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阔别已久的成华市,第一个找上他的不是唐雅也不是熟悉的任何一个人,而是自称何书林秘书的霍建荣,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称他是代表省委何书林书记邀请林凡去见一次何书林。
对于何书林,林凡半眯着眼睛,他的心思飞得很远,当初他和林家大动干戈,正要一鼓作气拔掉林家这个阻碍木棉县发展的钉子时,何书林跳了出来,很委婉地提醒林凡做事要留一线,态度很鲜明地站在了林家的立场,*得林凡不得不让步,正是这件事让林凡看透了何书林的为人,除了暗地里与何雯存在五十亿的债务关系,两人自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霍秘书,听说这次西川省引进的百亿外资还是你给牵线搭桥,你看什么时候也照顾照顾木棉县啊,何雯没少在我面前提这个事儿,我们木棉县缺投资,缺项目啊。”坐在车后座,林凡笑着问道。
“林书记快别寒碜我了,成华市有谁不知道你林书记在高新区的威望,你要一句话下去,别说百亿,就是千亿都没问题。”霍建荣哈哈一笑,这是个很爽朗的男人,毫不避讳林凡话中一些敏感的东西,“说起这百亿投资,我只是起了个牵头作用,关键还是何雯,她在M国的人脉广,说到底还是这一届省委省政府的魄力大,换做以往,还真没这么容易。”
林凡的眉毛挑了挑,这话从霍建华嘴里跳出来,值得林凡认真思量一番,何书林任西川省委书记已有一年半,他和白岩宏不一样,大力推行地方改革,在思想上直追东部沿海省市,掀起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改革风,何书林是典型的强硬派,这一年半下来,因为贪污腐败被何书林拉下马的官员比起白岩宏在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最明显的就是成华市委副书记、市长付红林,付红林才三十五岁,如果不是栽在何书林手中,这个人步入部级大员几乎是百分百的,可惜的是他被何书林拿下,何书林的动作太快,等付红林背后的人反应过来时,付红林已经全盘交代,以权谋私、收受贿赂,再牵涉到个人生活作风,付红林彻底完了。
不仅林凡在打量着霍建荣,后者也在侧面观察着林凡,他是何书林新任提拔的秘书,林凡这个名字他没少听何书林提起过,连何书林奉为掌上明珠的何雯也时常把林凡挂在嘴边,当然前者更重视林凡在政治上的表现,直言后生可畏,当初何书林差点和林凡分道扬镳,这让何书林在暗地里悔之不迭,而霍建荣更多的是一种不解和嫉妒,因为林凡的升迁之路太快太顺畅,二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是县委副书记,马上就要升任县委书记,他自信处在林凡的位置能比林凡做得更好。
“霍秘书,不知道这次何书记找我所为何事?”林凡一直憋着心里的疑惑,现在总算问出口来。
霍建荣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何书记没有明说,我们这些做秘书的也不敢随便揣测领导的心思。”注意到林凡明显失落的表情,霍建荣迟疑了一下,车子在拐弯的时候,他侧过头,压低声音说道,“总归不会是坏事,说起来我还该恭喜林书记。”语气中那一丝淡淡的妒意和幸灾乐祸被林凡听出来了。
林凡面容一怔,他绝不相信何书林亲自找自己仅仅是为了自己调任的事,看霍建荣略显神秘的姿态,林凡心中泛起一股别样的味道,他暗思了一阵,似乎他和霍建荣并没有多少交集,仅有的一次还是在成华市举办西部招商大会上,由何书林引荐,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这次见面属于私人性质的,因此见面的地方选择在何书林的家中,算起来,林凡应该受宠若惊,熟知何书林性格的林凡知道,但凡在家中被接见的人,定然是何书林的心腹,最不济也是很重视的人。
两年未见,何书林变化不大,四十九岁的何书林正值鼎盛之秋,作为一方省部级大员,身上该具备的气势都具备了,梳得光洁的额头泛着光,双目炯然,皮肤更加白皙,官途一帆风顺,身上那股子指点江山的味道更浓,何书林五官很端正,曾有人说过,这是一种福相,何书林一路高升与他的福相不无关系,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看到林凡两人进来,何书林起身,握着林凡的手,哈哈笑道:“林凡,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想当初你小子可是隔三差五地往我这跑,这一出去就是三两年地不登门,莫非是看不起我这一亩三分地啊。”何书林的手很宽大,皮肤很干净,相比而言,林凡的手则显得褶皱四起,上面布满了老茧,这是常年下地劳动留下来的。
“何书记这话太严重了,我这不是怕过来会打扰到您吗,一年过一年的,时间也磨得很快,错过了何书记的乔迁之喜,这是我这个做晚辈的失误。”林凡面对何书林依旧保持着一份淡然,五年有余的官场之路,林凡将逢人说人话的本事学了个七八分,这一番感慨倒也颇有几分真诚。
“工作很重要,但身体也不能被拖垮了,我可是知道你们木棉县出了好几任备受爱戴的领导,但都是干得不长久,很是让人惋惜啊。”何书林叹息了一下,他一早就听说林凡每逢农忙时节就带着一干领导深入基层帮忙,刚开始他也以为林凡是在作秀,毕竟林凡前往木棉县单枪匹马不容易打开局面,哪知道林凡足足坚持了两年之久,在基层的呼声甚至比身为县委书记的薛凯还要高,这让何书林想起了一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有得到他们的认同才是一位称职的好官,林凡无疑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好了,一会儿就在这吃午饭,来得早不如赶得巧,雯雯也刚回来,今天难得她亲自下厨,你也尝一尝雯雯的手艺。”何书林轻轻拍了拍林凡的肩膀,笑着道。
“何书记盛情邀请,看来我是却之不恭了,能得雯大小姐亲自下厨,荣幸之至。”林凡也跟着笑了笑,两人面对面坐着。
