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渣男是在跟她示威?暗中提醒她, 他有本事给她动手脚让她考不上大学?
呸!
程如山看她脸色一沉,分明就是生气,而不是被人发现的尴尬、窘迫,他提着的心先落了回去。他握住她的手,“不要生气。”
姜琳想了想,当着长辈和孩子的面也不适合说这个,便握住他的手, “来。”
程如山拿起挂在墙上的煤油灯跟她去了东间,闭上门把灯放在灯窝里。
姜琳掏出卞海涛前阵子寄给她的信放在炕上, “你看看吧。”
程如山不看信,却盯着她的脸,“有什么特别的吗?”
姜琳想了想, “叙旧算吗?”有些过于暧昧的叙旧,但是她可以解释。
程如山垂下眼睫, “我……可以不看吗?”
姜琳居然感觉他眼神缩了一下, 这是此前不曾见过的样子, 他目光可以锋利、坚定、温柔,却不曾这样示弱。她忍不住抱住他的腰,贴紧他的胸口,“对不起。”
程如山搂着她, “你没做错什么, 不必说对不起。”
是他高估了自己而已,原本她的过去他并不介意。可相处日久,越发感觉她的美好, 他会忍不住嫉妒一下。
她曾经也会这样投入别人的怀抱,这样紧紧地抱住对方,笑着说亲昵的话……他让自己不要多想,因为胸臆间会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憋闷感,夹杂着锐利的刺痛。
因为他知道她对卞海涛跟潜博、吕航这种人不同,他们处过对象,她是真的喜欢那人。
当然他克制得很好,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姜琳决定跟他深谈一下,趁机把卞海涛的事情说开,免得他不知道情况会乱猜乱想影响两人的感情,她不舍的他难受。
原主虽然和卞海涛情浓意浓,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不过对姜琳来说这个并不重要,她也不会说这些。
她要说的是,当年的确抱着处对象的心思和卞海涛相处,是想结婚的,只可惜他们下乡的时候卞海涛选择了结婚当兵。而刚下乡的时候,她真的很难过,产生自暴自弃的念头,想要找个人随便嫁掉解决上工太劳累的问题。
于是她利用了程如山。虽然这一切都是原主做的,可她用了身体,背锅也并不冤枉。
毕竟,对程如山来说,这一切就是事实。
她移开视线看着他的下颌,轻声道:“程如山,对不起,我欠你一个解释和道歉。”
程如山垂眼看她,道歉吗?他不需要。毕竟当初知道她讨厌他,他也没有对她付出一丝感情。等后来县城重逢开始他感动于她的等待,开始慢慢了解她,从那开始,她就鲜活地扎根在他心里,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牵动他的心肠。
程如山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眼睛,斟酌着措辞,“琳琳,你是全心全意在这里的,对吗?”
屋子里有些黑,灯窝里的煤油灯并不能将空间全部照亮,他又太高,眼睛几乎是隐在阴影里。
可他的声音却温柔,让她心安,她道:“当然。”
程如山笑起来,垂首吻她,“这就够了。”
不用解释太多,毕竟他吃醋也是不可避免的,和她在一起久了,原本不知道吃醋为何物的他也会吃醋。看她对别人笑得那么甜美,他也有些嫉妒。可又如何呢,他也不舍的限制她一丝一毫,只想她活得开开心心的。
姜琳抱紧他劲瘦的腰,嘟囔道:“不一样的,我对你和对从前……其他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她不是刻意否定过去,而是遵从内心,程如山是她遇见的最好,她愿意宠着他。
程如山听力敏锐,居然听清她的嘟囔,惊喜地抬起她的头,凝望她澄澈的双眸,“媳妇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姜琳被他看得竟然脸红了,“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程如山心里欢喜,“那么,我可以理解媳妇儿的意思,觉得我是最好的吗?”虽然她一开始不愿意嫁给他,可几年后重逢,她也开始感觉他的好,慢慢地喜欢上他?
