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婧带着她的痴傻丈夫回了儿时曾居住过的一个小村庄。离开之前,她遣人将一个盒子交到万俟流铭府上。
她的父亲是昔日的护国公,去世之后,他的许多旧部都请辞回乡,如今,他们的儿孙辈应已经长成了。护国公临死前将这盒子交与她,里面的东西,足可以号令所有旧部。
对于万俟流铭要做的事情来说,这东西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都说南楚皇后纯厚不通政事人权。她却也是个通透之人。
万俟流铭,那笔不大不小的我也不知是否后悔的恩情,就此,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上官婧离开帝都的那天,风子衣着了一身白衣去送她。
帝王未役,犹是国殇。
“子衣,你真的不随我一同离开?”上官婧是这世上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人,风子衣没有那份心,为何偏要留在这是非之地?
风子衣笑笑,“儿臣有自己的理由。母后你放心,我保证,过段时间后会毫发无损地去找您。”
“你这孩子,唉。”上官婧像风子衣儿时那样摸摸他的头,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卷起滚滚灰尘远去,风子衣望着那方向,一直站到了傍晚才回宫。
要什么时候,他才能再次见到母后呢?风祁逃窜在外,南楚终不安宁,这里需要他,他虽然不是个好儿子,却是个好太子。国家百姓,他一样都不能舍下。再说万俟流铭更不会轻易让他脱身而出。
这也是当初的交易条件之一。他还他权,他为他做事,至于多久……呵,风子衣轻笑,照万俟王爷那说法,估计得当他手下当到死的那一天。
“人间妖孽,人间妖孽啊!”
妖孽端着一壶茶,面无表情地往茶碗里加水。茶碗下是秦浮涨红的脸,憋的。
秦浮扎马步的姿势越发标准。
“你的体力太差,基本功也不牢,须多练习才是。”
“再蹲上半炷香吧。”
“不用那么激动,看你脸红成啥样了。”
“……”
王府所有的下人该忙的忙,该唠嗑的唠嗑,对秦浮的惨境完全视而不见。这姑娘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让他们家王爷搞了那么多花样折磨她,也真是可怜。不过……关他们屁事。
胖太蹲在房顶上看着自家主人那憋屈的姿势,眼神甚是奇异。
也不知道它那样的身材是怎么爬上人家房顶的。
秦浮死狗一样回到房间时,月已上中天。“啊……”秦浮一把扎到自己被窝里,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她开始悲伤,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天天练功、冥想,这种痛她承受不来啊!
胖太嘎吱一声推门进来,转身用爪子关上门后,秦浮眼睛一瞟,看见它嘴里好像叼着个什么东西,那是……信封?
“主子,您师父来信了。”
“!”秦浮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从床上蹦起来,冲向胖太,以一种常人难及的速度扯出那封信。
一路紧紧咬着信封生怕它掉了的胖太觉得自己牙有些疼。
秦浮拿出自己一目三十行的强大技能迅速把它看完,然后把信一收,叉腰,仰天狂笑。几天前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用九州阁的传信术法给大长老写了封信,心之伤情之切,把自己如今生不如死的惨况适当地加了些形容词后转达给了师父,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回了。
上天有灵啊上天有灵!
胖太以爪揉脸无奈地盯着自家主子。
“就是这样!”秦浮把那封救命信往万俟流铭桌上一拍,十分有气势地道:“我家师父叫我回家吃饭了!”
万俟流铭看也不看那信一眼,浅浅咂着茶。
却连茶叶都吞掉了也没有察觉到。
“既然是大长老之命,我自然遵从。”
即将永远摆脱苦命小厮生涯的秦浮笑得呲起了牙。
万俟流铭不知怎的站起身,“秦姑娘可否陪本王出去走走?算是了了你我这段主仆情。”秦浮下意识地想拒绝,但万俟流铭的眼神里满满地写着不容拒绝。
……
秦浮又来到了澈云湖。上次和万俟流铭到这里来,是几个月之前,相识至今不到半年。啊咧,那时她还帮他挡刀子咧!唉,正义的伙伴就是这样练成的,遇到危险时总要先想到别人。那时的刺客,怕是南楚皇帝那伙人派来的吧,万俟流铭这人吧,啥都好,就是仇家太多。
“我母妃早亡,她走后,我被白武帝君作为质子送到南楚,至今十年,我再没有回去过。”万俟流铭的声音缥缈地不似凡人,“对我来说,没有一个地方值得我停留,也没有哪里能作为我的家。”
秦浮静静听着。
“十五岁那年不小心救了皇后一命,得了一个御史大夫的身份,虽不是什么显赫的位置,但对当时的我来说,我又有了一个机会。所以皇后求我,我无法拒绝。”
秦浮心底一惊,难道他那天察觉到了她?
