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q 篮球部风波（三）
绿间收起手机后，走到篮球场开始捡篮球负责收尾工作。可怜的高尾也只好跟着一起上来干苦力了。
“小真，你为什么会留着这个视频啊？这个风格和你差太远了。”高尾无聊地找话题。
但他的确是有点疑惑。篮球运动员去找各种视频，去学习各个技巧，用视频是无可厚非的。去感受各式各样的篮球，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但绿间说了，他是为了去摸清更适合他的篮球，才找的视频。
很明显的，视频中那个瘦小子的篮球偏门，更像是另辟小路的篮球。当然只有一次投篮，并不能决定这个人的篮球风格。
绿间捡起了一个篮球，轻松地扔进了铁筐后，“我看的不是那个投篮，而是那个人的篮球。”
这是很久之前的印象了，应该是他刚刚国一的时候找到的视频。在同一个列表中，都是同一个队伍的比赛，大概二十多个视频。而那个瘦小子只出现了五次，似乎是个凑人数的。在场上也经常被孤立，但只要一出手，每个球都刁钻诡异。几乎没有一次投球是使用的重复动作。
但是，“他的动作很标准。”绿间轻轻地出声，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个怪异的投篮是建立在他几乎完美的标准动作的基础上的。
如果不是偶然地看到视频的背景的另一个篮球场上那个瘦小子的练习投篮，他完全无法想象场上乱七八糟的投球下会是那样标准流畅的动作。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是那样别扭的进球，也会给人如同鱼儿划开水面毫无停滞的流畅感。
高尾愣了一下，场上的绿间神情似乎变了。
绿间从中线位置捡起了一个篮球，视线渐渐落到了正对面的篮筐上……
“只是，他不可能赢我。”
两臂向前上方伸出，一个轻松地投球，拉高的弧线恍然间让人有种看不见的感觉，再回过神时，球已经穿过篮心打在了地板上。仿佛刚刚那一球不是瞄着篮筐去的，只是为了打到地板上的那个点罢了。
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些视频的片段，那个瘦小子的出手。身为同类型的运动员，他感觉到了那个人身上的束缚，被压制的篮球。
那个人的篮球是被禁锢住的，之所以出现了那么奇怪的投篮动作，都是在压迫中产生的迫不得已的动作。是在绝境中创造的专属于他的投篮技巧。
为了抓到球，所以奋不顾身地去冲、去扑，去调整自己的空中位置。
为了最快的出手投球，所以即使在身体没有稳住的情况下也毫不犹豫的出手……
这样的篮球，充满着暴戾和失望。但隐隐的他又觉得，这样的篮球正是没有放弃希望的表现。
可惜，他的篮球仅仅如此了。
绿间捡起了他刚刚投出去的球，对高尾说了声，“你怎么这么慢？”
“喂到底是谁刚刚还在投球来着。”这货只会栽赃吗？
“喂你很在意吧，那个小子的投球。”是啊，他们都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
但反过来一想，和那个小子相比，绿间真的是太幸福了。连投篮，都是被老天看中的家伙。
相对于那个小子来说，所有的限制所有的压制在绿间身上都不存在。一米九五的身高，强悍的身体素质，不逊色与攻击能力的防守能力……即使是个普通的篮球选手，这也是相当优异的身体条件。更何况他一手百分百的三分投篮的王牌实力。
而那个小子，从那个身体骨架就看的出，明显小一号，即使再过三年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说的难听点，不适合打篮球。就算要打，也绝对不应该是充当得分要点的射手这个位置。
绿间不一样。三年后的他更加的成熟，他不需要冲锋陷阵，也不需要浴血杀敌，站在远处，不沾染一丝血气便可克敌三分。而那个小子，光是为了抓球就不知道摔倒在球场上死了多少回吧。更何况是和别人正对面的对抗？
他们，一个仿若站在云端俯视芸芸众生，一个扎根泥土浑身狼狈。同样都是篮球射手，差别大了去了。
是个有头脑的都会选择绿间。
“哎……”打篮球还是需要天生的一些东西。高尾眯了眯眼，就如同他拥有的鹰之眼。同时附带而来的是他缠人的防守能力。
“收拾完了吧。关灯走了。”绿间啪啦一下关灯。
“喂喂你真的太没有良心了……”高尾面条泪从后面跟了上去。
……
走出门的时候，绿间突然想到了诚凛，想到了那个和他超不对盘的小子。呃……这么一想的话，那个投篮的瘦小子和那个矮个子似乎挺像的。
都一样的不对头。
总感觉，这次的比赛，似乎有些会出乎意料的东西。
手机上的挂的小白兔吊坠在裤袋外面来回摇晃着。
另一边的诚凛篮球部，
“砰——砰——”运球声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啊，抱歉。”黑子抿了抿嘴，“又没投中。”
所有人的冷汗滑下，看着黑子拙劣的出手，偶尔碰到篮板、偶尔碰到篮筐，还经常是三不沾。这货到底是和篮筐多不对头，才能数十次投篮都铩羽而归。
黑子转过头看了眼不远处满头大汗的一年级，“还要继续比吗？”
被盯着的一年级冷汗布满整个额头，神情还带着震惊，不敢相信，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矮了他一个头的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他感觉到他的手脚冰凉，篮球从手中被掐断的感觉还印刻在脑海被无数次翻出来，以至于到最后他甚至抓不稳篮球。