姜琳:“喂,你不要臭美,不许骄傲!”
程如山把她抱起来,“不骄傲,我会努力比昨天做得更好,让你每天都拥有一个更好的男人。”
姜琳心头一热,捧着他的脸凑过去亲他。
片刻,她道:“结婚后我跟他没联系的。他突然给我写信,肯定不怀好意。又在我通知书上动手脚,这是威胁吗?显摆他有本事让我上不了大学?”
程如山一怔,她想的居然是威胁?原本他寻思她会以为卞海涛想和她旧情复燃呢。
“不用担心,这个交给我。”程如山让她放心,再没有半分犹疑不定。
姜琳点点头:“好,程如山同志,男人的事情,男人解决,我全权授权给你解决。”
把卞海涛的那点事儿说开了,姜琳感觉心头一阵轻松,好像放下一坐大山似的。而程如山也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已经放下过去那段感情不再留恋,更喜欢现在他给的生活。他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有一种不知道要怎么疼她才好的感觉。
姜琳看他虽然表情淡定,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欣喜,她也喜欢,勾着他的颈,附耳低语:“程如山,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程如山一动不动,凝神屏息:“我听着呢。”
姜琳低柔的嗓音道:“结婚的时候我的确没有喜欢你,甚至没看清你的样子。但是后来,我了解了你的为人,就越来越喜欢。现在我要肯定地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再没有……唔……”
不等说完,她就被他吻住了,再说不出什么。
这夜对小夫妻俩来说有着深刻的意义,于是水乳交融互宠一夜也不稀奇。
转眼年底,孙清辉、王潇、梁芳和陶红星等知青们都来跟姜琳告别,考上的这就把关系转回城,来年直接去学校报到。没考上的也回家过年,来年二月再回来。
姜琳跟他们约定省城再聚。
过年的时候,程蕴之把姜琳考上大学这事儿记到家族大事记里面。
大队也很高兴,特意请乡下草台班子来唱戏,从初一唱到初五,四外村都来听。程玉莲领着一帮老太太们扭秧歌,商宗慧等小伙子们却张罗着踩高跷。
今年过了一个比过去每一年都快乐的娱乐年,老人孩子都开心。大人们更开心,因为砖窑厂和绣花坊都赚钱,扬红大队大部分人家都有劳力去干活。挣了钱,今年肉鱼蛋菜的都比往年丰盛,家里的布票、工业券、煤油票等也都有钱买不必白放着过期,还能攒钱翻盖自己家屋子,小日子有了奔头!
这都是姜厂长带来的改变,现在她考上大学,他们都替她高兴。
所以今年来姜琳家拜年的人更多,初一一整天不停地有人找她道喜。
要不是程如山怕他们累着她媳妇儿,主动说大家去看戏招呼一声就算拜年,他们能拜一个正月。
初五这天,闫润芝和程蕴之领着文生、大宝小宝出去找人玩儿,顺便去听戏。
姜琳和程如山觉得听戏不如彼此好玩儿,两人喜欢躲开众人四处溜达说悄悄话,腻歪得不行自己却不自知,恨不得当连体人。
晌午两人回家做饭。
正月里前几天基本吃现成的,过年前囤了一小缸大饽饽、豆包、萝卜扁豆皮包子、枣山小饽饽、面鱼等,现在只需要拿出来馏着吃。别看大冷天,却有好几个凉菜,鸡冻、猪皮冻、烧肉等卤肉,另外再做一个芝麻蒜蓉拌菠菜。
菠菜是开水焯出来的,加上一点芝麻酱、蒜蓉、精盐即可,爽口清新,好吃得很。
两人做好饭,日头都老高了,看戏的还不回来。
姜琳:“我去叫。”
他们家现在不养猪,省了很多活儿,家里也就做饭洗衣服,玩一天也没什么,不过饭点还是应该回来吃饭的。
姜琳发现大家都散了,戏班子的人也在大队那里吃饭。
请他们来管吃管住,一天给五块钱,不便宜。以往水槐村从来不请的,现在有拖拉机、砖窑厂、绣花坊,大队赚钱,而且今年考上一个大学生,需要庆祝乐呵,程福军和程福联也就大方一把。
姜琳找了一圈,就看到自家老的小的和人家讨论得热火朝天。
闫润芝和文生跟几个唱戏的正在探讨唱腔,什么梆子、茂腔、京剧等等,都要怎么唱,有什么特点,跟人家学。
程蕴之则和班主在那里说戏,你这个戏本子很多错误,我给你改改。
大宝小宝则央求着人家给他们画了脸,打扮成喜欢的角色,还穿上人家的戏服,拿着刀枪剑棍的在那里嘿嘿哈伊。
姜琳:“大宝小宝。”
两人立刻转身看向她,给姜琳囧得差点后退。
只见俩孩子一个化成关公,一个一半脸是曹操一半脸是包公,我滴天啊!