“南楚久攻边国不下时,我自请出征,用三年的时间,收复边疆,敛取民意,终于在烨煞五十年被封了安远王。那年风桦的母妃惨死,我才有了第一个与我并肩作战的人。”
“这些年我步步架空南楚政权,用那些臣子们家人的性命来要挟他们,我着实不是什么好人。我可能,这辈子也做不了什么好人。是人都会疲倦,但我不能停歇。我母妃当年的死状,折磨了我一辈子,我若不让那两个人付出代价,那我枉为人子。”
秦浮闭了闭眼,为那深宫内的无奈。
“我要走的路很难,很长。”万俟流铭转身看着秦浮,“你是不是特别讨厌这样的生活?”
“……是。”
“那么,我放你走。以后山高水远,你保重。”
秦浮再次吸了吸鼻子,啃了口干粮。
胖太终于爆发,“主子你要实在舍不得人家就直说嘛!在这里伤心叫个什么事儿?!”
秦浮委屈,“我只是被这发硬的馒头硌着了牙而已。”
“……”
“还有万俟王爷那番话说得太虐人了,他这是被套路了多少回啊,这可怜的娃……”
胖太其实很是佩服主人那神奇的脑回路。
“主人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何跟你说那些话?”
秦浮沉默了。
自然想过,但是不敢深想。万俟流铭是这大陆云端的神,她是不走心闯入此地的草根小民。
他们以前陌路,如今异路。
胖太不再说话,只默默地乘着秦浮前行。目标是大长老信中的山谷。
两只跑着跑着却突然看到路边横了一个人,秦浮眼尖,未等胖太提醒她便勒令胖太停下。这个时代,应该不太可能有碰瓷儿这种先进的知识技能吧?秦浮和胖太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靠近。地上那人身着一身发旧的灰衣,头发乱糟糟,背对着秦浮躺着。该不会死了吧。秦浮犹犹豫豫地走过去,那人突然翻了个身。
秦浮立马暴起,搬起一块石头,砸!
那人敏捷地闪开。
“救命啊谋杀啦!!”
“死老头别跑!站住!”
“姑娘冷静!冲动是魔鬼啊!”老头体力显然不错。
“死老头!要不是你,我犯得着在这鬼地方活得这么艰难?!”秦浮竟然开始捏诀,光球一个接一个地朝着疯老头砸过去。
老头嘴角一抽,脚下不慎,就被秦浮刚捏的诀化成的绳子捆住了双脚。
片刻后,与大树无缝贴合的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疯老头无奈地看着秦浮。秦浮拿着一根她手臂粗的棍子,威胁道,“你只有一个选择,送我回去,否则,哼哼!”
疯老头在秦浮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姑娘啊,我只知道怎么送走,不知道怎么送回啊……”
秦浮怒,“丫的那你干嘛把我从悬崖上推下去?!你不知道那是杀人吗?!”
“老夫算到你不但不会死,而且还会有不凡的机遇……”
秦浮:“!”然后举起了棍子。
“你就算杀了我也回不去啊啊啊啊啊啊!!”
秦浮沉默半晌,“方法,告诉我方法。”
疯老头抬眼看她,笑容慈祥地不敢让人恭维,“方法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秦浮疲倦地靠着胖太,闭着眼,“非去那里不可?”
“只有这一条路。”
“那路该如何走?”
“乱世尽,大陆统。”
秦浮眼神古怪,“你要我上战场杀敌平四方?!”
老头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你可不是那个料,不过不得不说,你长了一个好脑子,辅佐一位叱咤七冥的君王,虽然有些勉强,但也没别的法子了。”
秦浮握拳 ,“那我上哪儿找人去?”
“七冥人才济济,择优而取。不过,你心中应该,有合适的人了吧。”
秦浮皱起眉头。疯老头呲牙一笑,甚是和善啊甚是和善。
秦浮捋起袖子,“在那之前,我还是先出出气吧。”疯老头怪叫一声,一阵雾气扬起,秦浮面前空无一人,然后疯老头的声音隔老远地传来,“姑娘千万努力早日回去啊!”
秦浮高声大叫:“我要外挂!!”
疯老头在空中一个趔趄,他擦擦额上的冷汗,再一次说服自己绝对没看错人啊没看错人。然后他指指秦浮身后,“那就是你的外挂。”秦浮回头,胖太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疯老头说完就消失不见,留下秦浮和胖太在那里大眼对小眼。
万俟流铭坐在书房里,展开影卫传来的消息。
“中路,高人,身份不详。”
万俟流铭揉揉眉心,有些疲倦。没了那人每天的叽叽喳喳,竟觉得有些无趣。
秦浮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