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汉永两立,这是我一开始就该觉悟的,可是我一厢情愿地去付出了感情,相信这个人会不一样。
但都只是我的臆想罢了,他是大明的太子,比之任何人,他都无法接受我满人的身份。
走出牢房的时候,外头的天气很好,天空一澄如洗,恍惚是那日他从马车下来,告诉我,择了婚事的日子,那般甜蜜的回忆似还在心头萦绕,可是,现实将一切都全部打碎了,他根本不再留恋我们之间的任何感情。
我伸出手,抹去了眼角将要落下的泪水,望了望碧蓝的苍穹,天空下是紫禁城的黄瓦红墙,落错有致,想必当年的萧赫从来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会成为大明最后的太子,没有想过,他的国,他的紫禁城,会被满清的铁骑攻下。
而我微不足道的感情,也同样的,葬送在这浩荡的铁骑之下。
"格格。"耳畔突然传来哈丹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哈丹恭敬地回道:"奴婢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太皇太后吩咐奴婢,待格格出来后,就请格格去慈宁宫里。"
"太皇太后可有说什么事情吗?"我问道,心头却不知为何有种不详的预感。
"没有,可能是太皇太后身侧没个说话的人了,想着格格你呢。"哈丹说的时候,神色有些惶然,她见我没有反映,又道:"格格,不要让太皇太后久等了。"
我心想许是自己多虑了,摒除了心头的疑惑,还是同哈丹一道去了慈宁宫。
那日午后的天空干净澄澈,万里无云,夏末的烦躁也已渐渐清朗,可我从未料想过,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我将面对何种难堪的经历。
到了慈宁宫里,只有太皇太后和苏默尔姑姑和其他两位年纪较老的宫女,我刚跨进门一步,哈丹就忽然把门给关上了。
我刚跪下行礼,还没开口,却见太皇太后对身侧的苏默尔姑姑道:"你去吧。"
苏默尔姑姑端起桌上一碗黑色汤药,缓缓踱步至我面前,沉声道:"格格,奴婢对不住了。"
我错愕问道:"苏默尔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太皇太后起身,神色凌厉,长叹一口气道:"东莪,这孩子留不得。"
我这才明白过来,太皇太后此行的用意,我惊恐地起身,向后连退数步,身体簌簌发抖地靠在门框上,连着声音都在颤抖,我哀声求道:"太皇太后,这个孩子生父的身份,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太皇太后,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它。"
太皇太后向着我走近了一步,看着我道:"东莪,孩子不无辜,它死有余辜,它的生父是朱慈烺,决定它绝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
"太皇太后,东莪求你,求你了..."我双膝跪地,哭着哀求她道。可是太皇太后脸上的神色依旧冷漠,丝毫没有波澜,她回过头对苏默尔姑姑下令道:"给她喝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挣扎着起身,想要打开门逃出去,却发现门已经被人从外头反锁了。我的双手用力地敲打着慈宁宫的大门,一声接着一声,沉重地回响在空旷的慈宁宫内。
随即,那两个宫女上前将我双手架住,使得我丝毫动弹不得,苏默尔姑姑上前用手掰开我的嘴巴,另一只手执起汤碗,朝着我嘴巴里灌去,酸而苦涩的味道直抵喉咙,呛得我把大部分汤药都吐了出来。
太皇太后见势,对苏默尔姑姑道:"这不够,给她第二碗。"
我拼命地挣扎,双腿在大理石面上乱蹬,失控般地哭着尖叫道:"太皇太后,东莪不会原谅你,绝不会原谅你,我阿玛也不会原谅你,太皇太后,东莪恨你..."
还没等我说完,苏默尔姑姑手里第二碗汤药已经又灌了进来,吞没了我的话语。
只不过片刻时间,我的下腹已然传来隐约的疼痛感,那两个宫女放开了我的手,我颓败地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面上,双手紧紧地捂住下腹。
双腿之间传来明显的黏腻感,我低下头,看到裆部下缓缓流出的血水,染红了我的裤子。此刻的我却似乎丝毫感觉不出疼痛,全身只觉得冰冷彻骨,我抬起头,隔着慈宁宫镂花的红木窗望向外头,可是,没有人会来救我,亦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孩子的去留。
它的父亲不认它,它的母亲更没有能力保护它。
它在这个平静的午后,永远地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