如今家里生活好,小宝的个子发育起来和大宝一样高,她一下子都分不出谁是谁来。
俩孩子来了兴致,蹭蹭跳过来,一样的动作,双手叉腰对着姜琳,示意她分辨大小。
姜琳看了看,还真是不好猜。
她猜不出,其他人更猜不出。
这时候程如山过来,姜琳笑道:“儿子弄混了,你来猜猜。”
程如山笑了笑,大手在小关公头上胡撸一把,“大宝。”
“不对,我才是大宝!”小宝跳出来,学着大宝的样子,惟妙惟肖,一点不差。
程如山:“大宝不可能把脸画成两半,除非故意骗人。要不是故意的,你就是小宝。”他摸了小宝一把,看他一张脸画成两半,别提多滑稽。
“我冬生好棒!”小宝跳起来,“锵锵锵锵cei~~”
这时候传来文生和闫润芝的声音,他俩在那里唱戏呢,一个唱丈母娘,一个唱陪媳妇回娘家的傻姑爷。
文生虽然年纪大,但是他因为12岁就错乱,心智停留在那时候,没有烦恼岁月对他格外优待,看起来份外年轻,声音也带着年轻人的清亮饱满。
闫润芝的嗓音是偏甜美温柔那一类的,年纪大了更是柔柔缓缓,咿咿呀呀适合唱黄梅戏等曲目。她纯粹自学的,不专业,但是听着特别有味道。
姜琳不是爱听戏的,但是因为小老太太和文生爱唱爱听,她现在也听。
姜琳笑道:“以后爹娘跟着咱们去城里,让他们天天去公园,拎着收音机录音机去和人家唱戏玩。”
程如山揽着她的腰,“我媳妇儿真好。”
戴国华就说他婆娘整天想着怎么在男人面前和婆婆争宠,家里斗智斗勇,头疼爹很。
姜琳得意道:“那是咱娘好嘛。”
就搁以前原主那么作,闫润芝都对她很好,从没指责过。现在她和家里一心,闫润芝更把她往心窝里疼。她可以毫不违心地说,闫润芝对她比对程如山好。因为闫润芝知道,儿媳妇儿好,儿子就好,孙子好,一家子都好。
姜琳也明白她的心思,人家对她好,她就对人家更好。他们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满足她对爹疼娘爱的渴望,情感的荒漠得到慷慨的浇灌,她有了活力,自然就会回以慷慨。
初七这日戴国华来找程如山,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本来说得好好的,肯定行,突然又说不行,说犯错误会被审查。你说气人不?”戴国华之前说帮程如山在军区拿一个户口,本来已经跑好关系,差不多的,结果今天突然收到信说不行,让他另想办法。
戴国华都跟程如山夸了海口,吹一火车皮的牛,现在不行,他既没面子又内疚,这不是耽误人家程如山的事儿嘛。
程如山拍拍他的肩膀,“本来就试试,不行另想办法,不必生气。”
戴国华看他这样反而更不得劲。
程如山这人没接触的时候,听人家说多阴多狠,接触以后就发现其实性格很好。他对朋友宽容大方,从不发脾气,更不骂人,绝对不像有些自以为了不起的整天把骂人的话挂嘴边。
就接触这两年,程如山已经帮他不少忙,不管自己有什么困难,只要和他说,他都尽力。自己老娘和婆娘处得不好,程如山都能帮他想办法摆平。
可自己以为有把握的这么件事却没做好。
“要不咱换个人……”
“不用,我另外找人试试,有人欠我一个人情,正好可以帮忙做这件事。”
戴国华见他说得笃定,便松了口气,“不耽误你事儿就行。”
等戴国华走后,程如山跟姜琳说一声,他骑车去公社打电话。
这一次还是找的顾明翊,他们从来不寒暄废话,都是有事说事。
“我想要个省城户口。”
“小山子,一条命就换个破省城户口,你当老子命不值钱是吧?”
