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我左手凤寻令,右手传国玉玺,率百万大军兵临琼邑城下。琼邑守将弃城而逃,琼邑城不战而降。
两日后,大军赶到沂水城,亦未遇丝毫抵抗。
七日后,攻破凤临城。至此,凤栖军队被全线赶出原西凉国境。
我派使臣一道圣旨送到凤栖皇宫,责令萧清羽即刻交出萧湘儿,并亲自前往凤临城拜见天裕国大长公主。
前凤栖始皇遗诏:若它日凤寻令出,凤栖国定要听其调遣。所以,萧清羽不能不听我的。
我有传国玉玺,乃天授正统。所以萧清羽不能违抗我的旨意。
没多久,他果然来了,却并非拜见。而是趁夜潜入我的房间,将一把冰冷的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天裕一统天下之势已成定局,不可逆转!”我丝毫不去在意那剑锋已划破我的皮肤,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你若此时收手,向我天裕国送上降书,不仅能保下一条性命,本宫还能封你一个凤栖王当当。可你若继续执迷不悟,本宫就让整个凤栖给你陪葬!”
“我若是你口中那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便不会出现在此!”萧清羽的脸隐在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清楚的感觉到他手里的剑又近了一分。萧清羽声音冰冷,对我道:“时局难逆,凤栖已无力回天,可作为凤栖国的皇,我还能为百姓做的就是防止他们落入暴君之手。”
“暴君?”我不禁又笑出声来:“曌儿自小蒙墨太傅亲授,胸怀坦荡宅心仁厚岂有暴君之嫌?况且,他才四岁呀!”
“呼延曌有墨惟教导,自是入圣超凡宽厚仁德。可你,”他的剑又向前,逼得我后背贴上墙壁,才继续道:“你心狠手辣、丧尽天良,又把持朝政多年,我杀你,是为天下苍生除去后患。”
我把持朝政是因为曌儿还小,而天裕老臣与北漠旧部之间虽表面融洽,可心底的隔阂却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消除的。在这之前,只有我与曌儿同在朝堂,这种事也不至于摆上明面。况且,我天裕国的事为什么要向他解释!却还忍不住好奇,道:“心狠手辣、丧尽天良!我倒是想问问凤栖国的皇帝陛下,我倒底做了什么,才让您用这么恶毒的词来称赞我!”
“自得到传国玉玺,你先夺天裕大权,再挟呼延曌以令北漠。为扫平南方,你践踏南疆皇室,胁迫南诏归降,逼大炽国主自尽。如今,你又灭东夷全族,屠西凉十万降兵,杀我凤栖国百万将士。如此还不叫心狠手辣、丧尽天良!”
哼!明明是丘赟灭的东夷族!西凉降兵也是他毒死的,还有萧清羽说的凤栖国百万将士,与西凉对战时已然折损不少,如何就成了我杀的?他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干的!
见我不以为然,萧清羽更是气愤,道:“你敢说将战败的凤栖将士困在长舜不是你做的!他们已经降了,你为何要赶尽杀绝,还放火烧尸!你可曾想过他们家中的父母妻儿。”
我焚尸,是为防尸体腐败形成瘟疫!这点简单的常识,他萧清羽如何不知。还是因为下令放火烧尸的人是我,就是罪不可怒!我终于收了笑,道:“你凤栖士兵有父母妻儿,难道我天裕将士就没有吗?你凤栖士兵的命是命,我天裕将士的命就不是命吗?来时,他们一腔热血气势如虹,离开时不过是一堆尘灰!若是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可他们是被你们凤栖人毒死的!我做为天裕国的大长公主,为他们报仇,无愧天地!”
“那湘儿呢?”
“她该死!”单她给慕羽下毒这一条,就够她死一百回。
“你杀了师父,又要杀湘儿,林沐雨,你可知在这个世上,我只剩下湘儿一个亲人了!难道你要将我彻底变成一个孤家寡人,才肯罢体吗?”
“哼!你把萧湘儿当亲人,可她呢?表面温柔端庄,背地里,干涉你的后宫,残害你的子嗣,甚至与丘赟勾结,谋夺你的江山!她杀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至少她没有弑父!没有霍乱朝纲!更没有国丧兴兵!”
“可她杀了萧崇华,她的夫君!”我从来没有想象自己和萧清羽会有一天指着对方的鼻子相互指责、争吵,歇斯底里。
就算我们中间有什么误会,让他错以为是我灭的东夷全族、屠的西凉降兵、无缘无故置凤栖百万士兵于死地,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在他的心里,我本来就十恶不赦!
其实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天裕赢了凤栖,他成了我的手下败将。他杀我不过是最后的鱼死网破。那我还跟他争什么?吵什么?真是可笑至极!
