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萤哼哼唧唧地哭着,并非青霜所说的嚎啕大哭劝也劝不住。
谢长安入屋,先往萧若萤处瞧了一眼,余光瞥见桌上备好的膳食,心下立时明了,虽不恼怒,却是拔腿要走。
“娘……”
喊完娘,萧若萤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别提多委屈了,自家的娘亲瞧了自己一眼转身就要走,能不委屈吗?
软糯的小奶音,却是叫到谢长安心里去了,心头一软,更多的是心疼,轻蹙了眉头之后,终是止住脚步,转身走向萧若萤了,王嬷嬷和桂嬷嬷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
要说谢长安有什么软肋,无非就是亲人了,上至谢老太太,下至两个小家伙,皆是谢长安不可触碰的软肋,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如愿落入温暖的怀抱,萧若萤见好就收,敛了响天震地的哭声,泪眼朦胧,琉璃的眸子蓄满了委屈,可怜见的望着谢长安,小嘴一砸吧,“娘,娘……”
谢长安心头酸涩,险些落下泪来,只强忍着,勉力笑道:“圆儿乖,圆儿不哭,娘在这儿,乖……”思绪却放远了,萧钰,你若是不醒,可是放得下圆儿。
得了谢长安的温言软语,萧若萤心满意足,绵软的小手一指,“吃,娘吃。”
不看也只萧若萤所指,谢长安轻轻摇头,“娘不饿。”如鲠在喉,谢长安却是怎么也不觉得饿,满心只想守着萧钰,满心就是萧钰……若是往日,见自己不吃,萧钰怕是又要急了,好说歹说,又去讨了酸梅酱,又叫厨子研究新吃食的,可现在……萧钰躺在榻上,动也不动。
萧若萤虽小,却也多少知事了,自家娘亲看起来很不高箱,且方才青霜和嬷嬷都叫她一定要让谢长安用膳,见谢长安不配合,萧若萤只能使出杀手锏,一砸吧嘴,豆大的泪珠子就下来了,“娘,吃!”
见萧若萤粉凋玉琢的小脸上布满了泪迹,谢长安心疼不已,帮着萧若萤拭泪,忙连声应下,“好,好,圆儿不哭,娘这就去吃。”话落起身往桌桉去了。
都是清澹菜色,谢长安将盛好的梗米粥端至跟前,准头看了眼正巴巴望着的萧若萤,勉力一笑,回头垂首,白瓷勺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眼泪去落了下来,融入其中,不见踪影。
谢长安并未理会止不住的泪,好似无意识一般,机械地舀了粥往嘴里,一勺接一勺。不多时,原先的浓稠的粥,却是稀了有了汤水,原是泪啊。谢长安彷若不知,仍是一勺接着一勺,只是觉着,怎么往日香糯的粥,今日苦涩至此。
王嬷嬷与桂嬷嬷瞧着心惊,却不知从何劝起,谢长安与萧钰感情甚笃,她们都看在眼里,私下总叹道天家能有如此重情的夫妻已是不少了,眼见风波方落,谁知却是又打了个避无可避的大浪,萧钰生死一线,可想而知谢长安心里的苦……若是换做寻常闺中女子,想必早倒下了……
可谢长安不能倒,她是萧钰的依靠。
用完那碗梗米粥,谢长安并未再动作,只是木然地望着虚空,也不说话,好似没了神魂,叫年幼懵懂的萧若萤瞧着都害怕,忙不迭地喊了声“娘”,只因眼前的娘,就要抓不住了。
谢长安一怔,蓦然回神,忙将面上的泪拭了,方才转头望向萧若萤,虽无甚喜意,可眸子温和了不少,不似方才的不食人间烟火,或者说是全然没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的。
缓步走至萧若萤跟前,谢长安俯身,伸手轻触萧若萤柔嫩的脸颊,轻声道:“圆儿,娘还有事要忙,你要乖,听嬷嬷的话,娘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萧若萤的没有说话,璀璨如星辰的眸子黯澹了少许,毫不掩饰的担心,或许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担心,绵柔的小手往谢长安的面上轻抚,软糯的嗓音是触动心灵的温暖,“娘,不哭。”
