了皱眉，周岳霆开口说道：“大周集团前销售经理曹严已经被辞退了。他跟装修公司合伙坑骗业户装修费的事情，大周集团内部正在调查。只要情况属实，我们绝对会给所有遭受损失的业户一个圆满交代。我们承认，大周集团在人事管理方面或许存在一些疏漏——”
“周总承认大周集团内部管理有疏漏就好。”邢教授打断周岳霆的话：“一家企业，如果频繁暴露出员工品德和职业操守方面的丑闻，我觉得贵公司不只要审核一下人事制度，还要考虑一下，是否要加强员工在职业道德和做人素养方面的培训。”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沉默良久，周董事长笑了两声：“邢老似乎对我司很有意见？”
“确实。”邢教授点点头，非常耿直的说道：“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又肆无忌惮的公司。”
气氛瞬间凝固。
周董事长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邢老未免出口伤人了吧？”
“既然都敢出手害人，又怕什么出口伤人呢？”邢教授靠在椅背上，理直气壮：“我身为受害者，总要宣泄一下我的愤怒。”
周董事长不动声色：“您的宣泄方式，就是让您的亲朋好友，还有您的学生通过各种途径向媒体发声，抹黑大周集团的名誉？”
“无故造谣才叫抹黑。比如某些无良媒体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指责我和我的学生之间存在学术造假和学术腐/败。而呼吁有关部门介入调查，让大周集团赔偿受害者的损失，这叫陈述事实合理维权。”
会议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所有人面面相觑。根本无法想象邢教授和大周集团的董事长居然会在城建局召开的经济研讨会上直接以撕破脸的方式吵了起来。
沉默良久，忽然传来一阵孤零零的掌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第一次参加经济研讨会的天遂资本创始人钟离遂正坐在位置上拍巴掌。留意到众人的眼神，钟离遂好整以暇的停下鼓掌的动作，冲着邢教授点头示意：“我个人非常欣赏邢教授方才那一番话。越是大的企业，越要有社会责任感。这不仅是对客户负责，也是对企业自身负责。”
钟离遂的身份实在是很特殊。见他出面力挺邢教授，周董事长脸色愈发阴沉：“天遂资本一向更关注新兴技术和高科技领域，很少参与国内地产行业的开发。钟离总裁怎么也对开发新商圈感兴趣了？”
“有利可图。”钟离遂淡淡笑道。
“我最近对国内房地产公司的融资模式也比较感兴趣，还让我们天遂资本的金融分析师写了一篇分析报告。周董如果感兴趣，不妨回去看一下。”
钟离遂说完这句话，周董事长立刻就有点坐不住了。
每个金融机构在接触投资项目之前，必然会有尽职调查环节。但并不是每个项目在完成尽职调查后都会启动。更多的项目都是在完成尽职调查的部分后就被放弃了。一些金融机构不想浪费自己的调查结果，就会将部分尽职调查结果转化成分析报告，卖给有需要的客户。
天遂资本作为国内规模最大的一家金融投资公司，出具的分析报告当然也是具有权威性的。如果钟离遂真的让旗下分析师写了一篇不利于大周集团资本运作的分析报告，只怕大周集团会损失惨重。
“钟离总裁，”事情紧急，周董事长也顾不上场合不对，沉声说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吧？”
“与我无关？周董事长要是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大周集团的销售经理赚黑心钱这件事儿，确实跟我没多大关系。”钟离遂玩味的笑了笑。义正言辞：“可这件事情既然涉及到老百姓的利益，如果每个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这个社会还怎么发展，这个国家还怎么兴旺发达？”
没想到钟离遂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伟光正的话来，会议室里的人都被雷到不轻。不过大家也都看出来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钟离遂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西部派这边。
一时间，主张开发老城区的西部派士气大振。跟大周集团合作紧密的东城派却有些哑火。
周董事长被钟离遂一个大帽子压下来，气的脸色变了又变。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身为一家民族企业，还是要有社会责任感的。”邢教授看了钟离遂一眼，态度不咸不淡的落井下石：“如果一家企业连最基本的社会责任感都没有，那我们的政府又怎么能放心把建设新商圈这种奠定社会基石的任务交给企业。我说的对吗，孙局长？”
“啊？”城建局的孙局长正看着两边人掐架呢。没防备邢教授一句话点到他。孙局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着会议室里的气氛和形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含含糊糊道：“也有道理。”
