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从外面回来, 脸上带着几分异色,进了正堂。看见清玉、釉玉还有黛玉三个正趴在厚厚的毡毯地上, 齐心协力玩拼图。所谓的拼图是贾敏让人用在薄木板上用鲜艳的颜色,画上美丽的图画, 然后分割开,打磨光滑,做出来的。林海扫了一眼,从已经拼出的一角中看出孩子们拼的这张图是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的拓版。霁玉年纪小,并没有和哥哥姐姐在一起玩,而是窝在毡毯的另一边,独自玩着积木。
左右看看, 在屋子中没看见贾敏的身影, 林海有些奇怪的问道:“夫人到哪里去了?”孩子都在屋里,贾敏不可能走远。
一旁伺候的临波回道:“回老爷,钱嬷嬷病了,太太前去探望, 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前两天钱嬷嬷就觉得不舒服, 禀告贾敏之后就没上来伺候,当时贾敏请大夫过来。大夫诊断过后,只是说一些年纪大,要好好休养之类的言语,连开的药方都是滋补养身的。本来贾敏以为钱嬷嬷是累着了,所以让她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钱嬷嬷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
本来过来有事要和妻子商量的林海见贾敏不在, 就坐下来等。喝了一盏茶,觉得有些无聊的林海有些恶趣味的到霁玉跟前,伸出手来把他眼看就要堆好的城堡给推倒。白白胖胖的霁玉扫了父亲一眼,不高兴的挥了挥白嫩嫩的小拳头。然后将散落的积木划拉到自己身前,转个身,将小屁屁对着林海,重新拿着积木玩了起来。林海见儿子不搭理自己,心中不满,再一次将霁玉搭起的楼阁给推翻,然后从毡毯上拿起贾敏为了给孩子启蒙画的画册。画册里画着动物花草,底下把名字和特性标注出来,供孩子们在嬉戏中开拓眼界。
林海拿着画册,将霁玉抱在怀里,翻着画册,想给霁玉讲解。霁玉本来玩的好好的,林海三番两次的给捣乱不说,这会儿又把他抓过去,不让他玩,要识字。纵使是平时他喜欢看的画书,霁玉也不愿意,在林海的怀里用力挣扎,想着挣脱林海的怀抱,未果。霁玉憋着小嘴,满心的委屈让他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看见霁玉哭了起来,林海手忙脚乱的哄着,岂知他越哄霁玉哭的越厉害。哄不好孩子,林海又不肯把霁玉交给奶娘,干脆板着脸,严厉的训斥起来。刚刚才一岁多点的霁玉哪里懂林海说的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大道理,见到林海黑着脸的模样,越发哭的厉害。软硬都不吃的霁玉把林海弄得手忙脚乱,见霁玉哭的撕心裂肺,又心疼起来,忙放缓语气又哄了起来。清玉、釉玉和黛玉也不玩了,凑到林海身边,帮着哄霁玉。
从钱嬷嬷房里出来,回房的贾敏在外面就听见霁玉声嘶力竭的哭声,心中一慌,紧走几步,进房换过衣裳。她才看了病人出来,小儿抵抗力弱,避免过了病气。换好衣服,贾敏直奔内室,只见霁玉在林海的怀里,冲着门帘的方面哭的面红耳赤,对清玉、釉玉和黛玉的哄弄视而不见。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却不敢上前,奶娘顾嫂子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把掌打在脸上。
霁玉见贾敏进来,咧着小嘴哭的更厉害起来,声音洪亮的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贾敏忙伸手从林海怀中抱过霁玉,轻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哄着。霁玉伏在贾敏的怀中,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看着怀里抽抽噎噎的霁玉,贾敏利目一扫,道:“你们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服侍的,怎么会让全哥儿哭成这个样子的?”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林海知道下面服侍的人不好指摘他的不是,于是往贾敏那个方向走近几步。还没等他开口,霁玉看到林海的靠近,在贾敏的怀里拧着身子叫嚷着:“坏爹爹,坏爹爹,走——”往外撵林海。霁玉乌溜溜的眼珠怒瞪着林海,眼睛被眼泪洗得润泽乌亮,又瞪的圆圆的,腮帮子因为气恼而鼓得如同偷食的仓鼠,小小的人,虽然生着气,可是看起来却是可爱极了,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林还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儿子记恨上了,忍不住伸手摸上霁玉的脑袋,没有理会手抚上霁玉头部的时候,小孩的躲闪,坏心眼的林海忍不住使劲的揉了几下才松开,笑道:“这个臭小子,气性真大。”然后将他刚才逗哭霁玉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霁玉无法对抗林海的“暴行”,撅着嘴,狠狠的瞪了林海一眼,干脆的扭过头去,将后脑勺留给了他。
贾敏听林海这么一说,又看到他们父子之间的互动,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给林海一个白眼,心疼的道:“哪有老爷这么逗孩子的,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林海也知道他的行为不对,但是见贾敏这么维护霁玉,而霁玉明显和贾敏的感情好,心中有点吃味,因此板着脸道:“夫人也别太惯着霁玉,岂不知慈母多败儿?女孩子是要娇养的,男孩子还是严厉些的好,毕竟男孩将来是要支撑门户的。”
贾敏似笑非笑的瞥了林海一眼,要论宠孩子没有谁能比过眼前这位,日常对这几个孩子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有求必应。几乎是“二十四孝”老爸,他哪有资格说别人。不过贾敏不想和林海辩论,她可说不过他。贾敏转移话题:“老爷这个时候到后院来,可是有事?”
