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嫔有孕,最不开心的当属太后。
要知道,太后可是看准了令嫔生不出才拉拔她的!
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嫔御,在后宫的作用无限趋近于无。太后捏着令嫔这样大的把柄正得意,怎料她居然怀上了?!
太后觉得自己受骗了。
还有一个人也觉得自己受骗了。
那个人是弘历。
弘历会宠令嫔,也是因为她不能生育。
想当初他是因为听了孝慎和德嬷嬷的话,以为孝慎对后妃下不孕药才会对孝慎的死无动于衷的。孝慎言语间分明已经对魏氏下了药,若不好生调养个七年八年的别想好。只因魏氏对他的影响力太大,孝慎才决定加重药力断绝魏氏的子嗣。孝慎虽做法不对,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所以弘历才会让粘杆处去查,说是找孝慎的罪证,不如说是想给孝慎一个机会——尽管那个机会被孝慎自己毁了。
一个连粘杆处报告里都写明了是被下过药的女人一眨眼怀上了?弘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荒谬!!如果那药没有用,在孝慎收手之前后宫也不会只有三个人怀孕了!
但从延禧宫赶来报喜的宫女还在外面跪着,弘历不得不信。
良久,弘历憋出一句:“难道是朕....太强了?”
翊坤宫
“噗!”
刘娴只来得及把头偏到一边,但还是喷在了容嬷嬷的衣摆上。
“什么?!”刘娴发现她掌控后宫的能力随着地位的水涨船高反而低到谷底了。呆呆的难以置信的问,“令嫔...你说令嫔有了?!”
容嬷嬷默默的给刘娴擦嘴,默默的点头。
刘娴却忽的笑了,站起身。
“走,到前殿看看瑞宁去。那小丫头居然说今天要放风筝。”刘娴说着披上大氅就往外走,嘟囔了一句,“大冬天的放风筝,哪根筋不对了?”
瑞宁并不理会刘娴的纠结。她的风筝是永璋亲手扎的。只因学到一句“竹马踉跄冲淖去,纸鸢跋扈挟风鸣”,瑞宁一时好奇非要看看“跋扈”的纸鸢是个什么样子?又因还未到放纸鸢的最佳时节——初春踏青,没有风筝卖,永璋便动手扎了一个,想着瑞宁的兴趣爱好,还是做的老虎风筝。
翊坤宫说小不小,入了夜空旷的吓人;可说大也不大,比如这个时节放风筝就决计放不上去——整个翊坤宫最大的前院沿对折线跑也不过几十秒钟的事。
好在冬天刮风,北风吹着,除了冷点,风筝还是摇摇晃晃的上了天。作为只看了一次就做出如此成绩的瑞宁脸上首次露出兴奋的表情。永璋在瑞宁身后站着,时不时指点一二。
刘娴淡笑的看着,容嬷嬷凑上来,“娘娘,三阿哥可真喜欢咱们公主,听说那风筝还是三阿哥亲自扎得呢。”
刘娴玩味的看了眼永璋,“淑儿,让小太监待命,一会风筝掉下来,马上去捡回来。”
容嬷嬷疑惑的看着刘娴。
“线不牢固。一开始还好,等风筝上了天,线绷直了,准得断。”
刘娴话刚落音,那边惊呼一声,风筝晃晃悠悠的落下来。
瑞宁愣了愣神,看着手中的线团,扭头向永璋求救。“三哥,不见了。”
永璋脸红了红,轻咳一声,“我让他们去找。”
因刘娴吩咐了,所以一早就有小太监盯着风筝。瑞宁人小,风筝飞得不高,正是落在正殿的屋檐上。
太监们搬来了梯子,一推四五六,点了小文子去爬。
小文子苦着脸,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只是风太大,爬一格得颤好久才爬第二格。小文子还小,怕冷穿得特别多,下面的人看着就像个球在那抖动。
永璋看着小文子畏畏缩缩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他的贴身太监小乐子会意的叫来一个侍卫。
侍卫向永璋行了礼,拔地而起跃上屋檐,摘下风筝,轻巧落地。
刘娴掩住嘴里的惊叹。轻功!
每个看过□□十年代香港武侠电影的女人心中都有一个侠女梦,不管多大。凭借威亚和后期效果处理,女鬼、女侠、女仙们都是衣袂飘飘,一步十米,仿佛地心引力不存在。轻功成为了刘娴最神往的一种武学。
为了这个侠女梦,刘娴查阅了很多资料,最终得出:轻功,古代是有的,只不过没有那么神,最多是比常人跑得快一点,跳得高一点,落地轻一点,而已。内功就更是传说中的东西。从此刘娴就失望了,每次看见电视电影里的轻功水上飘、凌波微步什么的,表情就明媚而忧伤。
虽然因看见了觊觎已久的轻功刘娴有了一丝恍惚,但是多年考据让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骗人的吧?这种程度的轻功明明就是假的,哪有可能在现实中存在?