短短五分钟，他没有一次投篮。所有的篮球都被截下来了，无法想象，明明只有一个篮球场，明明只有两个人，突然钻出来的身影，突然飞过来的手掌……仿若幽灵在身边晃荡，却无能为力。
连对方都在无奈下出手投篮了十余次……呵，就是没投中。
这小子是在瞧不起人吗？故意笑他？
一年级的双脚都站不稳了，他不敢了。是的，他真的不敢了。与其说是放弃，不如说他怕了那种感觉，那种球从手中被夺走的感觉。无数次无数次……
到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这个人的篮球有多恐怖，他就真的傻了。这样的人在团队中，简直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他狠狠地握了一下拳头，脸色发白，轻笑道，“故意的吗？”故意投球失误嗤笑他？
“别让我再碰见你。”他咬了咬牙，晃动着走了两步，跑出了篮球馆。
天知道，黑子是多么的无辜。他无奈地摆了摆手，“我真的不会投篮。”
众人看着黑子天真的表情，内心鄙夷：你够了你这个臭小子，把人家都被你气跑了还在这儿装纯洁。敢说不是故意的你丫的！
相田看了眼还笼罩着黑气的篮球场，瞥了眼旁边愣愣发呆的白羽，扶额头，“这小子也太护犊子了。”
火神上去说不定还好些，黑子这一下可好，那个一年级的估计短时间之内都不敢运球了……不过，相田笑容瞬间变得阴森——干的好！完全符合诚凛有仇必报的风格！那个一年级的小子有本事不要让她相田大人碰到，否则见一次死一次，见光死！
看着诚凛部员还傻呆着的样子，相田拍掌道，“都散了都散了，都干自己的去。还是说，你们想要本人亲自训练？”
众人哄作一团，连忙散开。
这个时候，黑子才从场上走了下来。
走到了从刚刚一直都神情呆滞的白羽面前。在其面前站了一会，白羽无反应。
黑子伸手在白羽面前晃了一下，白羽才渐渐回神，她缓缓抬头看着黑子。
“怎么了？”黑子在一旁坐下。
白羽摇了摇头，把头低了下来。
黑子也不说话，就这样坐在旁边，安静地陪着。
羽毛仔还没办法从刚刚的冲动中挣脱出来啊。差一点就成为了她曾经最唾弃的人。
许久，白羽缓缓出声，“我想起了我小的时候……”她的半张脸埋在阴影中，手指有些不安地掐住了座椅。
黑子转过了头。
到底是多久没有想起了。最开始打篮球的自己。
白羽有些恍惚，她以为自己都忘了。她曾经告诉自己忘记掉所有跟篮球有关的东西……
六岁的时候开始打篮球。
因为篮球哭过笑过，流过血流过泪……篮球陪她走过了最稚嫩的时候，也陪着她长大。
曾经因为耍赖没有输球，而赖在篮球场上蹲了两个小时，直到晚上吃饭也不肯回家；曾经因为输了比赛躺倒在篮球场上哭得满面脏迹，半天不肯爬起来；曾经因为受伤而摔倒在篮球场上两个星期不能走路，却还是每天对着电视看篮球比赛；曾经因为没有一个队伍需要她，她抱着篮球在厕所藏了一个下午……
白羽的肩膀又开始发抖了，她狠狠地闭上了眼睛，想遏制住自己不要想下去了……
篮球那么的痛苦，干嘛还舍不得？
可是……就是舍不得。
第一次投篮成功的时候，她兴奋地一个晚上没有睡着，在床上滚了半天；第一次看篮球比赛的时候，她热血沸腾，恨不得场上带球奔跑的就是自己；第一次收到礼物篮球的时候，她带着篮球睡了一个晚上；第一次篮球比赛胜利的时候，她围着篮球场奔跑了三圈，扬言自己就是老大……
或许所有的女孩子玩的都是布娃娃长大的，但是她，白羽，玩的是篮球。
她是那么的喜欢篮球，那么的喜欢，怎么舍得放弃？
白羽用手轻轻地捂住了脸，声音从指间渗透了出来，“我想打篮球……”她真的想打蓝球啊。
整个手掌是湿透了。
这些天来的经历，每一次站上篮球场，每一次手握篮球……她就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忘记。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谁来阻止——她只是想打球而已啊！！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白羽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旁边传来了黑子略低的声音：“那就不要放弃。打篮球吧。”
“一起打篮球吧。”
白羽从双手中慢慢抬起头，有些狼狈的脸上还沾染着水痕，透过镜片看见了黑子正对她的脸庞，似乎在笑——
他抿了抿嘴，看着白羽，又重复了一遍，“一起打篮球吧。”
—— 一起打篮球吧……
轰——白羽听见了一个声音震荡了整个心脏。
一个巨大的被黑暗笼罩的篮球场上，蹲着身子不肯抬头的瘦小女生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他伸出了手，递到了她的面前，他说：一起打篮球吧。
第一次有光照进了她的篮球场。
原来，她只是想要打球而已。
白羽有些发愣地看着黑子的脸，直到对方伸手碰碰她的头，“还好吗？肚子饿了？”
这一刻，白羽突然清醒了。
“我还是想，打球。”
黑子愣了一下，嘴角弧度小小地翘了起来。趁着白羽没有完全回神，他好整以暇地推了推白羽的额头，“嗯。”
……
白羽后来想的是，当时她怎么就那么傻啊。傻呆呆地就跟着人家的节奏走了……到最后自己怎么被卖了都不知道。
明明是影子——却给别人带来了光。
篮球馆内的另一边，相田的嗓门再次响了起来：“集合集合！！说一下诚凛第一次地区预赛的情况——喂，白羽、黑子别磨磨蹭蹭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