“你的命上一次换我家族平反,很值,这一次用舟子的命换。”
“……傻舟子的命为什么我还?”
“因为你和他睡一个被窝,你应该比较喜欢他漂亮的身体和绝色的爆发力。”
“卧槽!程如山,那真不是我写的!是那谁……瞎写的。”
“没事,我媳妇儿一眼就识破你们的幼稚游戏,劝你好好找个媳妇儿,不要整天盯着兄弟们打主意。”
“嘟嘟……”
电话挂了,程如山笑了笑,心情不错,等顾明翊有媳妇儿,他会送一份更丰富的大礼。
转眼正月二十,再过两天程如山要送姜琳和大宝小宝去省城。
程如山本身在军区有工作,如今升为队长,顾明翊帮他直接把编外改成编制内,这样就可以把程如山的户口、粮油关系转过去,顺便把大宝小宝带过去直接在军区小学读书。
时间太紧,现在还没安排到房子,先借住单间宿舍,后面再想办法。
要去城里大宝小宝很开心。
大宝对文生道:“把你的剑和脸谱戴上,咱们去给芹芹姐他们表演。”
小宝:“咱们家的鸡要不要都带去?”
闫润芝忙道:“你们陪着妈妈去读书,爷爷和嫲嫲带着文生在家里,咱们家还有地,还有花花草草,而且还有秀坊和砖窑厂呢。都得有人看呢,文生负责看砖窑厂,我就看着秀坊。”
大宝小宝后知后觉,惊讶道:“你们不去吗?”
如果姜琳自己去,他们在家里,他们会想妈妈的,想和妈妈在一起。可现在要和闫润芝分开,他们又不舍的。而且他们走了,就剩下文生,那文生多可怜啊。
小宝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文生:“我要替娘看着砖窑厂!”
砖窑厂有商宗慧、程玉莲、大队三方共同管着,姜琳并不担心。其实不过是大队副业而已,规模不大,技术成熟,如今又是卖方市场,只要他们不乱搞,就会一直赚钱。只需要把关不要乱安插人,不要瞎指挥就可以,其他的让他们每天自己运作就行。
闫润芝为了稳住文生,就让他负责帮娘看着砖窑厂,文生答应了。
不过姜琳发现文生格外安静,甚至都有些躲着她的目光,她就知道,他肯定不开心。
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一家人都去也没地方解决,所以需要克服一下,过阵子再说。
为了避免孩子们情绪波动,姜琳也不说什么,只是安抚他们。
程如山:“不要担心,过段时间一定会把文生和爷爷嫲嫲都接过去的。等过年咱们再回来上坟祭祖。”
大宝小宝还小,对时间并没有太清晰的概念,毕竟才过完年,他们就会觉得嗯,时间很短,过年而已,就和下周下个月的感觉差不多。
闫润芝给收拾了很多行李,被褥姜琳自己一套,再一套她和程如山的,大宝小宝两人一套,另外他们的衣服、书本等。闫润芝还给他们做了很多咸菜,一小坛子腐乳、咸菜、咸鸭蛋、炸酱,米面等都要带上。
虽然说家里没多少东西,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可闫润芝还是收拾了小山似的一大堆,生怕孩子们用什么没有到时候麻烦。
她甚至还想让程如山把家里两只小母鸡带上,养着还能下蛋吃。因为徐爱梅告诉她,在城里每一样都要花钱,到时候开销就大得很。
她还把家里攒的布给姜琳做了一套细棉布的床单被罩,这样套在被褥上,防止脏了被子,不用像家里似的总要拆洗被子。过年前几天,她还赶着给姜琳做了新衣服,按照姜琳设计的样式,做了一件到膝盖的风衣,款式简单大方,现在有缝纫机,她特别会做。
