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发彻底低着头不说话了,他自己刚才太过想当然,觉得可以用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和方法的难题来难住黎树,可是却没想到内在有着不可绕过的逻辑漏洞,还被吴欣然所揭露了出来。
不过吴欣然也说得对,自己都不可能答出来的问题,怎么可以作为入门题来考校别人呢?难道黎树入了自己的门就能学会如何解答这个问题么?
见李庆发久久不说话,吴欣然说道:“李医生,你这个问题出得不好,你还不认?”
大堂里安安静静的,村民们都觉得吴欣然说得有道理,但李庆发毕竟也是一个有文化、有威望的人,大家伙都觉得他说不定也能有自己的道理,于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阵,李庆发抬起头来:“欣然说得对,我说的确实有问题。”
嗡……
大堂里的村民们听了又是一阵骚动,过了一阵才停下来。
“刚才那个不算,我再想一个。”李庆发说道,说着又开始在大堂里踱起步来。
黎树看见了李庆发的动作,耸耸肩,也没说什么。
吴欣然自觉立了功,在老太爷身边挤眉弄眼地朝黎树使眼色,黎树看见了,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虽然对吴欣然没有什么兴趣,但吴欣然毕竟是为了自己好的,算是想要帮自己,用心毕竟是好的,黎树这点好歹还是明白的。
“有了……”李庆发忽然又抬起头来,说道:“听好了……”
“且慢……”又是吴欣然。
听到这一声,所有人包括李庆发和黎树都朝吴欣然望去。
“欣然,我可是又重新出题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李庆发问道,语气里全是不满。
“对啊,”太爷爷也说话了,“欣然,你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这时间有限,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大家都等着回家干活呢……你帮黎树讲理大家都明白,李医生也认了错,但是你胡搅蛮缠故意捣乱可不行……”老太爷说。
老太爷的一番话让村民都有共鸣,大家来看热闹,顺便做个见证,可不想耽误自己家里的事情。
“老太爷,我可没有故意捣乱……”吴欣然说道,“我是怕李医生又出一个没用的题目来,到时候李医生又要再想一个,那才花时间呢。”
“对啊,李医生想问题才花时间呢……”一个村民说。
“嗯,我看吴欣然说得对……”
“欣然说几句话才花多少时间?两分钟都不到吧?李医生才是花时间的那一个,想两道题想了快一个小时了吧?”
“对啊,对啊……”
大家纷纷议论着,觉得吴欣然说得对,要是李医生一直出些不靠谱的题目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呢。
“你不用担心……”李医生开口了,不愧是在这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救人无数的医生,威望还是很高的,他一说话,大家的议论声都不见了。
“你不用担心。”李医生再次说道:“我自己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我一定不问。”
吴欣然不说话了。
李医生这次显得很郑重,他内心的怨气早已平息了下去,对于刚才的事情也完全不再放在心上,因为他已经想通了,自己确实应该收一个学生了,而黎树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考上大学,其聪明可见一斑,自己根本不应该抗拒他成为自己的学生,反而应该感到高兴。
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李医生不仅想出了要考校黎树的题目,还想明白了自己内心的冲突,没有让自己被情绪所左右,而是从情绪中挣脱了出来,作出了真正的有利于自身的选择。
黎树也察觉到了李医生这次提问时情绪上的不同,虽然不明白这感觉上的不同来自于哪里,但黎树不敢怠慢,提起了警惕,听李医生出题。
“黎树,你听好,我出的这个题目绝对不算为难你,而是真的有这个需要。”李医生说完这句话,环视了一眼大堂中的各色人等,看见大家包括老太爷都下意识地大气都不敢喘,仔细听着自己讲话,心里小小得意了一下。
回过神来,李庆发对黎树续道:“你知道,我长期在山村里行医,经常没法去城里买药,或者买了药却遇到不对症的病人,所以常常需要自己配药。”
李庆发严肃道:“可是配药有时候可以粗疏些,有时候却涉及到有毒的东西,所谓是药三分毒,有些毒性轻,有些毒性重。如果是毒性轻的还好说,要是毒性重……可绝对不能超量。”
“所以常常遇到这样的问题,一味药,如果放少了,就治不好人,如果放多了,就会吃死人,不仅治不好人,追查起来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李庆发说到这里,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黎树也第一次发觉李庆发的伟大,长期在山村之中游走,治病收的钱有时候多有时候少,遇到实在没法给钱的,也就在别人家里吃个饭。然而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却还要受着牢狱之灾的威胁。
黎树没有接话,静静地听着,整个大堂也是静静的一片,连吴欣然也安静了。
“所以,”李庆发说道,“如果想要当我的学生,你要能分辨每克之间的差别。”
李庆发一边说,一边走到一边的一张桌子旁边,手一翻,上面已经多出了一些药材。李庆发手下不停,连续拿出药来放在桌子上,很快形成了二十个小小的药堆。
做完这些,李庆发回过头来对黎树说道:“黎树,你必须徒手分辨这些药材的重量,精确到零点一克。”
说完这些,李庆发离开桌子,走回中堂,远远盯着黎树。
黎树望着那二十堆药材,没有说话。
吴欣然看到黎树面色木然的样子,暗暗着急。
忽然吴欣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出声道:“不是有天平秤吗?我们学校就有一个,还有弹簧秤,这么多东西都可以称重量,怎么就要用手呢?这个技能用不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