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者山下，九当家正背着长苏疯狂地奔跑着，他的脸色一片苍白，口鼻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身后的石者山上，火光漫天，赤焰燎原。

“老头，把我放下吧！”长苏非常虚弱地说道。

“我没事，还能跑！不用担心我！”九当家喘着气说道。

“我不担心你，我是担心我自己！这样太颠簸了，简直要了我的小命！”长苏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苦笑着说道：“而且，我们也不用再跑了。人群都已四散，柳茵也不知所踪，没有人会管我们了！”

“那好吧！”九当家也察觉到长苏的状态确实非常虚弱，想了想便同意了。他缓缓停下脚步，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把长苏轻轻地放下。

长苏倚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他脸上的血迹已被被擦干净露出雪白脸庞，眼睛紧闭，遍体鳞伤，全身浴血，衣衫几乎完全被染红了。

当时，就在火烧他们的时候，大当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并果决地引爆了体内的妖丹和异魂珠。

后果当然是很严重，台下的众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台上的情况更是凄惨，大当家尸骨无存，身旁几位本就昏死的当家也没有了呼吸，柳茵不知所踪，长苏遍体鳞伤，只有九当家最幸运，竟然只是昏了过去，身体并没有大碍。

当九当家醒过来时，发现山寨中有许多人正在抢夺寨中存放的玉石和财物，并四处放火，原本诺大的一个山寨已是火光四起。不过他对这些毫不在乎，他焦急的四处寻找几位哥哥和长苏的身影。

可是，很快他便心如死灰。看着地上一堆堆焦灰白骨，他能很清晰地分辨出哪个是三哥、五哥，哪个是六哥、八哥。二哥、四哥、七哥虽然没被烧到，但是也都化成了原形气息无存了。大哥，更是……

就在他心生死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长苏的呻吟声。找到长苏时，九当家发现他几乎被埋进了土里。

在九当家的心里，长苏还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也是可敬的，反而是他们兄弟十分对不起长苏。于是九当家没有多想，便把长苏救了出来。

“感觉怎么样？”九当家看着眉头始终紧皱着的长苏，心里酸酸的，泪水顿时充满了眼眶。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长苏睁开眼睛，看着九当家微笑着说道。

“快告诉我，怎么救你！”九当家抓着长苏的两只肩膀，急忙说道。

“让我睡一会儿，中午一醒什么伤都没有了！”长苏打了个哈欠，满脸轻松地说道。

“怎么可能？你伤得那么严重，血流了那么多，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九当家皱着眉头说道，心里却是暗暗着急。这小子，不会被打傻了吧。

“我是妖啊！”长苏眨着眼睛，歪着头说道，表情非常地无辜。

“就算是妖，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可能那么快好！”九当家正说着，突然表情变得非常的很是奇怪，“什么？你是妖？”

“对啊！而且我是好妖！”长苏一脸郑重地说道。

“你……你当真是妖？”九当家的目光在长苏的身上扫来扫去，“不像啊！而且，我也没有察觉到妖气啊！”

“不像吗？”长苏挠了挠头，大王也这样说过。

“确实不像！”九当家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古怪的看着长苏说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突然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我和你在一起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和你亲近。”

“肯定是因为你羡慕我长的帅！”长苏撇着嘴说道。

“不是！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种让人着迷的香味！”九当家和长苏目光相对，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神情非常认真地说道。

“……”长苏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却不知道怎么接话，顿时哑了。

“咳咳……”九当家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的毒？”长苏这才注意到，九当家的脸色已苍白的毫无血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体内的毒确实是没有了！”九当家摇了摇头说道，他抬起头，捋着杂乱的胡须，淡淡地叹息：“是我，大限已到，实在撑不住了！”

看着九当家一副感慨万千地模样，长苏很是无语地说：“老头，你在逗我吗？刚才你还……”

九当家打断了长苏的话，微笑着说：“那或许就是回光返照吧！”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已过古稀之年，身体衰弱不堪，如果不是几位哥哥悉心照料，每天再加以药石养护，或许我早已是一堆朽骨了。最近半年，我更是常常感到力不从心，心力交瘁。修真之人在去世之前都会提前感知，我也算是半个修真人。我……”

九当家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我恐怕看不到今天的太阳喽！”

此时，夜幕正褪，天将破晓。

长苏很想安慰一下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很不好受，眼里也有水珠在打转，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书中也不曾提到。最后憋了半天，说：“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可以帮你。”

“心愿？”九当家愕然，沉默了良久才说：“不用了！”

“你要去哪儿？”长苏看到九当家转身离开，急忙问道。

“回家！哥哥们在等我！”九当家头也不回，向着被熊熊大火淹没地山顶走去。

“前辈！”长苏神色突变，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伤势太重根本无法站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当家渐渐远去。

“我说过，我要救你们的！可是，最终我谁都救不了！”长苏无力地靠在石头上，然后无奈地苦笑：“我做不了英雄，也不是圣人，我为什么要救你们这些坏蛋呢？”

长苏又突然想到了小灰，脑中响起了柳茵之前的的话。

“我说它是妖，它就是妖！”

“因为它是妖！这一条理由便足够杀它千次万次！”

长苏望着长空。

有一天，我也会……

不会的，我是好妖，最最善良的妖。

……

长苏不知是怎么睡着的，当他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日头正中，竟然已是午时。

长苏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全身的疲倦和疼痛全都消失不见，甚至他的身上连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而且精神异常地饱满。

果然，只要美美地睡上一觉，所有的不舒服或者不开心统统没有了。只是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烂不堪，还被血水染红，已经不能穿了，不过暂时没有衣服换只能将就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微笑，然后撒泡尿照了一下。

嗯，还是那个帅帅哒的小鲜肉。

“对了！”长苏突然想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目光向山顶望去。

大火已经燃尽，只有缭绕的烟雾还没有完全消散。石者山上没有草木，因此火势并没有向四周蔓延。可是，每当想到深夜四更天发生的事情，他还是不自禁地感到心悸。

长苏奔跑跳跃，疾速向山顶而去，他急切想知道九当家的情况。虽然九当家干过不少坏事，但是长苏地心里还是把他当成了长辈和朋友，也是他截止到目前唯一的朋友。大王不是朋友，朋友可以有很多，可是大王只能有一个。

身体棒棒哒就是好，干什么都很轻松。对于普通人几个时辰的路程，长苏只用了一刻钟的工夫便来到了山顶。

没有显眼的火光，都是一些零星的火花。因为升云寨大部分为木质建筑，山上又干燥少水，遇火很容易燃烧，所以大火过后整个山寨变成了废墟。

长苏走进山寨后，陆续发现了一些烧焦的尸体，不过都不像是九当家的。最后，长苏来到了山寨的广场，中心的高台已经塌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那里提着篮子捡骨头。

老人似乎发现长苏，扭过头来，露出枯槁的面容，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