其他什么过日子的碗筷、刀锅铲、瓢盆之类的,她也收拾,尤其大青石蒜臼子不能忘了,不管捣蒜泥还是花生碎、芝麻酱的都方便。
收音机、座钟、自行车……
闫润芝:“你们都带上,我们在家里也不骑,家里也不用看时间。”
姜琳:“收音机家里好几个,带一个去,剩下的你们听。座钟和自行车放家里,自行车给文生骑。”
文生现在情况很稳定,如果不是年纪大了,真的和十岁出头的孩子差不多。
说着说着,姜琳都有些心酸起来,忍不住要让他们一起去。
程如山揽着她的肩膀揉了揉,“也不是不回来,有些东西去那里也能买。”
闫润芝:“买不是要钱嘛,家里反正有就带上。留着钱宝儿娘上学,在学校里人多总要应酬。咱们从乡下去的,宝儿娘你别太节省,别寒酸着自己,让人家排挤。”
小宝:“我琳琳这么俊,谁敢排挤!哼!”
大宝:“我们去给妈妈撑腰!”
本来还伤感的气氛,被小哥俩弄得又笑起来。
准备了两天,姜琳去砖窑厂跟他们叮嘱一下,没考上的知青继续留在这里帮忙记账,所以姜琳并不担心。
正月二十五那天,戴国华开车来拉他们,这一次他们没运货,等二月以后再说。闫润芝又让把姜琳的手箱、炕柜带上,恨不得把衣柜、衣箱、橱柜都带着,免得到那里没的用。
程如山:“娘,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临上车的时候,姜琳抱抱闫润芝,和程蕴之握手,又抱住文生。
文生一直很安静,没说话,他把姜琳抱起来放在卡车踏脚上,朝她挥挥手。
戴国华跑后面去,把驾驶室让给程如山一家,让程如山开车。
卡车发动起来,姜琳朝着闫润芝几个挥挥手,大宝小宝也挤过来招手。
文生看着车开起来,忍不住跟着车走,等车越来越快,他就追着跑,闫润芝和程蕴之喊他也不肯停下来。
姜琳坐在副驾驶,看着文生朝他们追着跑,就用力朝他挥手,让他不要追了。
文生却听不见,只是本能地追着跑。
姜琳一着急,就把脖子上的红纱巾摘下来让风吹过去。
文生以为她纱巾掉了,赶紧去追纱巾,等捏着纱巾已经追不上车。望着卡车越开越远,他就站在那里一直看一直看。
姜琳从观后镜里看着,好像自己真丢了个孩子一样,心疼得很。
大宝板着小脸,很严肃,看得出来在隐忍,小宝却忍不住哇哇哭起来。
程如山单手控制方向盘,一手摸摸俩儿子,用手背替姜琳擦擦眼泪,握住她的手,“过阵子就能住一起,我保证。”
姜琳亲了一下他的手,让他专心开车。
因为没拉货物,他们去省城速度快很多,晌午就到省军区大院。
省军区大院在省城的西北方,和军营大院虽然在一起,内部却是分开的,两者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路旁是高高的白杨树。军营大院背靠一片起伏的山脉,军区大院也独占很大一片面积,大院有围墙,大铁门,门口有四名哨兵站岗、查岗。
他们和程如山、戴国华都熟悉,举手示意一下就放他们进去。
军区大院前面是办公区,分列着司令部、政治部等,后面是家属区。他们直接开车去家属区,把车停在路边,程如山让戴国华陪他们一下,他去后勤部办手续。
后勤部是一个很大的部门,内设司令部、政治处、运输处等部门。他要先去政治处把户口等手续办进来,然后去财务处,再跑房管建设处,反正一样样繁琐得很。好在他一直跑运输,这一年多也经营了一些关系,他和运输处处长以及军需处、物资处等人都能说上话。先找自己这边的处长给打声招呼,之后就顺利得多。
狄处长托程如山带过不少东西,也请他帮过忙,关系不错。而且他对程如山印象特别好,且还是岑队长关照的,自然很爽快答应。
