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武四十六年夏,白武帝君万俟永德于白武皇宫行赏荷宴,五国皇室,百人赴宴,白武小公主万俟仪亦着盛装,在宴上表演她最擅长的那支舞,凰倾。据说这是白武帝君寻遍七冥,找来最好的舞师为她编排的舞,天下独一无二。
而万俟仪在舞技上表现出来的天赋,也没有让万俟永德失望。白武公主万俟仪闻名五国,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更是因为她的倾世舞姿。万俟仪在满堂宾客中飞袖起舞时,所有人都忘记了说话,放轻了呼吸,仿佛怕惊扰了眼前那罗袖舞动的仙子。
万俟仪身着精致的舞衣,发髻高高挽起,妆容恰好,多一分则浓,少一分便淡。从头至尾,她没有正眼看这些宾客一眼,她的目光,始终只凝聚在自己挽结凝花的指尖。这些所谓的皇胄子弟,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她心中的那一个,她万俟仪,不选则已,选便要选最好的那一个。
一舞毕,万俟仪换了正装回到自己的席位,立刻便有皇族子弟执了酒杯上来与她交谈,万俟仪依着礼度回敬了酒,但只是淡淡地说着些客套话,那男子见万俟仪明显没有多少兴趣与他交谈,黯然地说了句叨扰便回了席位。几次三番,皇族中大部分优秀的青年都与万俟仪谈了两句,皆拂兴而归。
难道这白武的驸马其实已经内定,邀他们前来只是做个见证而已?众人心中不由得做着各种猜测。
万俟婉清少有地着了件正式的袍子,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偶尔举杯之间,静静地瞧着这场戏。她的这个妹妹,天性骄傲,除了她父母,几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此次举行这个宴会,依她的性子,竟也没有闹上一闹,让万俟婉清有些惊讶。
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另有图谋,这其中......
万俟婉清目光轻轻从高台两列的宾客脸上扫过。那坐于万俟永德右侧的中年男子,天凌帝君李萧然,正与万俟永德说得高兴。不愧是一胞所生的兄妹,李芜莲的容貌,与李萧然七分相像,连那说话的风格,处事的方式,都一样,一样地......狠辣。
万俟仪的席位居于万俟永德左侧第一个位置,足见万俟永德对其重视。万俟仪右侧席位上坐着的,依次是上冥亲王南宫仁,大蜀丞相解月唐,还有他们国家的年轻贵胄们。同样被邀请了的南楚,因着国君身体抱恙,便由出使白武的使臣风桦代为出席。至于那风沉逸身体抱恙是真是假,明白人自会想得通。万俟婉清的眼睛似有似无地往那边瞧,带着那么一丝丝小期望。
二哥,上次一别,几月已过,你如今可还好?
万俟婉清自斟自饮,一壶酒已经见底,不过她酒量向来不错,倒无需担心。她没有想到这些别国皇子,会将注意打到她身上,是以当有人端着酒杯来敬她酒时,万俟婉清还是懵的。这场宴会本就是为了万俟仪择驸马而举办的,她们这些其他的白武皇子皇女们,包括因执行重任没有出席的万俟流光,今晚都只是万俟仪一个人的陪衬。
那杯酒举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万俟婉清迅速地理了一下思绪,换上落落大方的笑容,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又寻了个借口出了殿中,不过她没有忘记顺走矮席上那壶酒。
出了那道门,丝竹乱耳之声便被抛在了身后,万俟婉清提着她的酒,凭着感觉,沿着宫灯映照着的一条小路,到了那处湖。这湖正是当初被秦浮一招轰出个巨坑的试验地,也是儿时万俟婉清最喜欢抄近道去寻她二哥的必经之路。这些,或许二哥自己都不知道。
万俟婉清在那块大石上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看着夜幕中的那轮明月,心中怅然。
曾经她承欢父母膝下,长兄相伴身侧,曾经她那般无拘无束备受关爱。如今母亲与她一月一见,二哥十年后再逢,却只是短暂的一瞬,至于父皇......万俟婉清自嘲地笑了笑,那些想来找她搭话的人,怕是连这白武皇室的局势都没理清吧,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对想与白武交好的他们来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万俟婉清突然感觉到有人在靠近,眉毛一竖,“谁?出来!”
那人顿了顿,从草丛后闪出来。万俟婉清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你......”
万俟婉清姑且也算是秦浮的死党,但两人此刻所处的环境真的是天差地别。万俟婉清月下饮酒俊秀相伴,秦浮嘛,虽然身侧那人也勉强算得上俊秀吧,但......