林海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阵子春闱的时候,有些落榜的举子在放榜之后,情绪激动,闹了起来,说是‘科场舞弊’。如今已经落下帷幕。举子闹事,直达天听后皇上钦点素有才名,在仕林中颇有声望的三皇子和性情刚毅果敢,为人严肃认真的五皇子领头,在翰林院里又亲选了几名积年老翰林,重新阅卷。罢黜了榜上有名的十二名举子,原礼部侍郎兼都察院左都御史,今年春闱的副主考李大人被贬调岭南儋州。不过你的侄子贾珠,依旧没在榜上。”说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是要告诉贾敏的。
对于贾珠在没在榜上,贾敏根本就不在意。真要论起来,现在对贾府的关注程度,贾敏还比不上林海。举子不稳的背后一般都牵扯到科场舞弊,要说地方乡试科场舞弊并不算新鲜事,还有这个可能。但是京城会试,那是在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动手脚,那简直是找死。不过利益熏心,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有人铤而走险。但是就算有人胆大包天,背后也一定有所倚仗。这事绝不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兼左都御史就能作的下来的。
因此贾敏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使人彻查,固然能安抚举子,给举子一个交代,但也是一种推波助澜。得中的举子先不说,落榜的举子见朝廷这样安排,岂不是越发的认定‘舞弊’是真,更要闹了。再说,两个皇子出面,纵使没事,也要激出点水花来,总不能一点成果没有吧。”可怜那十二名被罢黜的举子,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无辜的“炮灰”。
林海皱了皱眉头,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但是皇帝治理国家,不是依靠宗亲,也不是依靠打天下时的武人。以马上得天下,不能以马上治天下,治理国家靠的是士人。朝廷爱惜颜面,不会大张旗鼓的闹‘科场舞弊案’,今上更是爱惜名声,史笔如刀,不愿史书上留下‘昏庸’那么一笔,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反应,严查今科会试,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回答完贾敏的疑问,林海又道:“其实能够参加会试的举子哪个不是学富五车,苦读经年的。因此有那自恃颇高的,在落榜的打击下,情绪激愤,一时冲动,从而认为科举有弊,也实属正常。江南文人荟萃,出才子,每次进士科录取的人中大半都江南人士。但是每隔几年,江南的科举都会因为科举舞弊闹上一场。其中孰真孰假,亦未可知。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在京畿之地闹了起来,那些落地的举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是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人推波助澜?万幸圣上圣明,迅速的做出反应,否则闹出士子哗变来,可不是好玩的。”
对于朝堂上的风云诡谲贾敏大多插不上话,只能静静的听着。林海道:“陛下只是派人重新堪磨原卷,因此只罢黜了十二名举子。若是安排重考,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考中的会名落孙山。那十二名被罢黜的举子,虽然这科功名被夺,但是只要用功三年,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是这次参加闹事的学子有的不仅功名被夺,连带家族里有功名的受到牵连,一并被蠲免,有的被终身不得参加科举,有的被禁考十年……连累家族不说,而且个人身上背了这么个污点,除非不出仕,否则将来的路可就难走了。” 官场上关系错综复杂,还没出仕,就这么大的胆子,差点没把天捅个窟窿,这样的“愣头青”谁也不愿意和他拉上关系,免得将来他再惹了祸,牵连到自己。
听到林海前面的话,贾敏深以为然,这八股文取士虽然有一定之规,但是主观性也比较大,古往今来好多大才子参加科举都屡考不第。著名的唐朝诗人张继不就是因为参加科举名落孙山,在归途中路过寒山寺,从而留下脍炙人口的《枫桥夜泊》,得以名传千古。而当年科举取中的进士之名今日安在?所以人家都说考科举除了有才之外,还要有一定的运气。若是重考,谁知道榜上有名的这些人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运,保证一定能够中第?
