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要去爸爸家?”瑾瑜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睛睁得圆圆的,好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一样,“你以前从来不会主动去爸爸家的。”
拍卖后不过一周的时间,林渊接到了车店经理的电话,为他的车子找到了买家。听说是新车,买家又见是孙家的人要卖车,痛快地没有多还价,几乎是按着林渊预想的价位买了下来。
林渊交上了车钥匙,办好了车辆过户的登记,手里凑足了钱,他没有多停留,直接去找赵组长,交上了罚款。
他本以为卖掉了车子自己的情绪会很低落,但在补齐罚款走出工商局以后,他竟有一种卸下了包袱的轻松。他也不叫车,索性步行着回到别墅,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瑾瑜已经等得心急。他有意告诫自己,未来的路只会走得比今天更艰辛。
面对瑾瑜焦急的神色,不等回答她自己去了哪里,林渊开口说:“我的事情暂时都了了。”
瑾瑜原本担心他会失落消极,没想到林渊的情绪一切如旧,并不失落也不颓废,告诉她事情暂时了了,便不再多说话了。一个人的时候,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自己在想着心事。
“林渊,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晚上睡觉前,瑾瑜终于忍不住两人之间的沉默,回到卧室避开了穆姐,想要把藏了一天的心事告诉林渊。
林渊直直地看着瑾瑜,笑道:“瑾瑜,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
林渊一整晚都没有主动和自己说过一句话,瑾瑜好不容易等到了独处的时候,原本在心里想好了的开场白被林渊的一句话生生堵在了喉间。
“什、什么事情?”
“明天,我要去见你的爸爸。这也是他的意思。”
这句话一出,瑾瑜静止在原地,眼睛直愣愣地注视林渊的方向,半天没有眨一下。
林渊看着瑾瑜纳罕的样子,也知道话说得突然,浅笑道:“你不要担心我,这是我和你爸爸的意思,我和他都是慎重的。他是你的父亲,我的岳父,我对他还有什么顾及呢。”
瑾瑜一愣:“林渊,我怎么觉得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你变了很多,我反倒不认识你了。”
“傻瓜,”林渊轻轻笑出声来,“你的想法怎么会有那么多,你放心吧,我只是有一些事情要和他你爸爸商量。我还是我,你怎么会不认识了呢?”
瑾瑜咬着下唇,眼神一直追随着林渊的一举一动:“我还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要和爸爸商量事情……”
“我现在连唯一的店都没有了,在孙家成了一无是处的闲人。如果我再不争取一下,只会让你爸爸更加看不起我。”林渊替瑾瑜理一理鬓边有些凌乱的碎发,“我是个男人,出了事情不能只靠你帮我解决。我要自己想办法寻求出路,不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瑾瑜执拗地摇摇头:“我不要你补偿我什么。可是你去找爸爸,我担心他的脾气,又要对你说些难听的话了。”
林渊爱怜地揽过瑾瑜的肩头,露出一丝澹澹的笑意:“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事情因我而起,我需要承担这些。你爸爸愿意抛开过去对我的成见,我也可以听他对我的责备,为了你我不能坐视不理。”
瑾瑜心里别扭了一下,林渊的手揽在她的肩头,轻轻捏了捏,说了一句:“你瘦多了。”惹得瑾瑜只觉得鼻腔中一阵酸涩,几乎要流出泪来。
“别担心我,早点睡吧。”林渊伏下身子只顾着整理床铺,还没有注意到瑾瑜表情的变化。
“林渊,我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瑾瑜抽噎了一下。
“怎么了?”林渊随口一问,似乎是觉得瑾瑜的被子有些薄了,打开衣橱帮她找出了一条蚕丝软被出来,铺展开细细地抚平被子上的褶皱。
“膳坊的事情,和季家有关。”
林渊铺展被子的手定住,嘴唇动了动:“是真的?”
“本来我也不敢相信,是季业承的员工来,当着爸爸的面亲口说的。我想不会有假。”
“我知道了,”林渊的手在被子上抚过一次,捋得平整了,“你换上厚被子,能睡得暖和些。”
瑾瑜注意着林渊的一举一动,他只是收拾好了床铺,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瑾瑜问:“你一点儿都不惊讶?”
“其实我们不是早就有所怀疑,只是不能确定吗。如今确定下来,也不算太惊讶。”
“既然你都知道了,”瑾瑜靠近林渊,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季家这么算计你,以后还可能是整个孙氏集团,事情不能这么过去。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林渊转回身,对瑾瑜一笑:“往后怎么做,我已经想好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都睡得不踏实。天刚亮,两人都再睡不着,林渊干脆起床,利索地准备好了早餐,等着瑾瑜起来的时间,找了一套平时不常穿的衣服,仔细熨过一遍。
林渊见瑾瑜还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笑道:“怎么,看到我这个样子好像很惊讶?”
