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过冬的老百姓亦是有空听得流言蜚语,所说不外乎又是安郡王府。
眼下时候正好,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地,再惬意地泡上壶茶,惬意似神仙,免不得聚众闲聊,当中一人率先开口,“你们听说了没?安郡王府有个丫鬟想勾引安郡王,还污蔑安郡王妃,被拉出来游街了,三天,游街三天。”
旁的一人面露鄙夷,“那不要脸的贱蹄子莫不是傻?王爷与王妃情深义重,哪容得旁人诋毁,当真是笑话!”
一灰袍老者老神在在地附和道:“安郡王妃为了安郡王连命都可以不要,还会与旁人有染?莫不是笑话!”
“……”
正说着,安郡王府的府卫大张旗鼓地押着那丫鬟游街示众,只见那气息奄奄的丫鬟身上已然被轰砸了不少臭鸡蛋烂蔬菜叶子,整就是一个行走的垃圾。
“报应啊。”
府外热闹,安郡王府却是异常平静,毕竟青霜并了几个婆子正在严查,重皆瑟瑟发抖,生怕平日里有何无伤大雅的行径给抓了。
要是这安郡王府的丫鬟婆子还是忠心护主的,因着谢长安与萧钰是难得的好主子,一切依照规矩,从不苛责下人,反倒是时常有上次,但凡是个明白人,谁不想尽心尽力好生在安郡王府待下去。
不过这回青霜不只彻查,还要物色几个不错的,届时南下就不会临时无人可用了。
这厢说回忠亲王妃。
因着心下愧疚,忠亲王妃见了谢长安难免愧疚,又夹杂了几分心虚,难免不若往常自然,加之先前寻思了很久如何与谢长安化解尴尬,可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一时愈发不自然。
谢长安心思聪慧,自然明白中期王妃心知所想,瞧见其为难的神色,亦是心疼,毕竟忠亲王妃待她如亲闺女,素来都是极好的。
莞尔一笑,谢长安款步走至床榻前,与往常无异道:“娘,圆儿还未醒?”顺道瞥了眼萧若萤逐渐红润的小脸,心下安定不少。
忠亲王妃忙不迭道:“方才用了药便睡了,想是累了,不过李大夫说是效果极好的,不必担心。”颇为小心地看了眼谢长安,磕磕绊绊地开口,“长安,此前是我煳涂了,你莫要往心里去……”
谢长安温柔一笑,亲自与忠亲王妃斟了茶,心无挂碍道:“娘您莫要往心里去才是,我与萧钰本不欲叫您心疼,才瞒下了,不想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是我行事不周全,还请娘莫怪。”
听得此言,忠亲王妃免不得又红了眼眶,可心下极为熨帖,感慨道:“钰儿能娶了你,却是我萧家的福气啊!”
婆媳之间免不得又是一番推心置腹。
“祖母,娘……”谢长安曾教导过萧若萤,但凡辈分高的,必须唤在前头,否则萧若萤无论何时开口就是要娘,萧钰望尘莫及。
软糯的奶音叫说开了的婆媳尽皆一喜,忙不迭凑近床榻,谢长安当先问道:“圆儿可还疼?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萧若萤摇头,“娘,圆儿不疼了。”目光却是落在谢长安的手腕上,小脸一皱,满是自责道:“圆儿不怪,将娘咬疼了,圆儿坏!”捏了小拳头就要往自己身上打。
谢长安忙握住萧若萤不盈一握的小手,轻声安抚道:“圆儿乖,娘不疼的,只要圆儿健健康康的,娘就知足了。”话落,目光落在手上,方才那一下,却是觉着萧若萤的力道大了不少,叫谢长安暗生欢喜。
虽说并未瞧见萧若萤药浴时候的痛苦,可抱出来时惨白的小脸叫忠亲王妃兀自脑补了许多,只觉万分心疼,伸手又要去抱萧若萤。
“娘。”谢长安含笑摇头,旋即放了萧若萤的手,将萧若萤的身子翻过,循循善诱道:“圆儿,你试着爬爬看,望你祖母那儿去。”
忠亲王妃一喜,“圆儿能爬了?”
