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不是随口吐槽了一句, 而是真心这么觉得的,他本身不重女色, 家里头的子女都是正房嫡出, 其中女儿比赵九福还大了三岁,在他回京之后就出嫁了。
顾行之自己的儿女与他都不亲近,女儿的婚事他虽然掌了眼,但大头还是听了妻子和母亲的, 所以他家嫡女是嫁给了顾师娘亲哥哥的嫡长子。
顾师娘娘家早已败落,会让顾家的女儿嫁回去也有几分照应娘家的意思在, 不过那嫡长子除了样貌一般之外, 倒是样样还成, 所以顾行之才没有反对。
可是几年下来,顾行之对这个女婿便有几分不满,虽说他们家不敢给女儿气受,但男人该有的毛病那人一样不落, 真本事却是没有多少。
哎, 早知道弟子能这么早来京城的话,让女儿等一等也未尝不可。
顾行之心中忍不住这么想着, 这时候他不过是有些惋惜, 完全没考虑他就算是有心,恐怕那时候家中妻女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赵老四也觉得可惜, 可不是吗, 顾行之若是有女儿的话那就是知根知底, 赵九福娶了老师家的闺女也算是一件美事, 现在却不成了。
两个男人都觉得惋惜,靠在窗边露出有些忧郁的样子,倒是让旁边的青竹看得牙酸,他觉得顾大人还好,自家四爷这脸简直没法看。
不过很快街道上传来的欢呼声锣鼓声就打断了两个大男人的伤春悲秋,赵九福骑在高大的马匹之上,走在最前面一点点步入他们的视线。
“阿福,这儿,往这儿看。”赵老四猛地大声喊起来,直接将周围女子的欢呼声都压了下去,那些娇滴滴的声音可挡不住他的大嗓门。
赵九福的听力十分不错,很快就跟着声音找到了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笑着朝着这边摇了摇手,弄得赵老四更加激动,差点没把自己给挤下去。
青竹拽着赵老四的手,忍不住喊道:“四爷,您悠着点,您这要是掉下去的话咱们可丢人丢大发了。”
顾行之倒是镇定许多,风度翩翩的朝着下面的弟子挥手,如果不看他笑得合不拢嘴的话,倒是也是个淡然如菊的文人。
他们三人知道赵九福这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可周围看跨马游街的人却不知道,赵九福朝着这边挥手的时候,旁边包间里头发出一声欢呼声音。
下一刻赵老四就听见隔壁有个清脆的女声叫道:“状元郎看到我啦,他正朝着我挥手呢。”
下面的赵九福没能听见这个声音,毕竟除了家人之外,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之中他很难分辨出其他人的呼喊声,若是他能分辨出来的话说不定能避免之后发生的事情。
赵老四和顾行之倒是听见了,赵老四还笑着回头说道:“瞧瞧,阿福往那白马上一座,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想要嫁给他呢。”
下一刻,顾行之发出一声惊呼,赵老四回头就瞧见隔壁包间扔出来一个东西,上头还是闪闪发光的,朝着下头的赵九福就扎了下去!
那竟是一支金簪!
一般跨马游街的时候,旁边热情的百姓总会想要扔一些东西以表自己的喜爱之情,尤其是姑娘小姐们,扔鲜花,扔手帕,甚至扔自己的耳环玉佩的不在少数。
但是金簪绝对是少之又少的,一来是这东西十分昂贵,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二来也是簪子锋利能够伤人,原本是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若是伤了人自然是不大好。
可这时候偏偏就有人扔了,还是一支沉甸甸的,从二楼直接扎下去的金簪,赵九福身手敏捷,在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弯腰躲了开去。
赵九福动作利落迅速,他身后的白静轩却反应不及时,他原本没注意从天而降的金簪子,发现赵九福的动作才心中一惊避了开去,谁知道这一下又扭到了自己的腰。
伤上加伤的后果就是白静轩一个跟斗直接从马匹上载了下来,若不是下头的护卫机灵扶了他一把,说不定还要被那骏马狠狠踩上一脚。
更加坑爹的是,白静轩摔下来之后才发现,那姑娘扔金簪的力气不算大,方才他跟着赵九福躲摔下了马,但事实上他就是不躲开,金簪最多也就是砸一下旁边的路。
可躲都已经躲了,摔也已经摔了,白静轩脸色难看的再次上马的时候,只觉得周围的老百姓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赵九福微微挑眉,这次他可真的不是故意的,任由谁看见金簪朝着自己砸下来也会躲开。
后头的探花郎谢云坤倒是想要劝解两句,结果才说了一句白静轩就冷哼一声,显然是连他都迁怒上了,谢云坤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顿时也懒得再搭理他。