“如山,媳妇儿考上大学,了不起啊!”狄光明四十来岁,中等个子,穿着军装没扎皮带,小肚腩微微凸起,笑起来很和善,让人如沐春风。
程如山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多谢处长,所以我想把户口迁到咱们军区来。”
“要的要的,年轻轻的小夫妻,两地分居不人道。”狄光明乐呵呵的,“走,我去给你打声招呼。”
他陪着程如山大摇大摆地往政治处去。
运输处是一个很特殊的部门,几乎每个部门都用得着他们,关系都不错。当然政治处更特殊,因为每个人的政治面目、出身等都要被政治处拿捏。
“老冯,在不啦?”狄光明走到门口就开始喊。
屋里一人笑道:“狄处长,我们冯处有事不在,你有什么吩咐就找我。”
狄光明道:“哎呀,海涛在啊,副处长一样的,能盖章就行。”他扭头对程如山笑道:“你跑军区也有一整年,应该见过卞副处吧,年轻有为,了不得啊。”
程如山:“没有。”
的确没有正面认识过,以往他们都直接开车去山脚下的军营,到这里来都是去运输处、物资处,根本没来过政治处。而且政治处的办公楼和司令部一起,不在一个方向距离也有些远,自然不太有机会碰上。
当然人却是认识的,毕竟他调查过。
卞海涛这才把视线转向旁边的程如山,见他身高腿长,气质冷冽,眼神锋利,倒像是岑队长那一伙儿的。
他笑道:“这位是?”
程如山淡淡道:“程如山,运输队。”
卞海涛原本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一下子凝固,盯着程如山看了看,复又笑起来,“程如山。”
狄光明:“哎呀,你们认识?”他怎么觉得这俩年轻人见面的气氛有些紧张呢?难道有过磨擦?
两人立刻否认:“不认识。”
狄光明看了他们一眼,不认识却也没有握手说同志好,不正常,肯定有问题。
他对卞海涛道:“副处,给我们程如山把关系转一下,他媳妇儿考上咱们省大,厉害得很。他把自己和孩子的户口转到咱们军区,这样人家小两口就能甜甜蜜蜜,不用分开啦。”
这话让卞海涛听着无比刺耳,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沉,随即笑道:“是嘛,这样合不合规定啊。”他朝着程如山伸手,“拿来我看文件。”
程如山:“我怕副处办不了。”
狄光明主动把文件夹拿过来,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放在桌上,笑道:“来来来,盖章就行,也不麻烦,盖完还得去财务处。”他问程如山,“房子现在是不是批不到?”
程如山:“先住宿舍。”
狄光明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房子会有的。”
卞海涛把那一沓子各种文件拿起来看了看,挑了挑眉,“程队长,你这个不是很合规范呢。”他指了指其中某处,“成分不清楚啊,咱们部队的政治面目可是要一清二楚,否则谁知道会不会混入什么呢,是吧?”
他一手插裤兜里,一手拿着文件,微微歪头翻着眼朝程如山看去,带着几分轻视几分挑衅。
狄光明笑道:“这个我知道,程如山家平反,现在是革命乡绅,没问题。”
卞海涛却不想盖章,又找别的借口,总之就是不合规矩以及文件不到位。
程如山:“卞副处,你现在不盖章,回头要亲自下去调,不嫌麻烦?”