可眼见为实,现在又没有威亚作假,若不是刘娴深知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说不定就做出掐手臂的傻事来。
但轻功的出现还是让刘娴对自己穿越的事实产生了怀疑,以至于好几天看着乾隆的眼神都不对。
弘历知道令嫔怀孕后,并没有很高兴,只按例赏了点东西,更多时候是往翊坤宫跑。
刘娴若有似无飘过来的眼神让弘历精神一振,“莫非妍姝在吃醋?”
弘历想着,飞快对上刘娴来不及收回的眼神,微笑着问,“妍姝为何这样看着朕?”
刘娴镇定自若的收回眼神,喝茶,“皇上好像胖了。”
弘历一愣,没想到刘娴这样说,摸摸唇上的胡子,“是吗?”
“昨日永璜和京里的一帮八旗子弟去西山围猎,猎了些野味,刚刚让永璋送进宫。本想各宫都送些,可我看着都是小动物,数量也不多。就想着是不是送一半到皇额娘那,另一半皇上给拿个主意。”
“永璜孝敬的,她们也没那个资格。给皇额娘送一半,另一半你留着自己用。”
刘娴却说,“那怎么行?就算不给宫妃,阿哥格格们总是要给的吧,那可是他们大哥打来的。对了,晴儿还没有正式介绍给后宫,是不是要置办一次宫宴,让晴儿露个脸?”
弘历沉思,“晴儿守孝也有两年了吧,没那么多忌讳,是该让她露个脸。不过特地置办一场宫宴就不必了,年里让她跟着四格格一起给皇额娘磕头就是了。”
弘历不以为然的表情让刘娴察觉:晴儿虽是功臣之后,但是弘历不想对她太好。主要是事关科尔沁,弘历似乎对科尔沁很忌惮;再者晴儿没有兄弟姐妹,已故愉郡王在科尔沁混得也不咋地,不然也不会自请征讨大小金川了,现任愉郡王和晴儿的阿玛很不对盘,钮钴渌氏为了保住晴儿只能拖死自己,却让弘历有种被威胁的感觉,所以尽管太后对晴儿很好很好,弘历却只是面上过得去。
“那就把野味都做成膳食,只给阿哥格格、各宫主位送些。恩,令嫔有孕在身,也不知能不能吃,这次就不送吃食了,只拿些皮子给她。皇上说呢?”
“你考虑的很周到,就这样办吧。”
承乾宫
四格格安静的坐在纯贵妃身边,看纯贵妃处理宫务。
纯贵妃时不时会看一眼四格格。比起已经是固伦公主的瑞宁,她的四格格就像是捡来的——瘦小、干扁、头发枯黄、阴沉。看着这样的女儿,纯贵妃忍不住扶额长叹。
要说长相,现在这宫里没有一个不好看的妃子。纯贵妃就长得很漂亮,乾隆也是阴柔纤弱奶油小生的模样,按理说生出来的孩子应该都不错,漂亮的过分的三阿哥就不用说了,就是缠绵病榻的六阿哥也是随随便便一个笑就能忽悠伺候他的小宫女的。这样好的胚子怎么会生出一个丑丫头呢?
纯贵妃再次叹息。
若说永是她的命根子,四格格就是她的心头肉。对着四格格,纯贵妃是有愧的——或许就是她怀着四格格的时候杯弓蛇影担惊受怕,才生出个畏首畏尾的四格格来——纯贵妃愿意用最好的去弥补,可四格格总是畏缩在一旁,沉默安静。
四格格四岁前没说过话。
纯妃生下四格格,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醒来后就得知了四格格惨淡的洗三,对四格格再难得看上一眼。半个月后席嬷嬷着急的找到她说四格格不会哭,她才着了急。报给皇上,皇上冷漠的语气让她既失望又庆幸,之后为了四格格的情况伤透脑筋,除了永,便再没有什么可以打动苏宜逐渐冰封的心。
为了让四格格哼唧一声,纯贵妃想尽办法。怕四格格因为不哭而饿死,除了去太后孝慎皇后处请安,纯贵妃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在四格格身边守了一年,席嬷嬷想替她一会都不行。
四格格终于平安活到三岁多,纯贵妃虽欣慰,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祭祀孝慎皇后那天,五格格的一句“皇阿玛”让纯贵妃找到原因——四格格比五格格还要大一岁多,居然还不会说话!
此后,纯贵妃就更急了,在乾隆夸奖永璋教瑞宁教得好时,对永璋更多了一份埋怨,却浑然忘了是自己不允许永璋接近四格格的。永就在这时被纯贵妃抓住,效仿永璋,细细教导四格格。永只比四格格大两岁,又因病落了很多课,哪里懂得教人,一番折腾下来,除了四格格会多看永几眼,不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难道哑了?