想到被贬的左都御史李大人,林海言语中不胜唏嘘。叹道:“从两位皇子勘察的结果来看,纵使本次科举有弊,规模也不大,几位主考大人也绝对没有掺和这个,很多可能是哪位房师那边出了问题。只是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上达天听,单推出一名房师是不够分量的。总得有人出来,为此事负责,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因此四位主考大人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李大人被推出来‘顶罪’。李大人乃是早我两科的进士,为人一向以清廉著称,也是深得今上倚重的臣子,可是眨眼间就……。官场上,一个不小心,就是很有可能是倾族之祸,实在是难以事事随心!若说京城是水潭,龙盘虎踞,深不见底。江南就是油锅,烈火油烹,尤其是我这个位子,如芒刺在背,虽有圣眷在身,可是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让人心生倦怠。”
岭南人烟稀少,气候炎热、潮湿多雨、重山叠嶂、河网密布,居在在这里的多为少数民族,汉人较少,古称“瘴疠之地”。流放到这里的官员常常因为水土不服,语言不通,饮食和气候的不适应而死亡,所以到了这里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九死一生,很难等到赦免回乡,因此大家视“流放岭南”为畏途。
见林海因为那位替人背了“黑锅”的李大人的遭遇而心生退意,贾敏心中一动。原来林海的命运是死在巡盐御史一职的任上。对于林海的死,后人众说纷纭,有的观点认为林海和贾敏夫妻情重,在妻子死后而心无生念,心情郁郁寡欢而亡。有的认为是因为林海身为巡盐御史,挡了人家的财路。私盐有重利,于利益之下,林海被人害死。还有的认为林海是正常而亡。送黛玉进京的时候,他已经年近半百,在古代,五十多岁是人们的平均寿命,所以林海大有可能是寿终正寝。占主流的是这三大观点,不过还有些什么林家抄家,林海被流放从而身死这样的观点。凡此种种,众说纷纭。
关于林海抄家被流放的可能,贾敏觉得不可能。明明书中写的明明白白“林海病逝与扬州城”,还是贾琏帮着黛玉料理的丧事,并扶灵到苏州的。哪里看出林家被抄,林海流放病死来的?
有的人认为红楼乃是作者以自家经历为背景写的,林家就是作者的母舅家李家,所以李家的结局就是书中林家的结局。否则黛玉为什么在贾敏死后,被送到贾家?黛玉到贾家根本就是避祸。此乃大谬。
先不说,曹公在书中一开始就已经说明“其朝代年纪,地舆邦国,早已失落无考。”,哪有作者写书就一定是要以自身经历为背景的?又不是自传!实在是有些牵强附会了。贾敏身死之后,林海没有续娶之意,所以不得不把黛玉送到贾府接受贾母的教导。
这是因为《大戴礼记.本命》中明确说明:“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妇长子不。”黛玉年幼失母,正在嫁娶的限制的条件之中,所以就为了这个,后院中只有几房姬妾,没有主母,又没甚亲近嫡派兄弟媳妇帮着教养的林海为了黛玉的将来考虑,必须把她送走。如此一来,关系最近的荣国府自然是首选。
书中贾府唱小生的藕官和唱小旦的官因为在台上常扮作夫妻,下台后戏假情真。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恩爱非常。官一死,藕官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藕官一般的温柔体贴。
在人们质问他喜新厌旧时。藕官答: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这个观点得到了被誉为“情种”的宝玉的赞同,合了他的呆性。听了之后,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
书中的观点代表了作者的观点,曹公既然持这个意见,怎么会安排林海因为贾敏之死而亡故。林海之所以不续娶,不过是因为年纪已大,没有续弦的必要罢了。并不能以此作为他对贾敏深情难忘,心无生念的依据。情深不寿,只是后人的一个美好猜测。千古来,为了妻子亡故,而跟随下世的有几个?这根本不是受儒家思想教育的林海做出的事。
大才子苏轼在妻子王弗过世十年后写的《江城子》,其中的孤独与哀伤深切的表达了他对亡妻巢灰训乃寄睿嚆2嗔刮弈危萌硕亮酥箐焕嵯隆?墒俏颐窃诳舅臻肫拮又渖啦挥宓母星槭保膊灰牵谕醺ニ篮蟛痪茫臻芸炀托17似拮油跞蛑饺艘彩嵌靼薇龋谕跞蛑龉手螅强尽耙岩幽魏危峋∧扛伞薄
