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走上前,却并没有向皇太后行礼,神情淡漠,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之后,对着皇太后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皇额娘,把东莪交给朕。"
皇太后把我紧紧地护在怀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战栗,我望着她极力控制却仍旧泄露出恐惧的面容,心底似乎隐约地预见到,今天对我来说,可能是一场硬战。
皇太后朝着福临厉声说道:"今日东莪是哀家请到宫里的,皇帝要人也还要通过哀家!"
福临却根本不顾皇太后的阻拦,把我一把拽了过去,我死死地攥着皇太后的袖口不肯松开,却没想福临伸出手朝着我的手背用力地打了一下,怒言道:"放开!"
这一下彻底地激怒了皇太后,她几乎是嘶吼般地对着福临怒言道:"你今日是想造反吗?!"
没有想到福临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说道:"朕是皇帝,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来造反一说?!"
"对,你是皇帝,但你不要忘了,哀家亦是你的皇额娘!"
"皇额娘,大清立国之处就定下规矩,后宫不可干政!"
皇太后没有想到福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已经同她陌路的儿子,这十多年来的心血,怕是全部都付之东流水而去。
福临身后的太监哆嗦着拉了拉他的衣角劝道:"皇上,您说的话,太伤太后娘娘的心了。"
福临不屑地甩开衣袖,斜视着皇太后,冷言道:"皇额娘,我们之间除了您十余载的养育之恩,皇儿已经找不到半毫母子之情,您为了摄政王,怕早就不要朕这个儿子了!"
皇太后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可是仍旧把我死死地护在身侧,她用力地咬紧牙关,隐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一字一句掷地而有声地说道:"先帝在时哀家受尽两宫宠妃欺辱,却只求你能平安成长,自你八岁登基,哀家无不一夜为你诵经祈福,愿吾儿能成贤君。可是到如今,却换来一句你的'找不到半毫母子之情';!哀家只想问问你,良心还在否?!"
"你以为朕真的在意这皇位?!你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说穿了,你就是为了摄政王多尔衮!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做到了皇父的位置还不满足,还想要废了朕!皇额娘,这才是真正的造反!多尔衮他死有余辜!"
福临话音刚落,却见一年轻将士满脸是血地冲过来,呼喊道:"皇上,豫亲王的人攻进来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福临拔出那将士身侧的长剑,直指向我,目光凛冽而不带一丝感情。
我抬起头望着他,昏暗的苍穹下,是他清晰的脸庞,我想,我一直会记得这张脸,他是我幼年时光里,从来无法企及的神祗。
他用剑头抵住了我的左胸口,只要他一用力,锋利的长剑就可以刺进我的身体里。
他居高临下地对我命令道:"东莪,去和豫亲王说,要他退兵。"
我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我阿玛真的死了吗?"
"死了。"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苍白地宣布了我阿玛的死讯。
"怎么死的?"我继而问道。
"打猎受了伤,医治无效。"
我冷笑了一声,道:"阿玛征战二十余年,你和我说他死在围猎场里?皇上,你不觉得这个解释,太过可笑了吗?!皇上,我阿玛待你如嫡子,到头来,你竟不顾昔日半点恩情,令皇父命丧黄泉!"
福临似乎被我的一番话所激怒,正想发作,却被那将士拉住,焦急说道:"皇上,眼下已来不及费这些口舌了,豫亲王和德裕将军里应外合,马上要攻进来了!"
刚言罢,只听得一声巨响,我侧目远眺而去,正是多尼哥哥的人马破门而入,直朝着慈宁宫杀来。
福临手里的剑似乎颤抖了一下,但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多尼哥哥骑着骏马和几个侍卫一路狂奔而来,被福临的禁卫军拦截在慈宁宫外,我们隔着不远,看到他脸庞还未干去的血渍,也知道刚才他经历怎样残忍的杀戮。
两军对峙,每个人都像绷紧了的弦一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多尼哥哥挥着长剑,松散的辫子盘在脖颈侧,血渍从他的脸庞滑落,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多尼哥哥,如同当年的多铎皇叔一般,像是一头无法驯服的野马。
他挥动长剑,朝着不足百米处的福临怒言道:"福临,把东莪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