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民国初期那个动荡的年代。故事的主人公叫绣儿。绣儿十八岁了,长的如花似玉。绣儿还没有嫁人。在那个年代,十八岁已是嫁人的年纪,再过两三年就是老姑娘了。漂亮的女孩子总是不愁嫁,绣儿家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踩破了。可是绣儿一个也没有相中,不是绣儿眼光高,是她的父母太挑,老想找个有钱的贵婿。绣儿嫁了有钱人就能帮衬家里,因为穷,绣儿的两个哥哥还没找到媳妇。
这天,绣儿和邻居家的女儿三媚上街市游玩,三媚比绣儿大两岁,虽说也是个好看的女孩子,但面相不太讨喜,一副狐媚相,又爱打扮,每日里描眉画眼,涂脂抹粉,更增添了一份妖气。三媚也待在闺中,她是不好嫁,那个年代,狐媚女子不受欢迎。
“绣儿,给你说媒的人那么多,怎么就没有合适的呢?”三媚问,她嗑着瓜子,与绣儿并肩走着。
“我哪知道我爹娘怎么想的。”绣儿回答,她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柔柔弱弱的。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啊?”三媚又问。
“吃苦耐劳,老实本分的呗。”绣儿说。
三媚笑了笑,说:“我可不那么想,我呀,做梦都想找个有钱的,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绣儿也笑了笑,没再言语。两人继续并肩朝前走。三媚突然拽住了绣儿的胳膊,指着前边说:“你看那是谁?!”绣儿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乌泱泱一片人,中间拥簇着个坐竹轿的老头子,那老头子坐在被抬得高高的竹轿上,摇着扇子,悠然自得。
“那好像是那个罗老爷吧?”绣儿说。
“对呀!就是雇我爹当花匠,租你爹田地的那个罗老爷,走走走,咱们上前打个招呼。”三媚拖着绣儿准备迎上去。
“我可不敢去。”绣儿挣扎着往后退,她最怕这种场面,罗老爷是本县第一大财主,腰缠万贯,哪是她这种贫家女子随便搭话的。
“怕什么,他又不是老虎。你只当陪我过去,不用说话。”三媚说。绣儿只好陪她去了。
“罗老爷好。”三媚在罗老爷的轿子一侧作了个揖,捏着嗓子问了个好。
罗老爷的三角眼寻着声源,望见了一脸谄媚的三媚,“谁家的姑娘啊?”罗老爷漫不经心地问。
“小女子姓黄,黄三媚,家父在您府上当花匠。”三媚回答。
“哦,是黄有才的女儿啊!”罗老爷说,态度和善了不少。
“正是!您待家父不薄,小女子不胜感激,今儿见到老爷,感到十分亲切,忍不住打了个招呼,希望没有烦扰到您。”三媚继续着谄笑。
罗老爷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三媚,说:“没想到这老黄头还有个这么漂亮又能说会道的女娃。不错,不错。刚子,带这两个女娃去买些胭脂花粉,点心零食。”说着,把一块大洋扔向一个穿赤膊白褂,身材精瘦的手下。
“是,老爷。”叫刚子的手下接住大洋,带三媚和绣儿去了。罗老爷一干人继续朝前走。
三媚和绣儿回家的时候,两人手上各提了一大包东西,里面有罗老爷买给他们的胭脂花粉,点心零食。三媚特别高兴,她说她希望罗老爷能看上她,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罗老爷托人去她家提亲。绣儿说罗老爷是个花心鬼,家里有五房太太,还经常卧宿烟花柳巷。三媚不以为意,哪个有钱男人不三妻四妾,好吃好喝就行了,还真爱他啊?
上街回来的第二天,三媚又去找绣儿玩,虽然说说笑笑,但她脸上不时有怅惘失意之色,绣儿知道,她是为了罗老爷,两天了,没有人来提什么亲,这事黄了,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黄不黄,压根就是没影儿的事。三媚很尴尬,她想绣儿一定在看她笑话,不由得心里懊悔,不该口无遮拦,什么都说出来,又对自己的相貌产生质疑,自己认为自己美艳绝伦,实际上根本入不了有钱有势男人的眼。
绣儿正在绣花,一对快完工的鸳鸯活灵活现地在白手绢上游。三媚打趣道:“吆!绣起鸳鸯来了?成双成对的,是不是你也要成双成对了?”
“别胡说!你就不能说点儿正经的?再胡说,当心撕烂你的嘴。”绣儿嗔怒道。
“这么厉害,咒你将来有个厉害的婆婆。”三媚嬉笑道。
两人正闹着,忽听得外面一声喊,郭嫂子大喜呀——
郭嫂子是绣儿的母亲,此刻正在葡萄架下纳鞋底。说话的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媒婆,梁媒婆。
“我哪有喜吆,光有愁了。快坐。”郭嫂子起身迎接梁媒婆,心里暗忖,莫不是她给绣儿找到好人家了?