他转户口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需要两边协调,一边接,一边放,有时候会被故意为难,两边都踢皮球。
他是顾明翊给办的,等于军区主动调他关系过来,需要这边工作人员主动联系,办过来,都不用程如山自己跑腿。
只是程如山知道这些办事人员的习惯,跑程序能跑一年,他们理由多着呢,闲出屁也说忙,没时间,所以他自己带过来,这样能快俩月。
卞海涛脸色一变,随即眯了眯眼不善地盯着程如山。
说实话程如山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虽然他刻意忽略,甚至有意蔑视,可他还是忍不住打探姜琳乡下男人的出身等很多信息。
不过他根本不屑于认识程如山这个人,一个地主狗崽子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和姜琳结婚,都不配让他知道名字,更懒得知道模样如何。之前在他想象里,程如山肯定是个猥琐、上不得台面的乡下男人,姜琳必然看不上他,怎么也比不过自己的。
这会儿一见才发现程如山外形出挑,拿到那群靠脸吃饭的演员堆里都格外抢眼,顿时觉得不舒服,下意识就攀比起来。
更何况前阵子戴国华找人走关系,就走到他这里来,他看到是给程如山转户口,当时就拒绝,还点了那科长,让他不要做违规的事儿。
没想到,程如山居然还能找到人帮他把户口的事儿办下来,本事不小啊,这让他非常不爽。
不过就算手续合法,在文件上也能卡个半年三个月的,这是常规操作。
两人视线交汇,隐约有刀光剑影的意味。卞海涛眼神得意,似乎在告诉对方自己是姜琳的初恋,是她深爱的男人,程如山只是她利用的乡下男人而已!
如果以前这样,程如山内心可能会有波动。
现在?并不!
媳妇儿已经给他吃了定心丸,过去她早就放下,她最珍视的是他们一家人,他感受得到她的心意。她已经放下过去,选择新的生活,是卞海涛妄图把她拉回去,他自然不允许。
现在卞海涛对他来说,并非情敌,而是意图对他媳妇儿耍流氓的混蛋。
绝不允许!
卞海涛跟程如山对视,对方目光带着刀锋和冰寒之意,几秒钟以后他就节节败退,低头假意看文件,对狄光明道:“狄处,很急吗?要不等两天?”
他就不信不能给程如山这个下马威。
狄处长已经感觉到微妙的火/药味,他笑道:“也没什么,那就等两天。”
卞海涛想让程如山把文件放在这里,程如山却不肯,“两天后也行。”
离开政治处办公室,狄处长忍不住问程如山:“如山啊,你和卞副处有过磨擦?”
程如山倒是也不瞒着他,但是也不想说太多,便道:“我媳妇儿跟卞副处是高中同学。”
同学?狄光明火速明白,他们后勤部这些干部,干得就是后勤的事儿,搞对象也归他们管,所以他一下子就明白程如山的意思。
这么说程如山的媳妇儿以前和卞副处搞过对象啊,然后……狄光明感觉眼睛都亮了,特别想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自己毕竟是领导,也不好追着下属问人家的私事,毕竟还是要注意影响,也没有男人乐意自己媳妇儿以前还有个前对象不是。
“别怕,咱们直接去财务处,然后去房管处领钥匙,户口回头再说。”
后面一切顺利。
拿到钥匙,还要去食堂打招呼办关系,把他和孩子的转过来。姜琳的得先去学校报到,之后再决定是全部放在学校,还是转到这里来一部分。
在程如山去办手续的时候,姜琳带着大宝小宝在家属院那里跟着戴国华溜达看看。
戴国华笑道:“弟妹,如山真是个能干的,这转户口的事儿,这么难办,愣是让他给办成了。”
当初他找人帮忙的时候,人家听说是程如山,就说可以办,他还开玩笑一样问过自己,人家直接说不行。
