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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亨缘忽然觉得很冷,可这股源于内心的寒冷虽然汹涌无比,却偏偏裹挟着足以烧化一切的极热。
那种热量像煤矿一样燃烧,仿佛可以烧灼整个大地。他心说...我要去救大家,如果人都死了...那就杀了那两个该死的混蛋啊!
不是说善恶有报么?不是说有神么?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就...赋予自己力量啊!
这一刻,年轻人发出怒狮般的咆哮,哮声震天。
也许每个人的内心都沉睡着狮子,触及底线的时候就会反击。
他被这种力量驱使着起来,一寸一寸的挪动着自己的身躯,一寸一寸的向前方的黑夜里爬行,穿戴着机械外骨骼的手抠着混杂着雨水、冰霜、钢筋与碎屑的地面,擦过死人冰凉的躯体。
这种姿势不甚体面,像是匍匐前进,莫名的让人觉得痛心。
可闵亨缘依旧在爬行,似乎只要一直爬下去,就可以得到救赎了。
巨兽在他身后嘶吼搏杀,远在京城的**已经乱作一团。
被巨兽践踏过的大地有幸存者的几率几乎为零,就像被农药洒过的草地,不论是害虫还是益虫通通死光,他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叶之黎已经以最快速度乘坐运输机赶赴玛莱西雅。
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有命运指引着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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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亨缘忽然抬起头来,在那无数尸体堆积而成的王座上,他看见了那把剑。它被港商吴泽骅一路带到了吉陇珀,还没来得及送回国内,帕珈索斯来袭的警报就已经传遍整个首都。
没人可以接触这把剑,它被打捞出来后就被封存在密封的重铅箱内部,所有接触他的人都死了。
它是活的,它有自己的活灵,它生来就该屹立在王座之上,不论是岩浆的王座还是尸骨的王座。
闵亨缘瞳孔忽地一缩,那个用于封锁它的重铅箱被什么人打开了。
那把剑半插在无数尸块中,一根已经化为白骨的手死死的握在剑柄上,只露出一截剑身和剑柄。
顺着手往下看,一具森白色的骷髅靠在剑柄之上,像是浑身血肉都被剑吸走了,只剩下骷髅在休息。
闵亨缘明白了,他想明白了,自看见这些尸体时的疑点全部被解开了。神秘的入侵者似乎使用了不正确的方式想带走剑,结果触发了剑本身的领域,整个避难所里的人都在一瞬间被剑光腰斩。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了,它散发着幽幽的光泽,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气质。
他不由自主的凝视着剑身,它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吸引人的目光。剑身漆黑的色泽深邃而霸道,仿佛生来就可以吸纳一切的光。
感受到有人在注视着它,这把剑发出清脆的剑鸣声,与在场的所有尸体都发生了共振。
尸体仿佛活了起来,躯体僵直,像是被通电了似的,旋即恢复死寂,倒下,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而那剑颤抖着,剑柄温热,四周的鲜血仿佛都被它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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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隔千里之遥的运输机上,叶之黎也清楚的感受到了那种战鼓般的心跳声,它竟然直接出现在颅腔中,与大脑发生共鸣,幻觉在眼前闪灭。
有他年轻时候的张扬,有他上大学时的沉默寡言,但更多的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记忆。
他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可这些记忆又是哪来的呢?难道是前世的吗?他痛苦的捂住大脑,剧烈的抽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记忆画面戛然而止,最后一帧定格在一个女孩儿身上,她的名字叫冷澈,寒冷的冷和清澈的澈,她就像个精灵,突兀间来到了他的生活,又突兀间离开,只让他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这样的幻觉让叶之黎莫名恐惧,他想起来了...
想起了三年前的挪威,他们从斯塔万格出发,遇到了巨兽。
克拉肯狂舞之夜...北海巨妖的传说在眼前成形。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乌贼,把整片大海变成了荧光红的森林,哪怕是英格兰皇家海军的"机敏"级攻击核潜艇,在灾难面前也不堪一击。
他溺水了,潜艇毁掉了,他和她一起沉入了北海从未有人潜入过的深渊。看见了克拉肯守护的永恒之秘,存在于冰海与熔岩交错之地的王座。
顶天立地宛若巨柱的剑,静默着插在王座上,像是等待着太古的巨神将之拔出,斩杀一切。
他有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那遥不可及的神话成为现实,一直逃避的也终将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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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亨缘抬头,艰难的伸长脖子,看向那把曾经积累了无数鲜血的杀戮之剑。在恒久的过去,它与王座一同被送到这里,永久的藏匿。
如今千年已过,封印解除,不该出现的古物也回归了地球。
它的剑锷因为活人的气息变得血红,剑柄发出欢呼雀跃的嗡鸣,剑锋也被鲜血的纹路攀附而上,像是赤色的蛇蠕动着,又仿佛剑身蔓延的血管。
从微观层面观察,他的基因被确认,他的遗传者身份被认可,他被赋予了获得这个荣耀的资格。
拔出这把剑吧。
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管风琴般厚重的乐音中轻声说。
他觉得自己行走于巍峨的圣殿里,所看所见皆是神灵。
所言皆是虚妄,说行皆是虚无,唯余黄沙莽莽。
他终于伸出手,他要报仇,他要...毁掉它!
世间不可能有这样的剑!当闵亨缘的指尖触碰到剑身时,无形的力量涌动起来,肉眼可见的波纹在巨大的停车场里回旋,仿佛一座火山爆发。
他忽然捂住了耳朵,威严如交响乐的怒音回响,它在三年前可以穿透四公里深的海水,现在也可以用层层叠加的巨声彰显它的归来!
互相厮杀的帕珈索斯已经皮开肉绽,它们吞噬对方的血肉,用这种残酷的方式为生存而战。
白色的帕珈索斯明显占据了上风,在它布下的极寒领域中,早已中狂轰滥炸中受伤的黑色帕珈索斯寸步难行,在白色帕珈索斯的铁蹄下节节败退。
但这时,它们都停止了攻击,眼中感受到的分明是无边的恐惧。
它们想:这不可能!
可荣耀在手,就算是不可能,也将化为现实。
闵亨缘轻轻的摩挲着五尺重剑,感受着力量在指尖上流动时,那股如触电般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匍匐在王座之下,分明连外骨骼战甲都无法为他提供力量站起来了,可他以剑为支点,颤颤巍巍的起身。不顾满身干涸的黑血,不顾滚滚惊雷与狂风暴雨,他握住了那把剑,发出怒吼,雄狮般的怒吼!然后把它从尸骨堆砌的王座上拔出,紧握。他缓步走下,一路行来宛若君王!就算是君王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势,仿佛握住剑,就等于握住了这个世界的权柄。
无形的力量在涌动,如果可以看见它们的涌动,就会发现,力量的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