梁山伯与祝英台根本是人们美好意愿的杜撰。身为儒家子弟的林海纵使对贾敏的感情再重,也不会因为她的过世而心生死志。宝玉对黛玉的感情也很深,可是在黛玉亡故之后,还不是娶了心中不喜的宝钗,最后也没追随黛玉而去,而是选择出家了事。但是宝玉的出家,黛玉身死是一个原因,更根本的原因是贾家的败落吧?否则为什么在贾家没被抄家之前,宝玉没有出家,而是选择了娶宝钗?何况贾敏过来之后,感觉到林海和贾敏的感情虽然不错,但是还没有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因此第一个观点是无稽之谈。
至于林海到底是因为官场倾轧而死还是正常死亡,贾敏不好说。但是她知道,巡盐御史这个位子看似诱人,可是实在是不好做。官场上的风云变幻,伴随着家族的起起伏伏,谁也说不准。若是将来有个万一,还不如现在全身而退的好。因此贾敏道:“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不过老爷若是不做官,从此时间就多了,也省着孩子们整天抱怨父亲忙碌,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少,这倒是好事。不在把时间浪费在案牍之后,老爷正好有余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年少时候未完成的心愿也尽可以努力达成。”
贾敏迂回的以孩子和林海想做的事情为武器,增加林海辞官的筹码。但是同时她也让林海考虑清楚。在现代,她见多了,很多每天上班忙碌的工作者,一旦退休之后变得无所事事。空闲时间多了,适应不了,后来报了不少活动班,重新填满生活才罢了。而且在职的官员和致仕的官员,门庭若市到门庭冷落,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正常现象,这个心里落差也需要调整好。这个时代可比不了现代的生活丰富,林海才四十多岁,真要退下来,又少了官员走情拉关系,闲暇时间大把大把的,他不可能把时间都消磨在后院,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似乎也早了点,林海总都有个生活寄托吧?有点事情消磨时间吧?
林海心中或许起隐退这个念头,但绝不是现在。刚才他不过是对皇帝就这么“牺牲”臣子有些不满,话赶话,感叹李大人的遭遇而随口那么一说,但是他并没想过就此致仕。如今被贾敏这么一说,一下子怔住了。受儒家入世的思想影响,而且又深沐皇恩,圣眷正隆,让林海这个时候辞官归隐,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良久,林海叹道:“自从先祖比干被商纣王剖心而亡,我林氏子弟虽然忠心为国,但是再不肯做那‘出头的椽子’,按照儒家的‘中庸之道’行事,因此虽然家族渊源流传,也有出色的子弟建功立业,但是再无一个出类拔萃的能够在青史留名,这也是我们林家子的一个遗憾。父亲呆在翰林一辈子,穷首皓经,埋头苦作学问,想着著书立说,从而添补这个遗憾。只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我自认为没有父亲的才学,虽好金石,也比不得先贤,何况父亲早亡,家族重担都系于我一身,我不可玩物丧志,舍本逐末,因此科举入仕,家族的心愿我是无力完成,只能看霁玉他们这一代的了。”
林海并没有顺着贾敏的意思露出隐退的意思,让贾敏有些失望。不过贾敏转念一想,只要林海心中曾经起过这个念头,那么就不怕。天长日久的她在林海身边,潜移默化,最后林海未必不会上书致仕。所以现在不成,不表以后没机会。随后,贾敏听到他吐露出来的家族“秘事”,惊讶的嘴都合不拢,目瞪口呆。名留青史?这个心愿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吧?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才学昭昭之人,可能能够把名字留下来的,不过是千万分之一,想着名垂千古,实在是不亚于登天。不过林海不说,贾敏还没注意,历史上林姓的名人还真是少,与比干这个先祖的大名实在有些不符。
“老爷,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妥不妥当?”贾敏想了想道:“读书人恨不得读尽天下之书,只是很多珍本孤本都被私人收藏,得到者莫不敝帚自珍,秘不示人。这种作为虽然对书籍是一种保护,但是却不利于知识的传播,勘正谬误。所以若是建一所专门收集、整理、保存、传播文献并提供利用的藏,尽收天下藏书,从而供读书人阅览,为世间多一份读书的种子,岂不妙哉?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毕竟日常维护是需要费用的。家计富足时,可能还负担的起,但是若是有朝一日落魄了,也要保证这个藏能够正常运转。不过我们收取的费用,绝对要比读书人买下所有的书花费小的多。”国家第一座图书馆的创建者,怎么也该在历史留下名字吧。