戴国华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倒是并不嫉妒,相处以后他也知道程如山不是普通人,根本攀比不着。
有些人哪怕一开始和大家是一个起点,可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远远地跑在头里,让人追赶不及。
家属大院有老式儿的小院子、一排排宿舍,另外也有几栋筒子楼,都是红砖红瓦,整洁漂亮。
姜琳看着这环境跟她前世九十年代都不差的,比起乡下来早发展个二十来年是有的。
这时候大家都在上班或者上课,家属区只有一些老年人或者没工作的妇女、不上学的孩子。他们看到戴国华和姜琳,就上来打招呼,问问是不是新调过来的。
戴国华和他们招呼一声,说是的,有人对他们比较友好,但是也有妇女一脸瞧不起的神情。
有两个妇女看姜琳长得漂亮,穿得也新潮,还有俩一模一样又漂亮乖巧的儿子,一下子被吸引视线,想要打招呼,却被另外一个二十来岁的妇女给拉走。
“快走吧,别和这些乡下人打交道,你不知道他们可能占便宜呢,要是让他们沾上,到时候不说借钱,粮油米面,酱油醋都不放过的。”
大宝:“我们乡下来的,也不会占人家便宜。”
小宝:“我娘才不是乡下人,我娘是省城的大学生!”
那几个妇女脸上顿时讪讪的,被人家听见总归是不好意思,她们赶紧走了。
大宝小宝一边一个拉着姜琳的手,安慰她,“妈妈,你不要生气,我们会注意的,不会拖后腿。”
姜琳才不介意呢,她笑道:“你听她说得好听,往上数估计她爹也是乡下人呢。”
爹不是爷爷就是,所以得意啥呢?
要不是乡下人还麻烦了呢。
再说,城里人和乡下人从来不是优劣的分界线,以此来找优越感的不是自卑就是自负。
大宝小宝却很在意让自己表现得文雅一些,免得人家以为自己是乡下来的笑话妈妈。
戴国华看小哥俩那样子,稀罕得不行,“弟妹,你们这俩孩子,真是比大孩子都懂事。”
姜琳也很自豪,看着他俩又想起文生,也不知道他在家里会不会难过。她和大宝小宝走了,只怕闫润芝和程蕴之也会觉得一下子空荡荡的。
戴国华想让姜琳带着大宝小宝等一下,他去看看程如山,结果看到一个瘦高个的军官朝着他们走过来。来人容长脸,面容清瘦英俊,气质略显阴柔,不过有军装加成,并不会太明显,反而显得身形挺拔,意气风发。
戴国华立刻笑着打招呼:“卞处。”
卞海涛和他点点头致意,眼睛却看向姜琳,她比从前更加漂亮,可能因为成熟起来,现在往那里一站漂亮得直耀眼,想忽略都做不到,他按捺住狂跳的心脏,朝她笑了笑,“琳� ��,好久不见。”
他非常自信,比起高中时候的青涩少年,自己越发成熟英俊,年轻有为,个子也长高一大块。且作为一名军官,有着普通人没有的从容和威严,会自发吸引女孩子的爱慕。
高中的时候姜琳对他死心塌地,如今更抵挡不住他的魅力,他笃定她会立刻投入他的怀抱。
结果姜琳听见人家叫她,抬头看过来,面色不悦,“你谁啊,直接称呼异性的昵称,你这人思想不正派!”
卞海涛一愣,自己变化太大,她一时间认不出也是有的,他笑得更欢畅,“我啊,卞海涛。”他朝姜琳走近两步,声音越发温柔,“琳琳,我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姜琳冷冷地看着他,他和前世的卞海涛略有出入,个子高了一块,更加人模狗样。毕竟环境不同出身不同,气质也略有不同,但是模样八分相似,一样惹她膈应。
她扬眉,“收到了,正想找你们领导把信交上去,告你骚扰已婚妇女,耍流氓!”
卞海涛脸色沉下来,“你不是琳琳,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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