“我说你们两个一老一小两只老狐狸,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太高了吧,就不能正正经经地好好说话吗?我爸爸当了几十年的官,这颗心早就刀枪不入了,我说林凡,你还真是有学有样啊。”何雯扎着小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提着汤锅,一脸鄙夷地站在厨房门口。
何书林和林凡相视苦笑,对于何雯的挖苦,他们无言以对,何书林的老家在湘北省,西川省就他与何雯两人,显得有些冷清,霍建荣识趣地提早离开了,剩下三人,林凡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将来也不知道嫁不嫁得出去。”厨房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并不影响何书林的谈性,何书林看着厨房门,纵使如他,也对何雯无可奈何,想到何雯的私生活,何书林心里一阵烦闷。
“雯雯毕竟才毕业一年多,有点玩性也是应该的,总有成熟的一天,何况现在的她取得的成就远超于同龄人,之前白书记还曾夸过雯雯,要是芊芊那丫头有雯雯一半的能力,他也就放心了。”对于何雯,林凡的态度一直很矛盾,倒不是他对何雯有所留恋,毕竟两人曾经有过一段超于现实的纠葛,他也不想何雯的生活就这么下去,一时之间,林凡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以中立的态度说道。
何书林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和雯雯年龄相仿,也算熟悉,有时间就劝一劝她,在她眼里,我这个老古董向来和她没有共同语言,说话也时听时不听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林凡,你说说,这外国男人有什么好?”与林凡这样的后辈谈论自己子女不光彩的私生活,何书林也是无奈之举,何雯似乎对外国男人情有独钟,身边的异性也是走马观灯,基本上一个月换一个,这让传统的何书林很难接受。
林凡眉毛一拧,他强忍住笑意,这何书林也着实是个妙人,不过在何雯的私事上,林凡不想发表任何观点,他把自己纯粹看做一个路人甲,冷眼旁观着何雯的一举一动,既不开口,也不诱导,任其发展。
“爸,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的事你少管,你有空就多回去看看妈,比什么都强。”不知何时,何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凡两人旁边,脸色有些冷然,冰冷的眼神让林凡有些不自在,他尴尬地笑了笑。
何书林也是一脸尴尬,不过他的脸皮早就千锤百炼,瞬间就恢复正常,拿出他省委书记的气势,正色道:“雯雯,本来我是不想说你的事,但你看看你过的那叫什么生活,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再看看林凡。”
“他?”何雯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地说道,“这个社会,男人不偷腥的话,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他林凡也不例外,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左拥右抱,带着一个漂亮的叶副部长出去美其名曰考察,实际干的什么勾当大家都心知肚明。”
果然来了,林凡翻了翻白眼,自己这算是躺着也中枪,他已经尽量避免切入这个话题,没想到还是被何雯逮了个正着,涉及到自己的私生活,林凡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外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讲,我林凡自认行的端,做得正,给所有的事情下定义,必须要有理有据,你爱你的金刚钻,我揽自己的瓷器活,两不相碍。”林凡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走你的阳关道,无碍别人的议论,但既然立在这个社会,就该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做某些事的时候你不仅要考虑到自己,还得顾虑身边人的感受。”
“不要用这种老一套的传统束缚我,既然人人都讲男女平等,但丁也说过,走自己的路,我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何雯冷笑了一下,对林凡这一番说辞很不感冒。
“你的标新立异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这是国内,无论是传统还是周遭的环境,注定西方的那一套行不通。”林凡摇了摇头,现在的何雯在他眼中如同叛逆的少女,“既然身在这个环境,首先就得接受它,然后再去改变,坦白说来,我对你的那一套无感,就像一个从鱼米之乡走出去的人拿着一个馒头回来,有人会想着尝鲜,试问,吃惯了大米的人怎么会接受一日三餐大白馒头的日子。”
“我……”
“我承认,现在国人思想受西方自由思潮影响极大,但某些根本性的东西是动摇不了的,自由不等于放纵,伦理道德是我们这个民族存在至今的根本,这一点就像某位伟人说的,至少百年不动摇。”林凡摆了摆手,打断了何雯的话。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东西,全盘吸收,让自己融进别人里去,无异于斩断了这个民族的根,当代社会,很多人都对这个国家失望了,选择了移民,很多国家也对这个国家的人民失望了,表示了不欢迎。但是你要知道人家的国家是人家建设的,坐享其成你又岂能心安理得?一直说着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劣根性,你走出去就能高人一等吗?拿着别人的东西来耀武扬威,这种人在我看来是可耻。”林凡的声音渐渐拔高,在不大的客厅里来回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