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是一座山的名字,也是一群山的名字。重重叠叠,连绵起伏,一眼看不到尽头。
昆仑群山簇拥之处,下狭上广,形似偃盆,这里便是昆仑虚的核心地带。环山之中有三座高峰超然独立于诸峰,从低到高,分别是樊桐、阆风、层城。三峰组成一个三角,又仿佛是一个曲折的台阶,连通天地。
昆仑山巍峨高耸,集天地之灵秀,历代被尊为万山之祖;又因天界未创之时,众神居于此地,乃天帝之下都,所以又被称为万神之乡。千万年以来,不论是芸芸众生,还是修真求仙者,都常常怀着虔诚之心来此朝圣,若是能得到一点儿仙缘,那就更好了。即使如今已是神隐时代,来昆仑朝圣及修道者亦不可胜数。
就这样,在昆仑群山,甚至包括周围大山中,形成了众多的修仙个体和群体,当中以昆仑宫为尊,而其余人或组织基本都以昆仑宫为祖庭或正宗,以此形成了世人口中的昆仑派。
因此,昆仑派并不是一个门派,而是一个派系,彼此之间互不归属,却往往能共进退。
昆仑山高手众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长苏等人未到达昆仑山时,便隐去了踪迹,小心行事。
不过,他们刚上樊桐山,还是被五位鹤发、苍颜或童颜的高手拦住了去路,修为全都是还虚境后期!
庆幸的是,来者非恶。他们都是来拜见神女的,十分虔诚。
从他们的话中,长苏了解到,五人中有三位来自樊桐派,这让他想起了柳茵——那个在升云寨中差点把他烧成灰的坏女人。说起来,自那日之后,他再也没有柳茵的消息了。他很好奇,这个女人生死如何、下落如何。
于是,上山后寡言少语的长苏不禁主动问起话来。当然,他没有的得到任何确切的答案,因为就算柳茵真的是樊桐派弟子,但也身处外门,就算机缘巧合下,进入内门,亦无法登堂入室,她的名字,她的事迹,怎么可能有机会入得门派里古董级前辈的耳中。
五人中的另两位则是樊桐山中的隐修,亦是超凡脱俗,至少百年不食人间烟火。
虽然五人的相貌神采各异,但相同的是他们全都到了迟暮之年,命不久矣,靠着昆仑山灵脉和龙脉的滋养,才得以残喘生息。某种意义上,昆仑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牢笼。所以,他们想摆脱这个牢笼,挣开命运的枷锁。
因此,此来拜见神女,他们也别有目的,那就是讨教长生之法、成仙之道。
在他们期冀闪烁的目光中,孈兮笑了一下:“也不是没有!”
五位高人的目光更亮了,脸上涌起罕见的血色。
孈兮收起了笑容,轻轻地扫了他们一眼,淡淡说了一句:“你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五位高人诧异了许久,灼灼目光渐渐暗淡,垂头丧气,一个个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不过,也难怪。前一刻,让你泛起希望,下一瞬,却让你更加绝望。这种滋味定不好受。突然间,长苏不禁十分可怜这些家伙,很想安慰一下这五个人,可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且,他总觉得自己一个长生之人,反而去安慰乞求长生之人不必执着于长生,有些怪怪的。
孈兮似乎叹了一下,然后绕过五人,继续前行,长苏和紫琰立即跟了上去。
而那五人,依旧木在原地,长叹不已。
许久后,其中一名隐修失魂落魄地先离开了,他要找份宁静的地方,然后安安静静地死去。
又过了会儿,三位樊桐派高手相视而无言,却又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接着转身离开。
不多时,原来的那个地方响起一阵笑声,爽朗潇洒,又似乎隐藏着莫名的悲壮。早已走远的孈兮、长苏和紫琰,另一名隐修和三位樊桐派高手,尽皆回首,只见原处仅剩的那名隐修仰天大笑着下山而去……
另一名的隐修见状更加落魄,埋头走得更急,再也没有回首。
三位樊桐派高手,又是相视而叹,然后继续朝樊桐派山门走去。门派高手只剩下他们三人,其余皆赶赴狱法山对付窫窳。他们也想去,但是家里需要人坐镇。
孈兮望着山下,突然问道:“那个人是叫什么来着?”
长苏想也没想:“张伟!”
孈兮认真地道:“好名字!”