除了白静轩本人之外,其余人都只觉得这是跨马游街过程中的小小意 外,毕竟这么多年来游街的时候发生的意外多了去了,
上头的姑娘大约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让下人将包间的窗户关的紧紧的,恨不得从未在这家酒楼出现过,既然没出大事这时候也没有人会上去追究此事。
赵老四倒是低声嘀咕了一句:“这谁家姑娘啊,金簪子说扔就扔,好险没砸到咱家阿福,你瞧瞧,把那榜眼都吓得掉下马了。”
顾行之也心中不满,眼看队伍已经过了他们这一段,站起身笑着说道:“成了,你们早些回去吧,待会儿阿福就骑着大马,备伞盖仪的被送回去了,家里头总不能没有人招待。”
赵老四一听果然赶紧着就回去了,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仪仗队送了赵九福回来,他又是邀请他们喝茶,又是一个个送了荷包,忙得不亦乐乎。
仪仗队却没有多留,毕竟不管是马匹还是那些依仗都是要送回去的,这一次小巷子又彻彻底底的热闹了一次,赵家临时住的宅子门槛儿都差点没踏平了。
等人终于走了,赵老四才兴致勃勃的围着赵九福绕圈,看着他身上穿戴的状元朝服喜不自胜,那欢喜的尽头几乎能比得上当初他喜得贵子了。
不得不说,赵九福这一身确实是十分打眼,御赐的状元朝服是一整套的,也就是说从正六品的状元朝冠、朝服之外,还有腰带、靴子等,甚至还有一套补服随着仪仗队送到了家中。
这一同送来的还有赐给每一位进士的五两银子,表里衣料各一端,这些赵老四都没功夫看,只盯着自家弟弟看个没完没了。
赵九福这么厚的脸皮都被他看的不自在起来,忍不住说道:“四哥,咱坐下来歇一歇成不,您喜欢这套衣裳的话,我换下来放你屋里头让你慢慢看。”
赵老四却拉着他说道:“别脱,让我再看一会儿。”
下一刻,一直以来五大三粗,发生什么事情都乐呵呵跟没事儿人似的赵老四,忽然伸手揉起眼睛来,赵九福第一时间还以为他眼睛进沙子了,仔细一看才知道他竟是红着眼睛哭了。
原本一个大男人抹眼泪的场景是有些滑稽的,但赵九福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心酸,他一路走来固然有自己的意愿,但身上却是背着全家人的希望的。
赵家之中每个人都对他寄予厚望,除去老赵头和老陈氏之外,一路陪着他科举的赵老四怕是花费心思最多的一个人,也怪道他会这般激动。
赵九福心底忍不住有些想念家中老父老母,虽然知道捷报会一路送到陈家村,他也为父母挣得了名声,但终归不能亲自拜谢二老。
许久,赵老四心中的激动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打量了一番自家弟弟,方才跨马游街的时候光顾着高兴了,这会儿才发现弟弟穿着这身衣裳越发的俊秀。
赵老四看着又有些鼻头发酸,拍着赵九福的肩头说道:“阿福,你出息了,爹娘若是知道的话怕还不知道如何高兴。”
赵九福忽然笑着抱了抱自家四哥,才说道:“四哥,你之前不久知道我可能会夺得状元,怎么这会儿看着更加激动了。”
赵老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鼻子,才说道:“知道归知道,到底没落到实处,这次可不同,你开始皇帝老子亲自封的状元郎,谁来都拿不走的。”
赵九福听着有趣,又说起会让他高兴的事情来:“过几日朝廷还会发放进士牌坊银,每个人都能拿到二十两,到时候四哥你带着回家去。”
赵老四一听果然更加高兴,这可是进士牌坊,到时候往村里头一建,他们老赵家几辈子都能光耀,人家都说光耀门楣,他家弟弟这一出息,是把将来几代人的脸面都挣到了。
越想越高兴的赵老四还说道:“哎,也不知道爹娘啥时候能知道,到时候他们怕是也得乐疯了。”
赵九福算了算捷报的时间,觉得最迟一个月那边肯定就知道消息了,他又说道:“等这边事情了了,四哥你就立刻回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自己报喜。”
赵老四也想自己带着好消息回去,却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低声说道:“我还是多待一段时日吧,再说了,不是都说衣锦还乡,到时候阿福你能不能先回去一趟的。”
赵九福却是知道朝廷的规矩的,遗憾的说道:“殿试之后还得参加朝考,朝考之后才会根据成绩,看我们这一届的进士去哪里就职,就职之后第一年是不能还乡的,得等到年末的时候再提这事,前前后后就得花费大半年的时间。”
赵老四一听果然十分遗憾,知道自己肯定是没办法等弟弟一块儿回乡了。
不过他想了一想弟弟的老师就在京城,倒是也不算无人照应,这才安心了一些,笑着说道:“得了,我也看顾了,你快把衣裳脱下来免得弄脏了,明天不还得参加什么琼林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