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吃完晚饭, 顾沉还在家里洗了碗，又帮邢教授和戚老师换好床单被褥之类的琐事，才和钟离遂离开。

回到车里的时候, 顾沉看到摆放在一边的奶茶, 才想起来刚刚着急回家, 竟然忘记把钟离遂买的奶茶带上楼。

钟离遂笑道：“要不要再送上去？”

“算了。”顾沉随意拿起一杯奶茶，将吸管插/进去：“都这么晚了，我们自己喝吧。”

顾沉一边嚼着珍珠, 一边组织语言, 不知道该怎么续接之前的话题。

他是脑子一热才会把自己重生的秘密告诉钟离遂, 也不知道钟离遂会不会信他。是不是觉得他压力太大，魔怔了。

顾沉皱了皱眉。

钟离遂一边开车，一边主动提道：“……所以在你的梦里面, 你被霍凌周三家欺负的很惨。以至于梦醒之后，你对这些梦中出现过的人和事还是心有余悸，不想跟他们继续纠缠下去，生怕梦中的事情会真的发生？”

双方都知道顾沉口中的“梦”不会是简单的梦，但钟离遂还是很有默契的避开一些话题。站在顾沉的角度帮他思考帮他分析。

当顾沉一个人保守秘密的时候，他的心理压力很大。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摆脱剧情光环的控制，重新走出一个崭新的人生。也不能确定钟离遂喜欢的顾沉到底是真实的他, 还是被预知光环笼罩的重生者。

所以一直以来顾沉都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态。竭力想要做到最好, 希望自己所作所为能够完美无缺, 似乎这样才不辜负重生一回的幸运。

但世上哪里会有真正完美的人或事？至少顾沉自己不是。他的智商和情商有限, 所受教育有限。他没有钟离遂那么天纵奇才, 也没有邢教授的学识和心胸，他所展现出来的一切优秀品格都源于重生前那十年的压榨和积累。他只是一不小心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才获得了与巨人平起平坐的资格。

事实上, 抛开重生者的预知光环，真实的顾沉只是一个渺小且平凡的普通人。远远没有她展现出来的这么优秀。

如若不然，他上辈子也不会沦落到万人唾骂家破人亡的下场。

重生，只是代表一个人拥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但除此之外，这个人的智商没变，天分没变，思考事情的逻辑思维能力没变，就算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又能走出多么不一样的人生？

这也是为什么顾沉刚重生那会儿，每天恨不得不睡觉也要努力学习努力工作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顾沉重生以后，没有选择在股市上积累资本，反而踏踏实实创业的重要原因。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儿，所以他不想过分依赖脑海中多出的那十年资料。唯有这么做，他才能努力突破他自己的思维局限和能力局限。

但是每天都以极限的标准逼迫自己去努力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当一个普通优秀的人以完美作为标准来要求自己的时候，他为难的不只是他自己。

顾沉就觉得自己活的特别累。觉得自己好像是舞台上粉墨登场的小丑，兢兢业业的扮演着一个天纵奇才的成功人士。但其实他就是个假冒伪劣的产品。早晚有一天会被看穿。

“……我其实没有你看到的那么优秀。”顾沉自我剖析道：“给天遂资本写的那些投资策划方案，都是我参考梦中发生的事情总结归纳的。并不是我自己眼光有多好。很多想法跟你一拍即合，也都是因为这些想法本来就是你自己的，我只是提前重复了一遍。知道了这些事，你会不会有些失望？”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钟离遂问道：“听你的描述，在你的梦里面，a市并没有推行老城区商业街的开发项目？”

顾沉不知道钟离遂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他点了点头：“梦中周家和霍家成功推动了东城区的开发项目——”

“也就是说，在现实中，你凭借一己之力推动了老城区商业街的开发项目。”钟离遂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厉害了。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抗衡两大集团。”

“也不是。”顾沉解释道：“主要是邢教授和其他人都想推动这个项目，当然还有你和其他一些资本支持开发。”

“可是在你的梦里面，这个项目并没有成功。是你积极游说各方势力和资本，大家才会做出支持这个项目的决定。”钟离遂耐心说道：“你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顾沉吸着奶茶，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离遂又一一细数了顾沉近一年的成就：“梦到的事情或许让你拥有了快速积累财富的机会。但也要你自己真的优秀，才能把握住这些机会。更何况……”