……
孈兮在樊桐山顶站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摇了摇头。
接着,她取出一个葫芦,拿掉塞子,向着崖下,倾洒美酒,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草木簌簌摇晃,兽禽悠悠长啸,就连空间也似乎变得缥缈朦胧。一时间,仿佛整片山河,都迷醉了。
孈兮的目光朦胧而哀伤,低低呢喃,声声轻叹,冥冥间,有风回应。
过了许久,她才恢复了平和,突然间猛灌了几大口酒,并缓缓走到那处正对着阆风山的崖前,忽地绣口一吐,带着酒香的水雾顿时氤氲飘了出去。
在阳光的照射下,只见一弯彩虹从崖前画了出去,最后落笔在对面的阆风山上。远远望去,仿佛一座七彩绚丽的长桥横跨于两山只间。雾气从下而过,宛若流水。
孈兮收起酒壶,朝长苏和紫琰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之前因为害怕打扰到孈兮与山里的神灵沟通,所以长苏兄妹二人都在远处站着。
长苏和紫琰刚才在远处就被这边发生的事情惊呆了,此刻一过来,更是对这架从绣口里吐出的彩虹惊叹不已。它比普通的彩虹更加清晰绚烂,仿若放光的七彩石。
就在长苏和紫琰都有些怀疑这彩虹是实质一般的时候,孈兮竟真的迈步走了上去,如踏在实地。
孈兮走了有二十步远,长苏都没敢走上去。下面可是悬崖,他现在一点儿修为都没有,掉下去不摔成肉泥才怪!虽然觉得孈兮不会坑他,也不会见危不救,但长苏还是十分犹豫害怕。
还是紫琰胆子比较大些,走了上去,并在上面蹦了蹦,向哥哥示意不会有事的。可是长苏依然害怕,紫琰十分无语,又跑回来,把小幽用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则硬拉着把长苏拉上了虹桥。小白白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在后面顶着长苏前进。一拉一推下,长苏终于上了虹桥。而这时,孈兮已走到了虹桥中间。
亲自确认确实不会有事后,长苏慢慢放下心来,自己主动走了起来。渐渐地,他就被周四下的风景吸引住了,再也不觉得害怕。
桥下雾如水流,云似舟过,十分奇异。更妙的是,两行鸟儿相向飞过,一行在头上,一行在脚下,如此景象,做梦亦不曾梦得。
长苏在上桥时,还畏手畏脚,下桥时,已流连不舍。又是一番推推拉拉,长苏才得以下桥。因为此,紫琰看向哥哥和小白白看向主人的目光中,都罕见地出现鄙夷。
几人出现在阆风山中不久,又有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目的大致和樊桐山上的那五位一样。不同的是,他们的修为更高,看向长苏和紫琰的目光常常极具侵略性。
虽然长苏没了修为,但下意识地挡在了紫琰的身前,身体挺的笔直,面对着三位深不可测的高手,毫不畏惧,毫不退缩。
这次,孈兮的态度就没有之前那么好了,沉着声:“尔等,无任何机会!”
三位高手顿时十分尴尬,甚至有些不高兴。
孈兮的声音沉得更低了:“让开!”
三位高手皱着眉头,没有马上动,但最终还是让开了道路。
长苏和孈兮对了下眼神,然后牵起妹妹的小手,走在前面,小白白紧跟了上去,孈兮则走在最后。
不过,如芒目光竟还是紧紧地跟着长苏和紫琰,如影随行!
长苏和紫琰,很不自在!
孈兮终于压抑不住了,冷哼了一声,下一瞬,便只听得身后一阵凄厉地惨叫……
“你这次的回答为什么与上次不一样?”虽然心里有些数,但长苏还是好奇问道。
“见什么人,便说什么话!而且,刚说过的话,为何要再说一遍!”孈兮回道。见长苏愕然,她又继续道:“我们刚到昆仑时,他们就盯上了我们,只是方才才现身罢了。其实盯上我们的不止这些人,境界不低于还虚境后期的至少还有四个!其中的三个在我在樊桐山说了那番话后,就和那张伟一样下山朝狱法山的方向去了。”
长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有些担忧,我们来昆仑山会不会是个错误呢!?”孈兮深深地望了层城山好一会儿,又猛然盯着长苏和紫琰,“等会儿,你们在阆风巅等着即可,我一人上层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