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一阵悠扬的琴声传出,嘈杂的二楼顿时安静了下来,任宜潇一眼望去,只见对面的屏风后,显现出一女子端坐弹琴的身影,身姿绰约,举止优雅。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从屏风后走出,对着众人作礼笑道:“各位公子,今日沈姑娘再摆‘斗才会’,仍然是胜者可以入内与姑娘当面长谈。”
一个胖子喜上眉梢,急忙起身喊道:“斗财会?行行行!小爷我有的是钱!”立刻掏出几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洋洋得意。
只不过,他换来的却是其他人的嘲笑。一个青衣公子面带嘲讽,笑道:“这位仁兄是新来的吧?想必不知沈姑娘的规矩。沈姑娘所摆‘斗才会’,斗的是才华的才,而不是钱财的财!”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胖子脸涨得通红,嚷嚷道:“这是哪门子规矩啊?青楼不就是看谁有钱谁就有份吗?”另一个黑衣公子轻摇折扇,叹道:“看来真是新来的啊!沈姑娘哪是寻常青楼女子?被你这等俗人看一眼都是玷污啊!你还是快离开吧!”
胖子暴跳如雷,喊道:“你咋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呢?你当你是——”黑衣公子打断道:“家父刑部侍郎俞正开。”胖子霎时收住话,不一会儿,一把收回银票悻悻下楼去了。黑衣公子对之前的青衣公子笑道:“这种人哪配来此呢?”
朱玑在一边冷眼旁观,对任宜潇轻声道:“这些人啊!说别人也不先想想自己。”任宜潇则想道:“那人竟然是刑部侍郎的儿子,看来这沈姑娘真能吸引人啊!”朱玑见任宜潇如此,也基本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指着黑衣公子道:“那人是刑部侍郎俞正开的儿子俞江威。”又指向他身旁的青衣公子与一个淡蓝衣公子,道:“那两个都是金陵大户家的公子哥,青衣的叫许铭,蓝衣的叫周子盛。”
任宜潇问道:“朱兄认得他们?”朱玑摇摇头,道:“知道他们,但估计他们不认识我。反正他们仨其实也没怎么见过沈姑娘,来这儿也是为了不让别人见到。”任宜潇点点头,笑道:“还真是‘一番苦心’啊!”
俞江威率先起身,收起扇子对着沈姑娘的身影一拱手,恭敬道:“不知沈姑娘今日想要如何?”沈姑娘在屏风内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吧!”声音珠圆玉润,勾人心魂。
俞江威眼珠子一转,笑道:“沈姑娘,可否让小生定一次规矩?”沈姑娘“噢”了一声,问道:“不知俞公子想要如何?”
俞江威笑道:“小生出题,请姑娘对句。”沈姑娘道:“原来是想和平时相反一次啊!”俞江威问道:“可否?”沈姑娘放下柔荑,琴声乍停,道:“也罢!还请公子出题吧!”
俞江威笑道:“那就请姑娘与小生来一次‘三拍对’,容小生思考片刻。”
任宜潇向朱玑轻声问道:“什么叫‘三拍对’啊?”朱玑道:“这是他们自创的一个对句游戏,就是下联要在对方拍三次手之前对出来。”任宜潇皱起眉头,道:“这似乎有些难度啊!”朱玑摇摇头,道:“不会,这样下联的要求其实就不用太高了。”
俞江威脱口道:“盼今日有幸,得饮沧海水。”立刻开始拍手,两下一过,眉间露出喜色,只听得一阵大笑。
俞江威一转头,正是朱玑在大笑。俞江威不忿道:“这位兄台怎么了?”朱玑不屑道:“在下笑俞公子这对子未免太简单了!靠它怎能饮到沧海水呢?”俞江威抑制怒气,怕是朱玑拖延时间让沈姑娘思考,马上要拍第三下。
朱玑即刻道:“你不用拍了,在下就可以替沈姑娘答出来。叹此刻无缘,难见巫山云。”俞江威面上一抽搐,恨不得上前咬朱玑一口,但无论如何,这题是无法继续了,只好拱手道:“兄台高明,小生佩服。”随即眼珠子一转,道:“这位兄台,请您与小生几人比上一比如何?赢了的人就可以直接与沈姑娘见面。”
那个丫鬟刚要说不可乱定规矩,沈姑娘忽然道:“好吧!那就依俞公子所言。”
俞江威大喜,他原本只不过随口说说,只求压倒朱玑,让他之后别再多嘴而已,现在经沈姑娘一说,立刻来了兴致,与许铭、周子盛交头接耳起来。
任宜潇看得有些不耐烦,道:“几位公子要讨论到何时啊?若是想不到,不如直接向朱公子认输吧!”俞江威强笑道:“可以了可以了,两位公子一起的吗?那就一起来吧!还是‘三拍对’哦!”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道:“双猴挺胸抬头,猢狲也敢狂妄。”
任宜潇一听,差点把喝进去的茶吐出来,想道:“这不是明摆着骂我和朱兄吗?”气得想要直接开口骂人,只听得两声拍手,朱玑脱口道:“三犬张牙舞爪,畜生岂能嚣张。”任宜潇看着对方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忽觉出了一口气,立刻拍手道:“好好好,朱兄对得好啊!”