贾敏把她的想法一说,林海眼睛一亮,他考虑的要比贾敏深得多。如此一来,不仅造福担负不起书籍费用的广大的寒门士子,而且在仕林中林家的名声也会被抬到一个非常高的高度。哪怕日后藏被毁,或者出现更多的藏,但是就林家这个“敢为天下先”,作为藏的第一个建造者,林家的地位也不会被动摇,改朝换代后也不会被泯灭。
原来家族中曾经有过办书院的念头,只是考虑再三,最终夭折。连造桥铺路,广做善事还要担心因为“美名”而被皇帝认为收揽民心遭忌,哪敢以家族之力办书院?先不说办好书院,绝对不是一代就能完成的事情,延请名师执教,出出色的弟子,都需要时间,需要一代代的努力。在办书院后,纵使家族就此不出仕,也未必能够安全无恙。
书院办不好,就失去了林家办书院的意义。可是若是办好了,受“天地君亲师”思想影响,官场上又讲究关系,朝堂上从林家办的书院出来的学子多,只怕会遭到帝王的猜忌?两头为难。贾敏这个办法可是好多了,不仅避免了弊端,而且又给林氏扬了名。有此名头,不遭皇帝之忌,对林家也是一种保护,。
“藏?”林海神采熠熠的喃喃自语,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心中一热,林海似乎看到了藏建成之后的美好远景,坐不住了,恨不得事情立刻就办成。这种福泽到子孙后代的事情,林海哪里敢耽误,抬腿就向外走,准备找人商量,着手安排该如何办理此事。
会试科举弊案并没有带给林家太大的影响,甚至某个角度来说,还给林家带来了好处。因为若不是由这个话题引出林家世代的心愿,贾敏也不会说出图书馆这一想法。但是这件事给贾家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李纨的父亲李守中因为上书为科举弊案中被罢官流放的李大人陈辞分辨,而受牵连,被下狱。李纨听说父亲被下狱,求到贾政的头上,希望他能够在朝上帮父亲说两句好话,却不想生怕贾家因此受牵连,避之惟恐不及的贾政一口拒绝。虽然贾政口口声声什么若是其父冤枉的话,自有昭雪之日,而且一切自有圣裁,他身为臣子的不敢枉议等等听起来大义凛然的言语,并且训斥了李纨一顿,说她身为妇孺,相夫教子,孝顺长辈,帮着王夫人管好后宅才是她应当应份之事,外面之事岂是她一个女子该过问的。
虽然贾政的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但是李纨又不是傻瓜,如何看不出贾政真正的态度。将贾政现在的冷淡和李守中未出事之时的热脸一比,李纨心中忍不住对贾家不满起来。王夫人和贾母听说此事,不仅不觉得是自家的不是,反而将李纨叫去训了一通。贾珠此时尚沉浸在重新堪磨愿卷,他依旧没有被录取的自艾自怨中,虽也跟着李纨着急,但他无官无职,在朝廷上也说不上话。受李纨之托在外跑了几次的贾珠,不等跑出结果,就被贾政知道了,然后把他叫去,好生教训了一顿,并禁足在家。
为此,贾家的几位巨头又把李纨叫去,训斥了一番,满腹委屈的李纨不好和贾珠抱怨贾家的冷漠,只是在心中对贾家的怨恨又添了几分。求告无门,却屡受训斥的李纨心中一急,晕倒了,被诊出有了身孕。本来是喜事,可是不喜李纨的王夫人见她娘家失势,正好借此将身边的丫鬟如意指给了贾珠,李纨心中发酸,却不敢违背王夫人的意思,将如意领回去后,又将她身边的陪嫁丫头开脸给了贾珠。经过李家故交上下活动,在朝上为之说情,皇帝网开一面,李守中被放了出来,可是官位却不保。李纨因为父亲的罢官,娘家回金陵,自此隔得远,来往不便,再加上又多了两个人和她分丈夫,本来因为怀孕该高兴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皆化为不快。
李纨若是个知事的,就不该把贾家伸手不管之事告诉娘家。事情已经过去,说出来也没什么用,何必再添烦恼。但是李纨心中对贾家不满,心中觉得憋屈的慌。就在娘家因为李守中被罢官,举家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金陵,她前往探望的时候,将她向贾政求情未果的事情讲给母亲听。李夫人知道后,李守中又怎么会不知道,本来高门大户婚姻,除了结为两姓之好,就是互为臂助,但是贾家的袖手旁观让李守中对贾家有了意见,深觉贾家凉薄无情,虽然贾家在李家回乡之时前来相送,但是从此贾李两家的关系有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