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曼柔最后将衣褶给抚平,这才目送皇上出门,皇上走了两步,忽然转头对陈曼柔说道:“派人将衣服送到乾清宫,回头再给朕做一双鞋子。”
陈曼柔赶紧应了,索性跟着送到钟粹宫门口,等瞧着皇上上了龙辇,才转身回去。按照惯例,她还是能在请安前睡个回笼觉的,但是今儿情况比较特殊,今儿是八月十五,她得提早去给皇后请安。
到了永寿宫,刚进门给皇后行了礼,就见德妃笑道:“妹妹昨儿送去的几个灯笼挺好看的,姐姐很是佩服妹妹的心灵手巧,不知道这样的灯笼,妹妹还有没有,若是有的话,能不能多给姐姐几个?姐姐正愁着没东西赏赐下去呢,妹妹这灯笼正好能救急。”
陈妃位分比德妃的低,德妃让陈妃做点儿什么东西是很正常的,甚至也能直接吩咐下去让陈妃去做。但是,陈妃若是真的将灯笼给德妃,让她拿去赏赐人了,那她陈曼柔的地位就和德妃的大丫鬟差不多了。
陈曼柔眨眨眼,也跟着笑:“心灵手巧说不上,比不得姐姐的能说会道。不过,姐姐要这个做什么?妹妹做的并不多,给慈宁太后和慈安太后两位老人家各送过去十二个,给皇上也送了十二个,给皇后娘娘送了十个,给贵妃娘娘送了六个,给淑妃娘娘和姐姐你各送了四个,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言外之意,你的位分就是和淑妃一样,位列二品,淑妃还压你一头呢,人家都才是四个,你打算要几个?准备和谁并肩?
德妃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随即用帕子遮着嘴笑道:“妹妹可真是个小气的,做一次也不说多做几个,就那么几个纸糊的灯笼,又不值什么钱,妹妹还拿来巴巴的送人……”
“德妃娘娘,您这话,妾可就不同意了。”陈曼柔很认真的说道:“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太后娘娘和皇上,以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以及您,难不成就都是些见钱眼开的?那些灯笼虽然不值几个钱,但那都是妾自己动手做出来的,它不光是几张纸,它代表的是妾的一番心意。”
陈曼柔说的有多诚恳,德妃就觉得有多胃疼。
“德妃娘娘,您若是觉得妾的一番心意不值个什么,回头妾让人去娘娘的延禧宫,将灯笼拿回来吧,妾会另外挑选礼物送给德妃娘娘的。”这一巴掌够打脸的,德妃要真是敢将那灯笼怎么着,回头她就成了爱财计较的代表人物了。
“不用了,本宫喜欢的很。”德妃一时恼怒,说话也就没仔细过了大脑,皇后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德妃一惊,脸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勉强:“我真的是挺喜欢的,之前也不过是和陈妃妹妹开几句玩笑,若我当真看轻那里面陈妃妹妹的情谊,我早就将那灯笼给扔了呢。”
“德妃姐姐喜欢就好,等明年正月十五,我再给德妃姐姐做几个,德妃姐姐可要天天挂在屋子里才行。”就是膈应死你!陈曼柔心里冷哼,德妃脸色僵硬了一下,随口应了一声。
成妃自从上次口舌惹祸之后,大约就被杨贵妃给再教育了,到请安的时候,基本上就很少说话了。这会儿也只保持安静,等门口响起通报的声音,她才转头看了一眼。
刚好陈曼柔也转头,就恰好看见成妃眼里一瞬间闪过的不甘,杨贵妃颦颦婷婷的进门之后,成妃也微微低了头,没有再像以前满脸笑容了,看来,这两个之间的联盟,也并非就是牢不可破的。
“贵妃娘娘身子可是大好了?”等杨贵妃给皇后请了安,马婕妤忽然出声问道,陈曼柔很是好奇,马婕妤等人一向很少在请安的时候主动开口说话,今儿这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啊。
“劳马婕妤惦记了。”杨贵妃连脑袋都没有转动,只眼角扫了一眼马婕妤说道。马婕妤依旧是笑吟吟的,浑不在意的说道:“妾看贵妃娘娘的脸色好多了,倒是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光华。”
杨贵妃脸色微缓,并没有接话,旁边王修仪笑道:“那是,贵妃娘娘可是修养了一个多月呢,要还是修养不好,那可就坏事了。”
一直修养不好的,只有病入膏肓的人。
杨贵妃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王修仪就当没看见,继续说道:“贵妃娘娘深受皇上宠爱,自然是上天眷顾的。”
杨贵妃这可是小产修养了一个月!若是别的,还能说是上天眷顾的,但是没了孩子,你也能说是上天眷顾的吗?杨贵妃眼睛都快冒火了,眼神在成妃身上扫了一下,成妃只做出一脸精神不济,十分茫然的样子出来。
杨贵妃是很不愿意没形象的和这些女人争执的,但是不反驳,又好像有点儿气势太弱了,连个修仪都能爬到她头上。所以就有些犹豫了,这屋里十个女人有八个是想看杨贵妃的笑话的,也就不会有人出来解围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杨贵妃沉不住气想要说话的时候,成妃猛然说道:“贵妃娘娘自然是受上天眷顾的,要不然,你怎么是修仪,偏贵妃娘娘是贵妃了呢?”