“不是……你肯重新打扮自己,我高兴。”瑾瑜极力露出从容的笑容来回应林渊,“我和你一起去。”
“你公司里还有事情要忙,不用陪着我。”
“我开车送你去。你的车都……”瑾瑜话说的勐了些,及时地止住,害怕激起林渊心里的伤感,赶紧背过林渊去衣橱里拿外套。
处罚的金额林渊不愿意再让瑾瑜帮自己出,索性忍痛卖掉了心爱的车子。新鲜劲还没有过,为了交罚金车就这么卖了出去,瑾瑜的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但是林渊今日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听到她说起车子的事情也是满脸平静。
瑾瑜的手一个劲地颤抖,衣服挂得又高,怎么都拿不住。
“我来帮你。”
林渊的声音还是平静好听的,帮她打开衣橱,身体若有若无地贴在一起,有一丝从背后粟粟触电般的激灵。瑾瑜心跳加快了一拍,忙把手收了回来。
林渊找出瑾瑜最喜欢的一件风衣,帮她披在了身上,又附身从鞋柜里拿出瑾瑜常穿的高跟鞋,细细地拂去一层浮灰:“说真的,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更放心。”
瑾瑜从身后拉住林渊的衣角:“可是我不放心,你现在和爸爸还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呢。”
“你昨晚告诉我,要我做好打算,怎么应对季家。我想和你爸爸说的,也是这个。”
林渊转过身搂住瑾瑜,安抚她惴惴不安的心,打开家门:“没事的,走吧。”
上一次在孙雄志的书房里,林渊和孙雄志谈了很久,瑾瑜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不是孙雄志的刁难,而是两个人终于为了保全孙氏的利益产生了抱团合作的念头。
孙雄志抄着手背对着林渊,彷佛洞察一切:“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次事情是有人想搞垮我,只不过先对你的店动手而已。”
“你不怕因为我被无故陷害,抹黑了你们孙氏的名声?”林渊盯着孙雄志的背影,沉静地问。
“我知道,我也不得不放弃。舍卒保车,生意场上再常见不过。只不过是你一个小小的膳坊,有我们孙氏的产业在,这样的膳坊只要我想开,就能再开起来。”
“那你就不怕因为膳坊的事情,牵连着孙氏的名声都受到质疑?”林渊似是逼问,语气却柔和,不愿意和孙雄志发生冲突,“膳坊因为食品安全出事,今后你再想要涉足餐饮,这就是一个污点。”
孙雄志满不在乎,轻蔑地一笑:“岳林渊你到底还是年轻,你的眼界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吗?你以为我会考虑不到这些事情。”
岳林渊一言不发,盯着孙雄志的背影,露出怀疑的眼神。
孙雄志回过身来:“膳坊挂在瑾瑜公司的名下,但是我却让你来做法人,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你是法人,膳坊就不会和孙氏金融有太大的瓜葛。即使出了事情,孙氏金融最多只是承担一些表面的损失,丝毫动摇不到孙氏的根基。”
“原来你深谋远虑,从那一天就开始了。”
林渊的话里透着不甘心,孙雄志听得出来,也不愿和他多解释:“好在我和工商局的人也有些关系,对方要搞垮你的店,进而搞垮孙氏,我不能彻底让他如意了。你是孙家的女婿,但是再深究下去和孙家的产业也没有半分关联,只要你和孙氏划清界限,孙氏就不会受到牵连,你明白吗。”
林渊看透了孙雄志的内心,也早该算到他心里所想,很平和地一笑:“所以如果我因为这次的事情受到重创,再无翻身的可能,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要我和瑾瑜离婚,为了瑾瑜的人生,为了孙家的产业不受影响?”
“你本来不就是想要和瑾瑜离婚的吗?”孙雄志斜着目光看他,“如果不是瑾瑜能够给你带来这个店,你在我们孙家得到了些许好处,你会留恋到今天吗——说白了,在孙家,你已经得了不少的好处。”
“我同意按你说的做,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孙家。我只是为了瑾瑜。”林渊冷冷的一句话怼回去,逼得孙雄志不得不正眼瞧他。
“你要记住,只要你还在孙家一天,你就有责任顾全孙家的大局。保住孙氏就是保你自己。”
林渊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只要瑾瑜无事。”
孙雄志挑眉一笑,似是满意林渊的回答,继续说:“从眼下来看,你不过是损失了一间店,但是你能帮我保住孙氏,今后我会给你再开一家店。”
“我还有可能再开一家店吗。”林渊自嘲道。
“你这次肯为了瑾瑜舍弃你的店,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作为给你的回报,风头过了,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抹平,让你能顺利地开店做生意。”
林渊默默地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他的忍让,在孙雄志看来不过是一场交易,用他的牺牲换孙氏相安无事。他的声誉,他的尊严,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