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雨声吵人得很,连同那些水汽，也让人心中浮躁，站在玻璃窗前,再一次听着手机里面那个无人接听的声音，陈程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外面那连绵到天地都混沌的雨雾,心中像是长了草一样不安。

王蓉回来的时候，见到他在窗户那里站着,问了一声，听到他说担心的缘故，笑了一下：“小雪那么大人了，不会有事儿的,放宽心，也许她回学校了呢？对了，她是不是有男友了啊？”

这话委实不动听，可陈程皱着眉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某人的电话，李雪从来不防着他,所以她的手机通讯录,他其实是偷偷看过的,不仅看过，还记下了某个人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带着些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两分钟后，陈程挂了电话,一刻钟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刚才那个电话号码，然后，他顾不上跟人说一声，直接就跑出去了，连伞都没拿。

十字路口，一辆车正等着，两辆车汇合之后，开始往一个方向开，不久后，他们找到了那个被拾荒者捡去的手机，已经摔坏了。

“……就在那个十字路口捡的……”

“手机主人呢？你看到手机主人了吗？”

陈程顾不得对方身上的脏污，伸手抓着他的肩膀询问。

“等等，你看看这个。”

那一场小车祸，因为豪车和美女的关系，有人拍了视频，放在了网上，青年扶了扶丑丑的黑框眼镜，把那个小视频放出来给陈程看，“等我，我能找到那辆车的行驶轨迹。”

入侵交通摄像什么的，简直是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坐在车内，电脑屏幕上有着幽幽的蓝光，一个个数据如同乱流，一幅幅画面如同斑点，快速晃过的时候，人的眼睛都觉得发疼。

大脑之中胀痛，可陈程还是坚持看着，希望能够从中找到李雪的踪迹，可是，他们失望了。

一帧帧的画面在消失，然后，电脑彻底黑屏，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儿？”

陈程皱着眉问，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青年尴尬地笑：“那个，我没想到他们也有高手，大意了，这个电脑的配置也不是很好，我好久不开这辆车了。”

随便放在车上的电脑，长久不维护的话，也不会那么好用，也许对普通人来说好用，但对他来说，就差一些了。

“不要着急，等我换个电脑。”青年这样说着，安抚了一下像是要打人的陈程，陈程勉强放下对他的看不顺眼，让他抓紧做，却也没有完全指望他，回去之后跟陈召说了这件事，让他也想办法找人。ωＷＷ.166xs.cc

“什么失踪了，分明是终于有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外人，主动离开了。”

陈慕知道李雪失踪了，在一旁高兴地说着风凉话，讽刺陈程的着急，“我才是你亲姐姐，你知不知道？！”

她又发脾气了，这一次，陈程没留意，也没人记得及时拦住她，陈程被一个陶瓷摆件砸在了头上，当场昏厥。

额头满是鲜血，直接被送去了医院，因为这一出变故，陈召当场给了陈慕一巴掌，让她滚出这个家，一旁的王蓉也深深皱眉，陈慕这样的女孩儿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简直像是一根刺，扎在哪里都让人不安生。

陈程在医院躺了几天才醒，醒来后倒是好些了，陈召却不许他动，只说已经请人去查李雪的消息了。

公司还有事情要他忙，养女失踪，儿子住院，被赶走的亲女儿至今也不知道在哪里，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都不知道要先忙哪一件了。

好些年没有这么乱过，陈召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跟着闷疼，在王蓉的劝说下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发现身体也不怎么强了，再不能如年轻时候那般要强。

等到陈程能够离开病床的时候，陈召就直接倒下了，不是大病，就是身体实在是坚持不住。

“你爸爸的公司是肯定交给你的，你现在就先开始熟悉吧，找人的事情，已经花钱让专业的人去找了，你就算跟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消息，不如先处理公司的业务，赚了钱才能找更多的人帮忙找人。”

王蓉给出的劝说角度很现实，陈程沉默良久，同意了。

他给青年打了一个电话：“……你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她那天是为了找你出门的，你一定要找到她……”

陈程没有说过自己的喜欢，也不准备再说了，他反而要说李雪有多喜欢青年，因为这样才能让青年更加尽力地寻找李雪，他要他知道，有那样一个女孩儿真诚地喜欢着她，并且是在找他的路上出事的，他要他记得，要他愧疚，要他用尽全力去找她，或者……为她报仇。