“言归正传吧！”有人开口说道：“这个新商圈到底规划在哪片儿，举手表决。”
一轮表决过后，孙局长看着两边的投票人数，宣布新商圈的选址范围初步定在西城区。至于具体的划分范围，还需要进一步敲定。
会议结束，所有人鱼贯退出会议室。周家父子面无表情地看了顾沉和邢教授一眼，起身离开。支持开发东城区的一部分人紧随其后。霍氏集团的掌权人霍元凯笑眯眯的走到邢教授面前：“恭喜邢老，得偿所愿。”
“顺应民心而已。”邢教授淡淡的回了一句。
霍元凯看向顾沉：“顾同学是少年俊杰，有时间可以和明璋一起来家里玩。霍家欢迎你。”
顾沉站在邢教授身边，但笑不语。
霍元凯冲着师生俩点点头，风度翩翩的离开。
钟离遂一直站在门口，静静等着顾沉和邢教授出来：“我送两位回去？”
邢教授看了钟离遂一眼：“冒昧问一句，钟离总裁是真的对开发西部老城区感兴趣？”
钟离遂笑道：“只要有利可图，我会慎重考虑。”
邢教授笑了笑：“钟离总裁倒是耿直。”
“商人嘛！”钟离遂说道：“自然要在商言商。”
邢教授莞尔：“钟离总裁刚刚在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邢老是明白人。”钟离遂道：“跟明白人，当然要说明白话。”
邢教授哑然失笑。
“邢老，钟离总裁，”就在三人闲聊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西装革履，斯文俊秀的年轻人冲着三人点头示意，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我叫凌飞，是凌氏集团的执行总裁。”
“今天的结果，真是多亏了邢老和钟离总裁。没想到邢老不仅德高望重，口才也这么好。今天举手表决的结果能这么分明，都是邢老您舌战周董事长的功劳。如果不是碍于大周集团丑闻缠身，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到整个项目。我相信东部派那些人绝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凌氏集团也是西部派的成员。因为集团旗下的物业楼盘大都在西城区的缘故，天然立场自然是支持开发西部老城区。只不过在此之前，由于西部派在划分新商圈这件事上的优势和话语权太小，凌氏集团出于利益考虑，不想得罪财雄势大的东城派，态度就有些不明朗。
如今新商圈的初步选址已经尘埃落定，凌氏集团也是一改平日里出工不出力的状态，颇为积极的开始拉拢西部派的各个成员。目的当然是希望在划分商圈范围的时候，能够把自家集团的楼盘物业多划分几个进去。
对于这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开发商，邢教授向来是没什么好感。即便凌氏集团主动示好，邢教授的态度也是淡淡的。顾沉对凌家就更不感冒。只有钟离遂出于礼貌接了几句。
凌飞一腔热情备受冷落，不免有些自讨没趣。当下很识趣的从容退场。
邢教授摇了摇头，扭头问顾沉：“晚上去哪里吃饭？”
顾沉笑了笑：“您才是行家，您来决定。”
邢教授哼了一声：“我选可以。你不能限制我吃东西。”
顾沉摇摇头，特别有原则：“那不行。”
邢教授心下一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得尊师重道？你就忍心自己大吃大喝，让你白发苍苍的老师坐在旁边看着？”
顾沉点点头。
邢教授一时语噎。指着顾沉跟自己的老友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的学生，真是太难教了。”
沈行舟早就习惯了老友时不时的老顽童行为，哈哈笑道：“那你就带他去吃素斋，吃的他也满眼绿。”
“我跟自己过不去么！”邢教授立刻说道：“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强。少吃两口就少吃两口吧。”
沈行舟无奈的摇了摇头。
邢教授又笑着向钟离遂发出邀请：“难得见面，钟离总裁要是时间充裕，不妨一起吃顿便饭。”
钟离遂笑着点点头：“求之不得。”
一行人开车到了邢教授力荐的一家粤菜馆子。
“他们家的烧鹅特别好吃，红烧乳鸽和蜜汁叉烧更是一绝。”点完菜后，邢教授冲着顾沉说道：“你这个年纪，就该多吃点，补一补身体。”
等菜上齐，邢教授立刻夹了一个烧鹅腿给顾沉，语重心长的说道：“吃吧！吃吧！多吃一点补补脑子！下个礼拜就是期末考试了。你要是敢答错一道题，我就让你挂科！”
顾沉夹起烧鹅腿刚要吃，听到邢教授的话，吃东西的动作立刻僵住了，呆呆的看向邢教授。
“你看我干嘛呀！”邢教授还一脸无辜：“有话就说。”
顾沉动了动嘴唇，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邢教授特别体贴的说道：“要不这样，咱师生两个打个商量，我多吃一块叉烧，就让你多错一道题。你觉得怎么样？”
顾沉想了想，特别艰难的咬了一口烧鹅腿，缓慢的咀嚼，吞下。以实际行动告诉邢教授——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