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火了。

这一部片子, 非常具有争议性的那种，却无法掩盖实实在在的火。

有句话怎么说的，黑红也是红啊, 何况又不是全黑, 还有一帮死忠粉在顶着, 对战到现在, 输赢各半, 怎么看也很不错了。

霍尔萨斯看完片子, 沉吟一会儿，跟雷克说起的时候, 问他：“你是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的？”

好的片子, 好的本子, 重要的就是那个好的构想。

这一次，霍尔萨斯也跟风拍了一部部分涉及宪公主的片子，很尊重史料的那种, 吸取了前人的经验, 不敢说有多么出挑, 却也不会有错漏的地方，是他一贯的风格, 就是那种严谨的、一定要讲一个逻辑通顺且完整的好故事的风格。

选取了星际开拓时期的一些事情，算是一个群像片, 若是好了, 拍续集什么的都不用组队了。

目前看来, 也是中规中矩, 不敢说有多少亮点，但当做历史课文参考去看应该是没多大谬误的，可这样的片子, 谁都知道，纵然真实的史料已经足够精彩，可这种类似纪录片一样的片子，不添加乱七八糟情情爱爱的片子，总还是少人看的。

不乏老一辈喜欢怀古，愿意看一看来个忆苦思甜，也不乏年轻一辈觉得新鲜，愿意瞅一眼了解一下古代的事情。

但在新颖上就远远不如雷克的片子了。

话题上也多有欠缺，没有任何水花，就那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好像从没有过一样。

不是第一次重名，但比起《无人星》时候的顺风车，这一次就连蹭热度都没蹭上，也多少有些让人扼腕了。

好在这也是早有所料的事情。

一部片子或许还不足以看出一个导演的水平，但三部片子之后，就能够看出来一些东西了。

雷克偏爱那种小成本的，以小见大的拍摄方式。着眼点，即便是宪公主这样的人物，里面的大场面也有限，或者也正是因为这样，每一个大场面都让人觉得惊艳。

无论是宪公主穿着大红嫁衣在星舰上与王子并肩而立、万千礼花点亮宇宙的浪漫之美，还是最后险些登顶女帝位置，站在宝座之前，面对王冠眼神平静，众目睽睽之下转身一笑的傲世之美，这位宪公主，不是女帝，胜似女帝，那种风姿，已经无人能敌。

或许之前拍的也有许多令人难忘的，但这部一出，留给人更多的是悬念，真的有穿越者吗？

“越是禁忌，越是引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雷克没有如实说，难道说自己觉得宪公主是同行吗？

星际时代，对于穿越者的概念是否定的，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早在现代的时候，不少科幻小说就开始推演若是穿越如何如何，什么祖母悖论祖父悖论的，但在星际时代，连“穿越”这个事情本身的存在基础就给否定了。

——时间不可逆。

有太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基于此之上的科技产品，也无一不在说明这就是真理。

既然是真理，那么，有谁还会去怀疑呢？

所以，相较于现代时候很多人在幻想过去某个接触的历史人物其实是现代穿越过去的穿越者，星际时代，反而不会有人这样想，他们认可那些前辈的杰出，并认定如果是他们到了那个年代那个时期，能够做到更好。

这种来自星际的自傲，也让他们不会去想鼠吃蛇的事情。

“事实证明，你总有很多奇思妙想。”

霍尔萨斯不得不承认，在导演这个行业，哪怕他自认自己的拍摄指导等技术方面的才能都不输于雷克，但对方的创新，就是自己所不能及的了。

当然，这也不会让他产生失落或者自卑，进而否定自己，他擅长的方面，对方可不一定擅长。

雷克也看出了霍尔萨斯眉宇间隐藏的自傲，这个看起来平易近人的贵公子，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

幸好不是仇敌，他也没必要在这方面打击对方，否则，这一生，可就太辛苦了。

“我有一个新的项目，你要不要投资一下？”

雷克忽而一笑，笑容有些坏坏的，目光之中闪烁的狡猾，看着就像是在打什么算计人的坏主意。

霍尔萨斯看着：“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你说说吧，若是可以，我会同意的，同学嘛！”

他还记得雷克找他的时候用的借口就是“同学”，现在说来，似乎意有所指。

若是不同意，也不能怪他，同学而已嘛！

“怎么能是好事儿呢？”雷克笑着说，“好事儿我就自己来了，就是要干坏事儿才叫你啊，来不来，一句话。”