电话挂断的时候，夜色很深，陈程没有开灯，他又站在那面落地玻璃窗前，看着院子里的黑暗，其实没有那么黑，还有路灯的存在，有朦胧的光和绕着光飞的细小飞虫，可在他的眼中，只看到那片黑，没有任何光亮的黑。

心脏仿佛被撕烂揉碎了，不是特别明显的疼，却让人割肉断骨一样难耐，眼中干涩，并没有泪水，可他这一刻深深明白，自己有多么想念李雪，又有多么爱她。

很久之后，李雪被找到了。

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标本，不知道制作人是怎样弄的，但她真的好像还活着一样。

陈程顾不上正在开的会议，跑去看了，在看到的刹那，只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小雪……”

怎么能够有人那么残忍，他宁可她受尽折磨，只要还活着就好，哪怕一身伤痛，可他终究能够抚平她的伤痛，陪着她，可现在——

是青年找到的她，在陈程之前的反复强调之中，青年已经认可了自己作为男友的身份，“……我会送她去火葬，她不会想要这样的。”

他们都不是那么变态的人，不会把自己喜欢的做成标本留存，这种留存本身，不是为了想念，而是为了让那份想念化作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他们的心脏。

“——嗯。”

陈程应声，他没有再说什么，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看那朝思暮想的容颜，他怕看到她冷冰冰的模样，仿佛……

葬礼很低调，是两场葬礼。

还有陈慕的。

陈召仿佛老了十岁，被王蓉扶着，他陷入了作为父亲的愧疚之中，对陈慕，那一天，是他把陈慕撵出去的。

“如果不是我让她离开，也许她就不会……”

这种懊悔的情绪也许要纠缠他很长时间，让他暂时忽略对养女的怀念。

如果陈慕知道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争夺到父亲的关注，会不会觉得安慰一些？她很早以前，就想要看到父亲“改邪归正”，明白谁才是真正值得爱的。

陈程当着所有人的面，放了一束白玫瑰在李雪的墓碑前，纯洁而美好的初恋，也是永远难以忘怀的爱慕。

“这是她喜欢的花，她喜欢白色。”

补充说明着，像是怕青年误会，又像是怕有人质疑，很多事情，生前未曾被挑明的，以后也不用挑明了，这样对她更好。

“哦。”青年信了，应了一声，看了看手上的红玫瑰，到底还是放在了李雪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心中怅然，他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下一次我会带白玫瑰过来的。”

顾城被揪出来是幕后真凶的时候，陈程几乎要疯了，彼时，他正跟顾氏公司合作着某个项目，他借着这个便利，冲到顾城面前，质问他为什么。

“她们的眼睛很好看，我很喜欢，你的姐姐，都很好。”

顾城还记得被他制作成标本的两个女孩儿，还记得那种美，语气里甚至有些遗憾，“为什么要火化呢？你难道不喜欢她们吗？”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陈程疯了一样大叫，他试图扑打，却被保镖拦截在外，根本无法靠近顾城的衣角，对方则如同一位神祇，冷静地看着他大吵大闹，似乎回忆一样，“你的姐姐有时候也这样，那时候她的眼睛很好看，有火在烧。”

比最美的红宝石还要动人的色泽，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让他无暇他顾，只可惜，只有纯洁的少女才能有那样的美。

有的时候，游荡在人世间的恶魔是不会受到束缚的，无论是什么。

可有的时候，总有些惩戒是要来自公平正义的，无论是谁。

顾城死了，死在国外，并不禁枪的国家，发生什么都很平常，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少女，有一些，有着比较曲折的身世，他只是在她们平凡的时候与之遇见，却不知道，原来看似平凡的少女，原来也有着有权有势的亲人，并且，亲情未曾冷却。

她的亲人愿意为了她的早逝而报仇。

于是，顾城就死在了那样的怒火之下。

陈程平静地从账上划给了青年一笔钱，“谢谢。”

“是我应该做的。”

青年恢复了一则消息，很快，聊天界面上就成了一片空白，仿佛他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交流，如果有人去查，恐怕也查不到那笔钱的去向，或者说，他们只能知道那笔钱是用来做慈善了，对一些失独的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