秦浮再次翻了个身,那张脸黑得啊,都快与周围的夜色和为一体了。秦浮枕着厚厚的干草,哄着烧得正旺的火堆。当然干草是万俟王爷找的,火是万俟王爷生的。在这样的野外能创造出这样的条件,按理来说她不该再有什么怨言,但秦浮始终臭着一张脸,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好几次假装翻身到面对着万俟王爷那个方向,想说些什么,却每次都在快说出口时就又转过身。
秦浮在心里深深地鄙视着自己。
胖太和秦千秋在火堆另一旁互相靠着,睡得和谐又香甜。
万俟流铭坐在火堆旁,担任着添火和守夜的工作,秦浮的那些小动作他一一看在眼里,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便由她去。万俟流铭高大的身影坐在那里,正好为秦浮挡住了那强烈的火光。不久,万俟流铭突然站了起来,秦浮忙把眼睛一闭,装睡。
“柴禾燃尽了,我再去寻些。”话语中是掩藏不住的笑意。秦浮差点咬到舌头,丫的她这是被嘲笑了吧!绝对是被嘲笑了吧!秦浮握拳,静静在那里生着闷气,半晌她听得身后再没有动静了,才干净利落地翻起来,循着万俟流铭的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她实在是硌得慌。
秦浮忽略了一件事,以万俟流铭那样变态妖孽地实力,她一个菜鸟怎么可能追的上?于是秦浮火急火燎地追出百余里后,再次华丽丽地......迷路了。秦浮一开始还抱着些迷之自信,四处寻找着回去的路,但时间越过越久,面对着这一望无际的荒漠,她开始慌了。倒不是怕一个人独自在这陌生的野外,而是秦千秋那只小东西,虽然有胖太守着,但她毕竟走出了这么远,那里要真出了什么事,她还真没办法立刻赶到。
丫的为什么自己就是个天生的路痴呢!
秦浮黑着一张脸,继续她无果又迷茫的寻路之旅。良久她才发现了一处亮光,在远处闪动着,这一点火光对此时的秦浮来说,宛如救星,她来不及细想便冲了过去,却在即将要暴露在火光下生生刹住,不对,这不是万俟流铭寻来供众人休息的那个地方,这里,也绝不止几个人!
秦浮收回脚时,前面那群人已经举着武器冲了出来,剑锋所指,是她。秦浮在心里大骂一声卧槽,蹬蹬瞪往后退。她此时灵力尚未恢复,以一挑众,这种傻事她干不出来。秦浮将周身仅剩的力气和灵力运至两腿,卯足了劲儿往回跑。此时也不管方向感什么的了,只要不被那群人追上就行。
秦浮面上一片肃然之色,刚才那惊鸿一瞥之间,秦浮看见了,风祁。被万俟流铭冒充了身份隐于地下城的风祁,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之前他又去了哪里,怎会让万俟流铭有机会乘虚而入毁了地下城?诸此种种,秦浮都没时间去想,毕竟现在逃命要紧啊......
也亏得秦浮之前那粗糙的生活方式,才能在这沙石遍地的荒漠上跑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只是身后那些拿着利剑的黑影,速度也完全不是盖的啊!眼看他们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秦浮心沉了沉。完完完,别没栽在老混蛋手里,今晚栽在这小混蛋手里啊!
秦浮一股脑儿往前冲,经过一处拱门一样的山丘时,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暗处有个黑影,秦浮眉心一跳,两手捏诀就要扔个招过去,那人速度却更快,不,是快得离谱,秦浮刚诀捏到一半,便被那人一手扯了过去。
风祁的下属们几步赶上来,仔细检查着四周,“人呢?”
“刚刚分明追到了这里,怎么会......”几人面面相觑,又放宽范围把周围细细检查了一遍,半晌才急急离开,回去禀报跟丢了人这个事实。
“唔唔!唔唔唔!”这翻译过来大抵是,行了!放开我!女子没有理会秦浮,而是继续捂住她的嘴,将耳朵攀在那土壁上听着动静,然后才放开秦浮。秦浮借着明亮的月光细细打量她,女子一身简洁利落的打扮,或许是因着在这风沙肆虐之地待久了,脸上出了不少的疹子。
秦浮对着她点头,“谢了啊姑娘!要不是你,我就真的被刚才那群孙子抓住了!”
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看起来也不是个有财的,所以,是被寻仇?”秦浮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破烂衣衫,默了默,艰难地扬起笑容,“是呀,我昨日不小心拆了人家房子,这不,寻仇来了。”
“把人家房子拆了?”
“嗯,炸平了。”
“......”女子不禁肃然起敬。
秦浮抬头看看月色,此时已是午夜,她心累地对着女子挥挥手,“不行,我得快走,不然等仇人们再追上来,那就晚了......”
走出两步她又回头道,“姑娘你叫啥?”
“慕容男。”
“嗯,是个好名字。我叫秦浮,回见哈!”
“这名字也不错,嗯,回见。”
略显诡异又充满着二货本质的对话,那时候,秦浮没想过,这会成为她一生中最难忘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路痴秦浮再次上线,漫无目的,不对,有目的没方向地游荡着。秦浮跑了很久,停下来休息时,左侧的草丛忽然动了动,她赶紧跳开几步,摆好干架的阵势。草丛静了静,然后一声轻笑传出来。
“阁下这认路的本领,真是让在下敬佩万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