俞江威忍气吞声,道:“兄台对得好啊!小生佩服!”当即退下,许铭上前,淡淡一笑,道:“小生许铭,前来献丑。小生的题是,俞生周生许先生,哪个先生?”
任宜潇听他倒还中规中矩,没有生气,便才思敏捷起来,在两声拍手后,抢先朱玑一步道:“孔子庄子李老子,谁人老子?”眼看许铭瞪大了眼睛,便咳嗽一声,笑道:“小可献丑了,献丑了!”
朱玑笑道:“任兄对得也不错嘛!”任宜潇道:“任某才疏学浅,怎及得上朱兄呢?”许铭无奈叹了一声,退下后,周子盛上前,挠挠头皮,眼睛一亮,朗声道:“鸡蛋鸭蛋一锅端,吃尽吃尽。”
任宜潇听后又憋了一肚子气,想道:“这是说我们混蛋吗?”只见俞江威哈哈大笑,大声道:“好啊好啊!”便要拍手,结果一下还没拍,朱玑便道:“金齿银齿满嘴镶,掉光掉光。”任宜潇闻言拍手称赞,看了对面的俞江威与周子盛一眼,暗笑道:“你们骂混蛋,就别怪我们说无耻喽!”
俞江威似乎不太服气,道:“再来!”这时,屏风一侧的沈姑娘开口道:“俞公子,难道没有结束吗?”俞江威耳闻莺声,立刻和颜悦色起来,笑道:“小生可没说比一轮啊!”沈姑娘语气变冷,道:“俞公子也没说不是比一轮啊!”
俞江威面色乍变,嘴里说不出一个字来,许久,咬牙道:“还请姑娘再给小生一次机会会会这位公子!”沈姑娘方欲开口,朱玑拱手道:“就请姑娘成全俞公子吧!”沈姑娘叹道:“既然朱公子这么说了,也罢!”
俞江威想道:“怎么听沈姑娘口气,他们俩认得啊?莫非这姓朱的还做过沈姑娘的入幕之宾?”越想心中妒意越浓,便道:“朱公子,咱们来个‘一拍对’如何?”任宜潇一把站起,愤愤不平,指着俞江威,道:“你这是存心刁难我们吗?”
没想到朱玑淡淡道:“好,就依俞公子了!不过,还请俞公子勿再出不雅之题,否则你一句我一句的,实在有损此地之风雅。”俞江威干笑道:“那是自然。”心中却将朱玑骂个不停。
俞江威正自思考,忽见屏风上所画海棠花,灵机一动,道:“屏上庭院淡红妆。”见朱玑目中茫然之色,心头大喜,正要拍手,谁知朱玑忽然脱口道:“梦里楼台深翠微。”俞江威的动作几乎凝滞,半晌,垂头丧气,转向许铭与周子盛,道:“咱们走吧!”
屏风一边的沈姑娘听见朱玑的下联后,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原来她姓沈,名翠微,自然听出了朱玑下联隐含的意思。
丫鬟见朱玑赢了,立刻“噗嗤”一笑,道:“朱公子,你好久不来,让我们姑娘快——”一见周围他人,“泛相思”三字刚到嘴边便吞了下去,但是他人大多也明白了朱玑与沈翠微确实相识,关系貌似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