若刘娴在,一定可以看出,四格格这是得了先天性抑郁症。纯贵妃这些做法也没有不对,只是完全治好四格格就需要极大的耐心。好在宫里的女人也不用养家糊口,纯贵妃也不信四格格真是哑了,一门心思治好四格格,终于在四格格四岁生日前听到四格格叫她一声额娘。
那一刻,纯贵妃忘记了后宫争斗,忘记了储君帝位,抱着四格格哭了好久。也是从那时起,纯贵妃想重新挽回永璋,但永璋心中自有一套善恶,纯贵妃看不惯,每每两人关系好一点,纯贵妃就会因为永璋对瑞宁好过四格格而冷落永璋,刘娴当上娴皇贵妃后,纯贵妃再次坚定的疏远了永璋。
就在纯贵妃纠结于永璋亲嫡母而疏生母的时候,十五年的大选开始了。乾隆四十万寿节刚过,各地秀女坐着骡车一批一批的进了宫。除后宫又多了几个贵人常在答应外,永璋也被指了婚,定于十五年十一月初四大婚开府。又有,教导和昭公主的差事不停。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永璋就算出宫建府,还是要教导翊坤宫的五公主,还得当成一件差事!
纯贵妃炸了。为了给抢她儿子的刘娴一点教训,纯贵妃决定拆散马上要成型的皇后-令嫔组合,联系了陈太医——陈太医原是她的父亲苏召南的门人,后经过资助成为太医院太医。
令嫔因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避孕、绝育的药,癸水一直不准。纯贵妃就是要利用这点,要陈太医骗令嫔她怀孕了,当然纯贵妃也会暗地里对令嫔做些手脚,使她在把脉的时候呈现滑脉。纯贵妃要让令嫔以为自己怀了又掉了,罪魁祸首还得指向刘娴。
等事情曝光,看永璋还老说皇后是好人!纯贵妃忿忿地想。
纯贵妃的想法是好的,但总有些意外发生。
没等纯贵妃下手,“令嫔在御花园为了躲太后的雪球结果摔了,跌掉了还未成型的孩子。”的消息就传来了。
纯贵妃咬牙切齿,难以置信刘娴如此好运。
其实也不是刘娴好运,只是太后实在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为令嫔解决“未成形的胎儿”的是太后心腹齐太医,这也让太后知道令嫔是被误诊。因为吃太多避孕、绝育药,饮食不规律才造成了滑脉的假象,太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对令嫔也没再做什么动作。
只是粘杆处知道的只有纯贵妃要害令嫔,虽阴差阳错令嫔自己掉了,在弘历心中却是给纯贵妃重重的记了一笔,对于“出淤泥而不染”的永璋,弘历自豪了,大手一挥,要内务府将永璋的府邸按郡王的级别修葺。
翊坤宫
用过午膳(刘娴改规矩了,一日三餐),永璋带着瑞宁去午睡,刘娴斜靠在炕上,拿了布做针线,弘历在一旁看书。
书翻过一页,只听弘历说,“下个月永璋就大婚开府,可打点好了?”
“一早就打点好了。只是不让纯贵妃插手,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弘历冷笑,“她只记得永璋是她亲生的,何曾记得永璋还是朕的儿子?”
刘娴沉默了会,“可朝臣们都看着,永璋毕竟是纯贵妃所生,就算我是嫡母,有些事也不能越过生母。永璋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大婚出府这样大的事,皇上却不让永璋到生母宫里拜拜,岂不是平白让别人看轻了永璋?无端惹来猜忌就不好了。”
弘历转了转左手上的扳指,“那就在承乾宫外拜拜吧。”
“妍姝代永璋谢过皇上。”
“你对永璋倒上心。”弘历冷不丁说道。
刘娴想到瑞宁,微微一笑,“他对瑞宁很好,瑞宁喜欢他。”
“朕也对瑞宁很好,瑞宁也喜欢朕这个皇阿玛?”
刘娴一愣,“是瑞宁的福气。”
弘历的书翻得哗哗响,啪的一声摔在桌上,“朕还有奏折要看,晚上再来。”
说完,连披风都没穿就走了,高无庸在后面紧赶慢赶。
“恭送皇上。”
看着弘历的背影,刘娴莫名背脊一阵凉,像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住了。
“容嬷嬷,去叫小厨房把火烧旺一点,别冻了瑞宁和小十二。尤其是小十二那里,墨菲,你注意着,把樱桃看紧了。”
晚上,弘历果然来了,带着满脸笑容。
刘娴问:“皇上这么高兴,想来是有了什么大好事。”
“山东知府上的折子,白莲教余孽悉数斩获。”弘历说完,却叹了口气。
“这不是好事吗?皇上为何又不高兴了?”
“当时齐王爷正携家眷在山东游玩,为了剿灭这帮余孽,丧了性命,齐王妃殉情,只留下一个女儿。”
刘娴适时表露出震惊和怜悯,心却被熟悉感淹没了。
“朕知道你对孩子最有耐心,方才朕已下旨将齐王留下的女儿交由中宫抚养,你准备一下,兰馨半个月进京。”
“那个孩子叫什么?”
“兰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