梁媒婆笑盈盈地坐在板凳上,说:“有这么俊的姑娘还愁,你说你糊不糊涂?告诉您吧,金山要压在您头上了。”
郭嫂子心里一阵窃喜,催促梁媒婆,“什么人家啊?您快说。”
“是本县第一大财主罗老爷。”梁媒婆一字一顿地说。
“啊?”郭嫂子张大了嘴巴,眼里一道真的看到金山似的精光。蓦地,她又想起了什么,问:“这罗老爷又没见过绣儿,怎么会、、、、、、”
“见过,见过!大前天,罗老爷在街市上看见过绣儿,见绣儿腼腼腆腆的,模样又俊,就向手下打听,才知道是老佃农郭老爷子的闺女,罗老爷被他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太太弄烦了,就想找个文文静静的,绣儿有福气,被罗老爷看上了。”梁媒婆说。
郭嫂子点点头,说:“您回去告诉罗老爷,我们家同意这门婚事了。说实在的,我们哪有资本让罗老爷征求我们的意见,他看上绣儿是绣儿的造化,我们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好好!我这就告诉罗老爷去。”梁媒婆脚下生风,飞一般地去了。
院里的对话被屋里的两个女孩子听了去,三媚酸酸地说:“真有福气呀,看上你了,恭喜了!六姨太!”
“三媚,别这么说,我不同意,我才不嫁那个又老又丑又花心的老头子呢。”绣儿说,停下手里的活,脸上一团忧虑之色。
“哼!鬼才信!哪有不愿意攀高枝儿的。”三媚冷笑一声,气呼呼走了。
三媚走后,绣儿和母亲起了争执,绣儿说她死了也不嫁,嫁进狼窝,还不如死了。郭嫂子才不信绣儿真会去死,开始还开导绣儿,傻丫头,苦日子还没过够?嫁进去,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绣儿说,我愿意找个门当户对的小伙子,平平淡淡过一生。郭嫂子开始生气了,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就是天生的贱命!绣儿冷笑,你少激我,我还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是贪图人家的彩礼,把我卖进去,好给两个哥哥娶媳妇。郭嫂子最后歇斯底里起来,不嫁也得嫁!父母之命难违!绣儿气得回自己的西屋去,晚上没有出来吃饭。
第二天,罗老爷下了聘礼,200大洋,一盒金银首饰,十几匹上等布料,十几件质地如水的丝绸衣服。郭嫂子,郭老爷子,绣儿的大哥大壮,见到这些东西,两眼放光,哈喇子流下来,只有绣儿的二哥二壮闷闷不乐,他说:“娘,绣儿不愿意嫁,你逼着她嫁,这和卖有什么区别?”
郭嫂子忿忿地说:“少胡说!绣儿不懂,你还不懂?我是为她好,她将来要感谢我的。”
二壮愁眉不展地出去了,后来他想想,觉得母亲的话没错,什么是穷苦人家?他们就是穷苦人家,他们要是不穷,妹妹也不会被卖,妹妹一心想嫁门当户对的,谁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卖儿卖女呢?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穷人翻身哪有那么容易。他想把这番话说给妹妹听,想想还是算了,在这当口,这话不该他说。
三媚听说聘礼都下了,气得咬牙切齿,骂道:“假清高!”
黄有才坐在昏黄的灯泡下喝茶,听得三媚骂,说:“行了,你也不必恼。就是罗老爷看上了你,我也不让你嫁,我就说你许配人了。”
“为啥?你不是最爱财吗?”三媚不解地问。
“可是我只有你一根独苗啊!你没了,我要那么多财干什么?”黄有才说。
“我是嫁人,不是嫁鬼!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三媚撇撇嘴。
黄有才冷笑一声,“差不多,你要是嫁过去,就你这脾气,还真回不来了。”他抬头望着从梁上垂下来的散发着幽光的灯泡,叹了口气,神思遥远地说,那是个狼窝,我在他们家当花匠,见到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事,几个太太天天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二太太的孩子没了,三太太死了,四太太疯了,五太太刚嫁进去一年,就被罗老爷抛到脑后了,这不,又想娶第六个。这样的日子,山珍海味吃在嘴里也不香,绫罗绸缎穿在身上也觉不到美啊。
三媚默不作声了。
黄有才把视线转到三媚身上,说:“媚儿啊,你就别整天想三想四了,找个好人,赶快成亲。我看二壮这孩子不错,长得排场(英俊的意思),人品也不错,又务实,改天,我找找梁媒婆,让她去说道说道。”
“他?”三媚不屑地说,“他家也太穷了,还不如咱家呢,我就是不攀高枝儿,也不能找个一无所有的呀!”
黄有才笑了笑,说:“傻孩子,他家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三媚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