钟离遂顿了顿，笑着说道：“你设计抄底大周集团和浩洋生物科技，利用西部老城区开发计划拖垮大周集团在港股上市的项目，这些可不是梦中发生的。”

顾沉眨了眨眼睛。

钟离遂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焦虑，总是质疑自己的能力。但是在我看来，你真正吸引到我的是你这个人。”

钟离遂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一边喝奶茶一边定定看着他的顾沉，笑着说道：“你真的很好，我见过很优秀的人。但是没见过比你更好的人。”

顾沉喝奶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迟钝的问道：“你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

钟离遂：“……”

钟离遂笑道：“有心情说笑，看来你的焦虑感减轻了。”

顾沉勾了勾嘴角，点点头说道：“嗯。有些秘密压在我一个人心里，时间久了，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说出来就轻松多了。”

顾沉说道：“其实我不是一个善于保守秘密的人。我上辈子是个很啰嗦的人，有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

就是那种典型的反派死于话多的人设。

重生一回，顾沉吸取教训，已经很能憋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憋太久他自己也憋不住了。今天把话都说出来，顾沉好受多了。

“其实没说之前，我还担心说了之后你会不会不再喜欢我了。”顾沉喝完了一杯奶茶，又去拿另外一杯，戳了吸管继续说道：“后来一想。如果我始终不跟你说这件事，那不是要骗你一辈子。这种骗来的喜欢，应该也不是真的喜欢。”

钟离遂立刻说道：“我很开心你能跟我分享这么机密的事情。不过我喜欢你，跟这些附加条件没有关系。”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沉附和道：“你要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就不喜欢我了，那就真的说明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这个人。不喜欢我的人，我也没必要勉强他喜欢我。”

至于钟离遂知道顾沉的特殊情况后会不会起什么歹心，顾沉倒是不怎么担心。首先顾沉还是相信钟离遂的人品。其次，顾沉已经把未来几年值得投资的项目全部写成投资策划方案交给钟离遂了。还换了天遂资本百分之五的股份。剩下的琐事就算顾沉不说，对钟离遂也没什么影响。可如果钟离遂把这些机密透露给别人，且不说别人会不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这种泄露消息的行为对钟离遂本人也没有什么实际好处。真闹大了，只怕连天遂资本都会牵扯进去。

顾沉相信以钟离遂的品格和头脑，应该不会做两败俱伤的事情。

当然说了这么多，顾沉还是倾向于钟离遂不会伤害到他。这也是长久以来，钟离遂潜移默化的传达给顾沉的安全感。

“所以，你并不是对梦中发生的事情有压力，而是对我隐瞒了这些事情才有压力。”钟离遂若有所思的分析道：“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在意我。”

确定了这件事情以后，钟离遂忽然开心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推论。”顾沉有些不自在的放下奶茶。大概是被钟离遂一语戳穿了心事，耳尖都有些红彤彤的。

钟离遂笑着不说话。不敢刺激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家伙。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旖旎，钟离遂打开车载音响，缓慢的爵士乐在车厢内响起。本来是想驱散一些氛围。结果却让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更暧昧。

顾沉伸手关掉音响。打开车窗，让夜风吹进来。给大家降降温。

“还有正事要商量呢！”顾沉看着窗外移动的过于缓慢的街景，催促道：“你快点开。到家再说。”

钟离遂莞尔，温声应道：“好。”

感受到汽车在提速，顾沉装模作样的闭上了眼睛。

结果这一天晚上，等到两人真的安静下来聊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还好我是老板，可以自己决定明天早上几点上班。”顾沉庆幸的说道。

钟离遂餍足的附和道：“我也是。”

顾沉哼了一声，抱着被子往旁边挪了点，又被钟离遂搂回去。

“别离我那么远，不是还要聊正事嘛。说话不方便。”

顾沉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聊正事的态度么？”

“我态度特别端正。”钟离遂笑道：“不信你感受一下。”

顾沉不想感受了：“我要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也可能是运动累了，也可能是秘密终于说出去心理压力没那么大了，顾沉这一晚上睡的特别香。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种神采奕奕精神倍棒的感觉。

钟离遂提早醒过来，已经做好了早饭。见到顾沉后想，笑着说道：“早，看来心情不错。”

“是挺好。”顾沉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窗外：“天气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