谢长安摇头,可笑意不减,“姑且试试,想是能爬两下了。”
萧若萤朝婆媳二人甜笑一下,旋即低下脑袋,好似蓄力的小牛犊,略微停顿片刻,藕节似的小手慢悠悠地撑起了身子,虽然好似略微困难,不过倒也没有失了力气。
忠亲王妃一见,免不得喜极而泣,泪眼朦胧地看着开始晃晃悠悠地朝自己跑来的萧若萤,双手早就在萧若萤的身侧为其保驾护航,若不是谢长安在旁,想是早心疼地揽往怀里了。
因着药浴方才泡过,力气也只一星半点,不过怕了几下萧若萤就有积分坚持不住了,却强人着没有倒下,小脸憋得通红,紧咬着牙关,是少见的坚韧。
坚持的力量毕竟有限,萧若萤的身子歪歪扭扭地往旁倒去了,忠亲王妃惊呼一声,再眨眼就见谢长安将萧若萤抱在了怀里,紧张的心方才安稳下来。
谢长安温柔一笑,眉眼间皆是慈爱,不吝啬地夸赞道:“娘的圆儿是最棒,娘以圆儿为荣。”低头往萧若萤面颊上印下一吻,是爱的鼓励。
年幼的萧若萤虽不知什么是以自己为荣,但是瞧见谢长安欣喜的模样,萧若萤就知道自己做得对,一时欢喜,粉凋玉琢的面上笑意盈盈,又软糯地唤了声“娘”。
忠亲王妃瞧见母女温馨的一幕,心里又是感慨,孩子瞧着不知事,可谁对她好心里都明白着,亏得自己该鬼迷心窍地怀疑谢长安的心思,当真是老煳涂了。
正思虑间,谢长安将萧若萤递与忠亲王妃,“娘,劳您陪着圆儿说说话,荣安侯府方才来人了,我先去瞧瞧。”
荣安侯府来的是一婆子,瞧着干练,一见谢长安忙行礼问安,“王妃安好,夫人着老奴来与王妃道是世子爷的婚事定下下月初三。”
“下月初三……”谢长安颔首,“好,你就回了夫人说我知道了。”看了眼青霜,青霜会意,给了那婆子上前,就叫小丫鬟送出去了。
“王爷何在?”
“回王妃,王爷在书房。”
谢长安一顿,思忖了片刻,便起身往书房去了。
心知谢长安有事与萧钰商议,青霜自发守在屋外,谢长安脚步轻,正在桉前执笔的萧钰并未发觉,直至谢长安到了跟前,看了眼笔下之画,方才出声道:“萧钰。”
萧钰手一抖,浓墨划过本就不成样的画纸,形似美人的女子面目被毁了个干净,掺杂了些许慌张,忙将毛笔搁在一旁,转身望向谢长安,“长安你怎么来了。”眼底有未来得及隐藏的晦暗。
谢长安又瞥了眼那画纸,直言不讳道:“你可是在画我?”
虽万分不想承认,迟疑了片刻,萧钰还是点点头,眼底有化不开的挫败和黯澹,伤了的右手想紧握成拳,却用不上半分力气,始终只能微蜷着。
要知道未伤了手之前的萧钰笔下的画栩栩如生,比之名师都不差,可眼下只能画出不像样的东西,叫萧钰如何能不煎熬,即便是先前在谢长安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无碍,可心里到底意难平。
谢长安岂能不知萧钰心中所想,只觉心疼不已,缓步上前拥了萧钰,玉臂将萧钰环得死紧,开口却是极轻,声如漂浮的羽毛,“萧钰,无碍的,左右不过是从头再来,我陪着你,也等着你为我成画的那日。”
萧钰没有说话,只是回抱了谢长安,右手笨拙的拂过谢长安的发髻。
“不过你且记着,成画与不成画都无所谓的,只要你心里是我,眼里是我,又何须要画在纸上。”这便是偷换概念了,但只要萧钰不纠结于此,随便怎么说都可以。
萧钰低低地“嗯”了一声,可沮丧仍是挥之不去。
谢长安知道,萧钰的心结不可能一蹴而就地就打开,须得在时日里慢慢来,便不再多说,只温言道:“萧钰,不论如何,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有了天。”
谢长安甚少说情话,可一说就说到心里去了,萧钰虽瞧着不正经,可遇着大事萧钰却是谢长安的主心骨,若是没有萧钰,不亚于天塌了。
“长安,你也是我的天,亦是我的命。”
语气平澹,却藏了最深刻的情意,猝不及防地相遇,阴差阳错的始终如一,死缠烂打换来的相知,阴谋诡计里的沸反盈天,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撕心裂肺,每一步走来都跌跌撞撞,却始终坚定不移,所幸两心相同,余生可期。
所以今日那丫鬟的闹剧,除了自取其辱,别无其他。
礼尚往来,谢长安妃子肺腑道:“嗯,你在我在。”
“但我还是想亲手为你画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