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屋子里面,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即使在面前的东西,都难以看清,屋子里面唯一清晰的东西就是那面镜子。
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照射在法海的脸上,他那豆子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额头上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新的汗珠,折射金黄色的光芒,晶莹剔透,像是一颗颗打磨好久圆润的珍珠。
老僧人消失不见了,但是镜子的吸引力依旧存在,仿佛不把法海吸进去绝不罢休。
法海和镜子僵持住了,他不敢用身子的其他地方去触碰铜镜,怕再次被吸了进去,法力送进铜镜之后,也毫无反应,就像是水流进了深海里。
法海此刻多希望有个人能够过来,但是他心里也知道不会有人过来的,忽然之间法海又想起来渡仁那个胖和尚,若是他和自己在一起,此刻早就出现在了这里,然后想办法把自己解救出来,即使想不到办法,也可以和自己说说话儿,不像现在这样孤寂。
孤寂是最折磨人的一种东西,它看不见摸不捉,徘徊在心里,如影随形。
目光凝重的盯着铜镜,咬着牙,与铜镜较着劲儿,渐渐铜镜表面出现了一些彩色的光晕,就像是水面上飘着一层油,折射着阳光所发出来的那种光晕。
看久了之后,有着一种眩目的感觉,恍惚之间,自己的灵魂快要出窍,飞离自己的身体,钻进那彩色的光晕当中,仿佛那里是天堂,是灵魂的归宿。
脑海里再次传来的熟悉的震动,让法海从迷糊之中清醒过来,连忙眨了眨眼睛,再也不敢和铜镜对视了。
就在刚刚他的灵魂差点飞离了他的身体,进入到了铜镜当中,他一想到开始时看见的铜镜里面的那些怪模怪样的人群,他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他可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人不人,鬼不鬼,永远呆在镜子里面,不得自由。
随即又想到自己的脑海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居然三番五次的救自己,而后又想到了六字真言。
法海静了静,把自己拥有的记忆都回想了一遍,最后定格在那座庙,那尊佛像。
法海在这一生活了二十年了,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思考过,以前他也没有想起过要反省,反省是一个高技术活儿,需要安静的环境,需要一颗安静的心,还需巨大的勇气去揭开内心的糟粕部分、、、
现在终于有这样的安静的环境,黑黑的小屋子里面,没有任何的声息,甚至除了法海之外,连一个生命都没有。
佛光照在身上,安宁自生,心神脱离世间,哪怕现在一只手被困在铜镜里面,哪怕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那种从心里升起的安宁,永远不会消失。
佛家能够在这纷乱的世界立足壮大,总有她的道理。
法海闭上眼睛,脑海里仔细的回想那尊佛像手上托着的金砵的样子,圆圆的外形,上下稍细,中间鼓起,像是一个大鼓的肚子,砵的颜色是金色的,鼓起的肚子上还刻着字,刻着什么字呢?
法海的眉头皱了起来,记忆像是流水遇到了阻碍一样,慢慢的积蓄起来,越积越多,最终还是冲破了阻碍,想起了那刻的字,真实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法海一想起这六个字,意识倒映到自己的泥丸宫,他看到了自己的泥丸宫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金砵,如同一个太阳一样散发着金色的佛光,照耀着自己的泥丸宫。
六字真言加上观想法,就是一把钥匙,一把把法海带到金砵面前的钥匙。
抬头望着旋转不定的金砵,六字真言就像是行星一样绕着金砵旋转,烫金大字,如同活物一般。
法海下意识的想要念出这六个字,前三个正常念出来了,但是到了第四个字就失声了,就像是在遥古时代,喉咙里的横骨还没有化掉,难以发声。
法海猛然惊醒,却见到他念出前三个烫金大字,如同烈火燃烧一般,发出耀眼的光芒,直直的照射在他的身上,接着他的意识就出了泥丸宫,回到了身体里。
还没有等到他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感觉到一股热流,如同大风里的海浪,汹涌澎湃,顺着自己的手流进了铜镜当中。
铜镜的光芒大盛,在法海面前呈现出了另一个世界。
天上没有昊日,也没有皓月,更没有星星,只有灰蒙蒙的雾,雾好像也是死的,一动不动,停留在那里,从远古到现在,一直都是那个死样子。
地上没有任何的植物,只有一片灰色的土地,灰色的山峰,灰色的岩石,还有一条灰色的河,汹涌的流淌着。
这是一个死寂的世界,没有任何的生气,这股死寂的力量很有感染的能力,即使看到的人也觉得自己死了。
在灰色的大地和灰色的云雾之间,飘荡各种各种的虚幻的身影,有人,有猪,有鸟,有虎等等,世界存在的生物,即使是以前存在现在灭绝了的生物这里都能够找到,他们浑浑噩噩的在大地与云雾之间飘荡。
还没有等法海弄清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光芒划开了厚厚的云雾,照耀在灰色的大地上。
那些飘荡在空中的身影愣愣的望着那道金色的光芒,麻木呆滞的双眼中逐渐恢复了一些灵智,飞向那道金光。
金光闯入这个只有灰色的世界,整个世界都颤抖起来,像是在激动,又像是恐惧,复杂难明的情感在流淌。
然后法海就看见从那道金光里飘下了一件东西,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悬浮在半空中,正是泥丸宫中的金砵。
六字真言脱砵而出,飞向整个灰色的世界,天地都在颤抖,一股宏伟的力量爆发出来,撞击到了法海的元神,然后法海就晕了过去。
当法海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昊天已经完全黑了,佛珠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散发着淡淡的佛光,照亮着一小块空间。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恢复了自由,巨大的铜镜变成了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静静的躺在法海的手边。
法海揉了揉眉心,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