感觉被激将的霍尔萨斯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新奇，少有人这样明摆着说我就是想要坑你的钱，偏偏，他还真的想要参与。

“好。”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霍尔萨斯的眼神之中都多了些活泼之色，他会带来什么呢？他又要做什么？

许多年以后，已经年老的霍尔萨斯依旧保持着贵族的风范，坐在那雕花的木椅上，红绒的垫子铺陈着，坠下的金色流苏隐隐地从衣袍缝隙处闪现，他面上的微笑若岁月的陈酿，呼吸间都是醉人的醇香。

来采访的女记者脸泛桃花，能够接触到这样的人，真的是让人意乱情迷，幸好今日所用的冷静香水，深吸一口来自衣领处的冷香，足够让她不会偏离主题。

“您最新的这部片子，为什么要叫《那个男人》呢？或者说，那个男人，指的是雷克导演吗？”

女记者保持着微笑，询问有关新片的事宜。

“是。”霍尔萨斯坦然承认，多年的朋友，不符合阶层的平民朋友，也就这么一个了，哪怕十年前，雷克就得到了帝国的荣誉爵位，但，跟真正的贵族到底还是不同的。

“您跟他的关系、我是说，听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有些暧昧的话题尽量被问得平淡，这件事早就有人非议，实在是阶层的跨越太难了，尤其是霍尔萨斯和雷克的关系很好，仅仅是同学，可有些说不通。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总有些人试图要从他们的交往之中看出不正当的暧昧关系来。

星际时代，性别种族都不构成组合的障碍时，当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好，还是跨越了阶层的好，总会让人怀疑其中某些禁忌的存在。

事实上，这若是真的，也算不上什么丑闻，毕竟霍尔萨斯虽是贵族，所从事的却非官员职位，有个喜欢的平民爱人，也不算什么。

可他有妻有子，儿子还踏入了官场，就让这段过往显得有些不可言了。

贵族的爱情故事，大多都是讳莫如深的。

这个问题，有些擦边儿。

女记者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着怎样的答案。

“是。”

霍尔萨斯一笑，想到那个人，就有很多好笑的地方似的，让人不觉微笑，但他所做的事情并不滑稽，也没什么哗众取宠的部分，可，每次想到，总觉得轻松，像是心中的压力都被释放了一样，无忧无虑的轻松。

女记者的目光都开始闪烁，这一个“是”，已经让她脑补出了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并愿意为此谱写一出悲剧了。

贵族和平民的爱情套路，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多么可惜啊！

似乎是看出女记者想了什么，霍尔萨斯笑得无奈，眼睛还有些顽皮地眨了一下，仿佛在暗示着某些不可说的事情。

能让一贯温和的人这么活泼，这就是爱的力量啊！

女记者这样想着，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问这方面的问题，而是问回了片子，有关这部片子拍摄的初衷，及希望达到的预期。

“我希望，所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另一面，或者说，看到我眼中的他到底是怎样的… …”霍尔萨斯说着又笑了，笑容有些怀念，“每次看到对战时候的那些话，我都想笑，无论是夸他的还是骂他的，他就是个骗子，你们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言辞之中，虽然有说“骗子”，但那种语气，可不是责怪，反而颇为亲切，像是——爱的昵称？

女记者很想大胆地多问一句，却还是问回了片子相关，咳咳，真的是相关，“您对雷克导演的印象是什么样的呢？能先给我们透露一下吗？”

“他有一个有趣的灵魂，跟他那些有趣的实验一样。”

霍尔萨斯说着，眼神之中的怅然也让很多人想起那个有着有趣灵魂的雷克导演是怎样死在他自己安排的有趣实验之中，像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天知道他一个导演，为什么要去做实验，能研究出什么呢？

偏偏还有人投资！

不知道多少人在知道以后看不到雷克导演的新片之后暗暗咒骂他背后的那个大金主，哪怕后来知道那人是霍尔萨斯，也不过是把这种骂变得隐晦而已。

采访完毕，女记者走了，霍尔萨斯的坐姿似乎有些放松，却没人能够看出来，他的眼神悠远，自语：“他就是个骗子… …”

把所有的实验结果隐瞒不报，骗了他那么大一笔投资，这个骗子，他能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