我大喊一声:“来人!”
立刻,黑暗中窜出一道黑影与萧清羽战成一团,这是小夜送我的暗卫。果然,跟云诚一样武艺高强。
打斗中,有什么东西从萧清羽的身上掉出来,一股似花似果的香味飘散,我不由一惊,捡起地上那支通体黑亮的发簪。
“你知我没有子嗣,那你可还知道,我后宫根本无人。”萧清羽说完便夺下我手上的发簪从窗口跃出,瞬间不见了身影。
“都愣着干嘛?”我听见院子里梁静姝命令守卫:“追啊!”
“别追了!”小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门口,望着屋里的我道:“明日一早,我们带莫谦和轩辕彻,还有西凉一役所有牺牲的将士们回家吧!”
听到小夜的话,我竟一下子哭出声来!
回都的路上,遇见一队凤栖使团旗号的车队由东向西而来,拦下使团才知道,就在我出征长舜城的当天,他们也正好从凤栖国都出发前往天裕国递交国书,希望两国联姻。而这联姻的对象竟是天裕国的大长公主和凤栖国的皇帝。
我和萧清羽!
若西凉还在,天裕、凤栖两方联姻以巩固共同对抗西凉的战略目的倒也符合兵法上说的远交近攻。可当时,天裕、凤栖瓜分西凉的战略已经实施,西凉灭亡不过朝夕。两国大可不必为了对抗西凉而联盟。那么这场政治联姻的目的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便是休战!天裕、凤栖就此分庭而立,各自为政。
其实我与这队凤栖使团曾经相遇,就在石门关内的一处驿站,可那时长舜战事吃紧,我只顾着赶路而没有扭头去看一眼那停在驿站门口的车马。
若那时我看到了这封国书,或许便不会有长舜城外的厮杀,不会有东夷山寨的惨剧,更不会有长舜城内的投毒!
我叹口气,对凤栖使者道:“你这国书,来得着实晚了些。”
那使者举手加额对我一拜,道:“吾皇交待,不管长舜一役结果如何,国书所愿,皆为吾皇所愿。”
“不管长舜一役结果如何?可这长舜一役的结果,恐怕是他连做梦都不曾想到的!”我和萧清羽,注定已经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都城,百姓们纷纷来城门迎接大军回朝,到处欢声笑语,到处张灯结彩,所有人都在呼喊:“大长公主千岁!”
可谁又知道,在我身后的马车上,静静的躺着莫谦、轩辕彻、吴将军、战死沙场的十万将士、还有长舜城中毒而亡的三十万官兵,他们的骨灰坛!
一将功成万骨枯!人们敬仰的永远都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歌功颂德的也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可又有多少人肯多看一眼胜利者身后那万堆骨枯!又有谁会记得我身后这客死他乡的四十万忠魂!
甚至都没有人发现,那个永远在我身旁为我撑起花伞的人,那个永远手握金色长剑立在我身后的人,都不见了!
曌儿问我,“莫先生和轩辕将军这是睡着了吗?”
“他们累了,”我说:“想休息了。”
沉重的棺盖缓缓的挡住了轩辕彻比天空还要湛蓝的衣裳,挡住了他曾经冷漠的俊颜,挡住了他头顶的发冠还在放在枕边的金色长剑,然后严严实实的与棺箱合为一体。
要不是因为轩辕彻承诺我东夷做客回去之前滴酒不沾,也许他就能同呼延炽那样饮酒代水躲过一劫。我还说要给他带月饼回去的,可他却没有等我!
从得知他中毒的消息到回都,我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可就在这一刻,我的眼泪却夺眶而出。
轩辕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重返这尘世纷争,可我却从未给你一丁点的回应。轩辕彻,你是否曾后悔今生遇见我?
莫谦,你放心,丘贇欠你那二万七千刀,我定要一刀不少的替你讨回来,对不起,东夷山寨的那个夜晚,我不肯把亲手做的月饼拿出来给你品尝,还不肯去吃你专门给我做的月饼!你别生我气好不好?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早已习惯了你的陪伴。
离开墓地时梁静姝没有跟上来,远远的,我听见她说:“凤寻族右护法梁静姝,就此拜别主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梁静姝的身体撞向了莫谦的墓碑,等我飞奔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我曾几次想给梁静姝指婚她都不肯,原来在她的心里早就有了莫谦。东夷山寨那晚,她便决定随莫谦而去,可那时我身边无人照料,她就这么一直忍着悲痛在我面前强撑。直到我们回到了都城再也没有谁能伤到我,她才终于放心随莫谦去了。
“把她葬在莫谦旁边吧!”林沐雨说完,一口鲜血毫无征兆的从她嘴里吐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