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唐婉儿的哭诉,陈曼柔转头去瞧皇上。虽说看皇上的样子,是相信自己和大公主的,但是今天这事情也得有个定论,要不然,皇上就直接在前朝将这件事情给按下去了,而不是带着唐婉儿到永寿宫来。
“皇上,既然唐昭容口口声声说是妾和大公主合谋镇魇了太后娘娘,不若派人将大公主也叫过来,咱们来个当堂对证?妾这些年来伺候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皇上看在妾往日里对皇上还算尽心,对太后也算孝顺的份儿上,还妾一个清白。”
既然皇上表明,事情是要彻查的,那陈曼柔就做出姿态,咱是很配合皇上的,皇上说怎么行事,咱就怎么行事。叫了大公主,那就代表着事情往大里说,按照正常程序,宗室也得有人出面,朝堂上也得有人出面。
果然,陈曼柔说完,皇上就笑着点头:“朕自是相信梓童的,你放心,朕一定会还你清白。这事情,今儿是一定要彻查一番的,敢镇魇太后娘娘,当诛九族。”
旁边用帕子遮着半张脸的唐昭容面色白了白,随即大哭:“证据都齐全了,皇上还偏袒着凶手……”
皇上拿起手边的茶杯照着唐昭容的脑袋就砸下去了,准头十分精确,又快又狠,然后卡擦一声,那茶杯在唐昭容的脑门上破了,掉在地上,又分成了五六瓣儿。
唐昭容一脸呆滞,额头上,一丝血迹蜿蜿蜒蜒的顺着脸庞流下,趁着眼角的那两道泪痕,更显得那血液红艳刺目。
陈曼柔心里暗笑,唐昭容真是太心急,她肯定也知道巫蛊的严重,生怕这栽赃陷害不成,形势就反转了,就想着衬陈曼柔和大公主没时间反击,说动皇上将这罪名给定下来。
但是说多错多,言多必失。她原本是打算说,证据确凿,皇上你可以治大公主和皇后的罪了。但是,话出口,就变成皇上是昏君,眼瞧着证据在面前,却不愿意定罪了。
于是,就挨了这一下。
皇上砸完了唐昭容,很淡然的看陈曼柔,陈曼柔傻愣了一会儿,才赶紧抽出手帕给皇上擦手。皇上转头吩咐刘成:“去请大公主进宫,另外,还有庄亲王,端亲王,淳亲王,宁郡王,安亲王和礼郡王,以及刑部尚书关大人,和左右刑部侍郎。”
庄亲王是宗室里面辈分最高的一个了,是先帝的叔父,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爷爷辈儿的人。端亲王只是皇上的堂伯,是宗室族长。淳亲王是宗人令,虽然和皇上出了五服,但宗人令和族长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宁郡王是皇上的三哥,安亲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七弟,礼郡王就是刚成亲两三年的九王爷。
这几个人加起来,就能代表皇室和封氏宗族了。另外让刑部的人插手进来,也就说明,这件事情不能轻易了解了,势必会有一个人被彻底打入尘埃。
刘成应了一声,飞快的退出门,一溜烟儿的跑了。唐婉儿略有些紧张,陈曼柔不急不慢的让人重新端上了茶水。然后开始回想之前唐婉儿编造的整个故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唐婉儿很肯定栽赃成功的。
首先,唐婉儿说,太后太后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大公主带了有诅咒作用的符纸灰进宫,然后将那纸灰让太皇太后喝掉了。这符纸灰,就成了重要的作案工具了。
唐婉儿走到这一步了,势必是会破釜沉舟的,那么,这点儿符纸灰,大约还是能在慈安宫找到的,或者,说不准就在唐婉儿身上带着,或者已经是呈给了皇上。
那么她想要将这件事情栽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自己这永寿宫,也是要有些纸灰的。
不过,这个证据略微有些薄弱,毕竟,符纸灰就只是一些纸张烧过的粉末,永寿宫要是想找借口,这半个月随随便便就能找个理由烧点儿纸张,比如说,陈曼柔画画的时候坏了一张纸,小八调皮捣蛋烧了一本书。
除非是有高人能鉴定,各种各样的纸灰,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纸张烧出来的。不过,这点儿不太可能,因为纸张基本上都是植物纤维,燃烧后留下的成分应该是一样的。若是这会儿有化学鉴定方法,那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
但是现在的鉴定方法也就那么几种,完全不可能鉴别出来这燃烧后的灰烬都是什么成分。
不对,还有朱砂。陈曼柔刚要将这个疑点给放过去,忽然就想到了这个。符纸上面,都是用朱砂或者狗血画着东西的,这两样,大约是能被鉴别出来的吧?