杨贵妃轻笑了一声,只侧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端着茶杯,笑着点点头:“成妃这话可不要乱说,这后宫的女人是个什么位分,要看你们伺候皇上用心不用心,上天的眷顾,这可说不清楚。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去慈宁宫了。”
慈宁太后大约是已经不会笑了,看见皇后她们进来,也只是用眼角扫了一下她们,然后就摆手让她们都出去了。慈安太后也并未多说,今儿晚上还有家宴,留着话到晚宴上说也是一样的。
随即,皇后就匆匆忙忙的打发她们各自回去了,这会儿命妇们也该进宫请安了,皇后的娘家人自然也在这个行列。陈曼柔有些惆怅,看着别人欢欢喜喜的见亲人,自己这也真有点儿小冷清。
“娘娘,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五斤冰皮月饼。”陈曼柔正打算到书房去坐坐,就见尽欢提着一个盒子进来了,陈曼柔掀开那盒子,伸手拿了一个冰皮月饼端详,半响,撇撇嘴说道:“让小喜子送三斤到陈府,小乐子送三斤到赵府,剩下的四斤,我两个舅舅那边一家两斤。”
她外公姓赵,舅舅们也分家了,所以得分开送才行。
“另外几样,你给搭配着送。”说完,陈曼柔又想了想,接着说道:“前段时间我不是长高了吗?那些穿不上的衣服,你也给收拾了让他们带到陈家,让老太太拿去做善事。”
虽然这会儿国泰民安,但也并非是人人吃得饱穿得暖的,不管是哪个社会,都是有阴暗面的。
尽欢点头应了,这捐赠衣服什么的,她们在真定府都是做惯了的,除掉贴身的衣服,其余的都是要送出去的。不过,碍于名声什么的,女人们的衣服都不是白送的,而是专门开了个店铺,一文钱一件衣服卖出去的。
穷苦人家,大多是愿意为自家妻女买上一件儿的,倒是避免了让乞丐糟蹋了。
打发了尽欢她们去忙,陈曼柔就找了几张白纸,静下心开始作画,现在钟粹宫的墙上挂着的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画,看着虽然不错,但是难免有些不合心意。
她走的是什么路线,这宫里的摆设,也最好是合着她性格的。细节决定成败,她可不想走到半路被人给踩下去。想了一会儿,画了一幅小河流水图,整幅画儿透着几分欢快劲儿,看着就显得明朗。
很满意的摊在桌子上等晾干,正准备再来两幅,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声音:“爱妃这画儿不错。”
陈曼柔一惊,手一抖,一个大大的墨团就在纸上晕染开了,陈曼柔一边手忙脚乱的将纸拎起来,一边又要转身给皇上行礼,越忙越乱,于是左脚绊右脚,往前一栽,手里的毛笔就戳在皇上胸前了。
皇上挑挑眉,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小美人儿一脸惊慌,再往下,小美人儿的右手里的那根毛笔忘记拿开了,毛笔笔尖还戳在他的衣服上,他该庆幸,自己是换了便服才过来的吗?
“皇,皇上,妾不是有意的……”陈曼柔赶紧从皇上怀里离开,可怜巴巴的请罪,心里都快哭了,妹的,毁坏皇上的衣服,这罪名到底大不大?有没有前辈来传授一下经验?
“朕知道爱妃不是故意的。”皇上伸手将陈曼柔手里的毛笔拿走,自顾自的转头看陈曼柔的画儿,伸手点点说道:“整体布局是好的,看着也舒服,但是这里的处置有些僵硬了。”
说着,那毛笔点了一下,果然整幅画看起来就更和谐了。陈曼柔眨眨眼,这是不追究自己的责任了吧?
“多谢皇上指点,得亏我还自己得意呢,幸好没拿出去显摆。”陈曼柔略微镇定了点儿,一边心虚的瞅皇上的衣服,一边挠了挠脸颊讪讪的说道。
“皇上懂的真多,妾真是甘拜下风。日后,妾要多多向皇上学习。”陈曼柔再用崇拜的眼神看皇上,皇上挑眉笑道:“别以为这样朕就忘记之前的事情了。”
“啊,这可怎么办,我之前让明总管将那身衣服给送到乾清宫去了,要不然,我再让人去拿?”陈曼柔苦兮兮的说道,皇上伸手捏捏她皱起来的鼻子,笑着点头应了。
陈曼柔一见危机过去了,立马狗腿起来了,给皇上捶捶背捏捏肩,端茶倒水忙个不停。捶到一半,忽然想起来那衣服的事儿,想着不管怎么样,得先交个底儿才行,于是就又开口说道:“皇上,妾有件儿事情想跟您说。”
皇上瞅了她一眼,示意她往下说。陈曼柔一五一十的将他们家开的那个“一文店”给交代了,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了那就是陈家在做好事儿,大了就是陈家在收买人心。
所以,在没被别人利用之前,陈曼柔先将这事情给说了个清楚:“铺子是别人在打理,赚的钱每年也都买了米送到法华寺去,。外面人并不知道是陈家的铺子。”
“就这事儿?”皇上漫不经心的问道,陈曼柔笑嘻嘻的他捏胳膊:“嗯,就这事儿。”说着,鬼兮兮的凑到皇上脸前:“若是这铺子官府出面打理就好了,可以号召更多的人捐献衣服。”
皇上看了陈曼柔一眼,转头端了炕桌上的茶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