想着陈曼柔心里就紧了紧,永寿宫这段时间,可没烧过什么带朱砂的纸张。刚才明总管和立春也都说,并未在永寿宫查出什么东西,但愿他们几个,是真的仔仔细细的全部搜检了才好。
另外就是大公主那边,这符纸的来由,也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唐婉儿的说法是,自己和大公主对太后不满,所以,自己出主意,大公主行动,然后将太后的生辰八字给卖出去了。
那么,大公主的立场就很重要了。若是大公主现在还是对自己很不满,说不定……
这边陈曼柔胡思乱想,心里半刻不得安宁,那边皇上端着立春新换上来的茶盏慢慢品茶,就好像那茶杯里忽然开了一朵花,他看的挪不开眼睛。
两个主子不开口,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开口。唐昭容倒是想说话,只是一脑袋的血迹还没清理,也没人说让她下去打理一下,更没人和她搭话,她也只好委委屈屈的站在角落里装哭。
哭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人搭理她,大约是哭的口干舌燥了,慢慢的也止住了哭声。
“四皇子殿下求见,八皇子殿下求见,五公主求见。”室内正安静着,外面忽然进来个小太监通报道,之前陈曼柔听了明总管的通报,特意的让人将小八送到小四那里,并且叮嘱他们不能过来了。
没想到,这会儿工夫,兄妹三个倒是都过来了。
陈曼柔惊怕,唯恐儿女被卷入其中,正打算开口让人拦了他们,皇上就在一边放下茶杯笑道:“让他们都进来吧,对了,今儿皇子公主们都过来请过安了?”
陈曼柔脸色略微有些僵硬,拿帕子在嘴角揉了揉,才笑道:“都请过安了,他们请安比惠妃她们要早些,弘皓他们都还要去崇文馆,所以每日里也没敢耽误。”
皇上点点头,看着进门的小四笑道:“今儿不用去崇文馆?”
小四拉着小八上前行礼:“给父皇请安,今儿崇文馆并没有停课,只是昨儿先生让儿臣做一篇关于治水的文章,明天再给先生过目,所以今儿儿臣就没有过去了。”
小四现在已经是单独有一个先生了,所以和其他的皇子们并不是一起上课的。并不是小四特殊,二皇子三皇子等人,现在也各自有自己的先生。
皇上在教育他的孩子方面,可是大方的很,太傅都有七八个。几乎一个皇子一个,除了启蒙,基本上开始做文章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人一个老师了。
“哦,那你的文章做好了?”皇上将小八拉到自己身边,抱到自己腿上,一边给小八塞点心吃,一边随意开口问小四。小四赶紧点头:“已经做好了,请父皇过目。”
说着,还真从衣袖里拽出来了几张纸。皇上颇感兴趣的接过来看了一遍,点了点头说道:“以你现在的年纪,能写出这种文章,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还是缺乏实践,这些东西,大多是纸上谈兵。就像你这上面写的,要筑堤,那朕问你,你可知道筑堤需要人手多少?需要泥土多少?堤坝周围的人家要不要搬走?搬走的话是要迁居到何处?这迁居之人,要不要给搬迁费?还有,什么季节筑堤最合适?”
小四恭恭敬敬的听完,这才受教的行礼:“父皇教育的是,儿臣太过于想当然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臣日后定然多多积攒一些实际经验。”
皇上赞许的点点头,小八扒着皇上的胳膊晃:“父皇,你只和四哥说话,都不理我。”
“父皇怎么没理你了?父皇不还给你点心吃了吗?”皇上好笑的捏小八的脸颊,小五在一边笑道:“父皇,您别理他,就会仗着年纪小撒娇,他这会儿和父皇撒娇,可是闯祸了呢。”
“哦,闯什么祸了?”皇上好奇的挑眉问道,小八立马不说话了,只低着头对手指,小五好笑的说道:“他今天早上将母后最喜欢的一幅画给撕破了,母后要罚他,结果他就跑到四哥那里去了。”
陈曼柔侧头看小五,正好小五也转过头,很是调皮的冲陈曼柔眨了眨眼,之前她就先和四哥商量过了,因为永寿宫的人对他们也不会太过于隐瞒,兄妹两个居然将过程猜了个□不离十。
就算是他们的母后不愿意他们过来,但是,他们也绝对不会只让母后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的。
皇上抱着小八哈哈大笑,伸手揉小八的脑袋:“你将你母后的哪幅画烧了?”
小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陈曼柔,这才嘟嘟囔囔的说道:“那个赏梅图。”陈曼柔嘴角抽了抽,好吧,这群死孩子还挺会选的,那幅画是她为皇上画的,平日里在皇上面前,也总是很宝贝那幅画,若是小八烧了那幅画,她就是做样子也得惩罚小八一顿。
想到这儿,陈曼柔的脸色就沉下来了,冷哼了一声:“小八,你现在还不知错吗?”
小八顿时眼泪汪汪:“母后,我知道错了~”那小样子,怎么看怎么可怜,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看的人心都软成水了。
皇上往常最疼爱小八,马上就受不住了,赶紧将小八搂在怀里,侧头去看陈曼柔:“哎呀,柔儿,不就一幅画吗?小八既然知道错了,下不为例就行了。你若是真喜欢那幅画,等今年冬天下雪了,咱们再画一幅?”
陈曼柔愣了一下,仔细看皇上的脸色,想要确定他最后那句话是随意说说的,还是对此次的事情做保证的。但是看了半天,她不得不挫败的承认,观察皇上的脸色然后辨认出皇上的心思,她还是修炼的不到家。
“皇上~”虽然猜不出皇上的心思,陈曼柔还是要嗔两句的:“你这样,都将小八给惯坏了!日后他若是闯出更大的祸事来,妾可兜不住。”
皇上再次大笑:“无妨,小八是朕的嫡子,就是闯再大的祸,朕也是能为他兜住的。就是哪天朕不在了,也还有小四这个当哥哥的。更何况小八还小,等再大几岁,就懂事儿了。”
这下子,不光是陈曼柔的脸色变了变,在一边装隐形人的唐婉儿,更是面色惨白,眼神中闪过愤恨,垂下头之后,一张脸都狰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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