猝不及防的贴心叫谢长安心头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却是说不出话,只强笑着点头,随即起身朝嬷嬷吩咐道:“嬷嬷,这几日辛苦你二人照顾圆儿和辰儿了。”言外之意是这段时日她都要照顾萧钰了,两个小家伙就托付给二人了。
王嬷嬷暗叹了口气,心头亦是酸涩,只道:“王妃,保重身子,王爷需要您。”
与青霜所说如出一辙,亦是唯一能叫谢长安动容的。
谢长安的目光又放远了,神色却是坚毅,良久,轻声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萧钰还在等我。”话落,转身往外去了,隐约听得萧若萤又唤了声娘,心头大拗。
不是萧若辰不孝顺,而是谢长安一早就下令,让萧若辰如往常去习武,眼下正和李若愚在练武场,眼下萧若辰还不知萧钰命悬一线。
“师傅,今日您心不在焉。”
因着心里有事,萧若辰就只用了七分心思,不想素来严苛的李若愚却是频频走神,且不时在瞧见萧若辰之后兀自叹气,虽几不可闻,却叫细腻的萧若辰发现了。
李若愚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萧若辰一眼,自顾自地调整了心绪,拉开架势就要重新来过,余光却瞧见萧若辰只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动也未动。
“师傅,我爹怎么了?”
昨夜的异常,萧若辰不想也知是有贼人上门了,可李若愚走后,梨白和嬷嬷拘着他,不叫他往外去,丫鬟婆子又是嘴严的,谁也不敢瞎说,是以萧若辰什么也不知,不过安郡王府来了那许多人,萧若辰却是不可能不知。
望着稚气又倔强的小脸,李若愚犹豫了,不知该说不还说,为难之间瞥向了东院方向,隐有喧闹,好半晌,李若愚沉声道:“你爹中毒了,你娘在找人救你爹。”
话落,萧若辰转头就跑,却叫李若愚一把抓住了,使劲挣扎着,却是蜉蝣撼树,不得已,只能嘶吼出声,“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我爹!”
是啊,中毒的是他爹啊,虽然成日不对付,还总想着和他争抢谢长安,可那是他爹啊,在外人面前护他,上街总记得给他带新鲜玩意,知道自己受伤气恼自己笨拙却心疼地为自己上药的爹啊……
“小公子,你听我说。”李若愚将萧若辰制住,走着跟前,矮下身子,往日波澜不兴的目光有了跃动,沉声道:“那毒你去了也解不了,眼下……你就不要给你娘添乱了。”
干脆利落的话,叫萧若辰捏紧了拳头,年幼的他什么忙也帮不上,若是去了,又平白叫谢长安担心了……
萧若辰眼角有泪,悲伤地望着李若愚,稚嫩的声音满是自责,“师傅,辰儿好没用……”脑袋低垂,只捏紧的拳头不曾松开。
李若愚兀自叹息一声,捏了捏萧若辰的小肩膀,既是鼓励,又是宽慰道:“辰儿你还小,待日后长大了,你就能保护你爹娘了。”一顿,粗糙的手拭去萧若辰眼角的泪,“你放心,有你娘在,你爹不会有事的。”
萧若辰重重地点头,拿袖子胡乱的抹了眼,眸子好似燃烧了起来,“我爹不会有事的!师傅,我们继续练武吧!”目光却不自觉往东院瞥去,爹,您一定要快快好,以后……我就不跟你抢娘了。
偌大的练武场,只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单薄却坚定。
这厢说到谢老太太。
早两日谢老太太做了那不详的梦,谢老太太就遣了李妈妈往安郡王府去,可心里头总是不踏实,加之年老觉浅,昨儿寇涟漪登门时她就知道出事了,得知了前因后果,急急叫李妈妈去打听了情况。
“什么,萧钰中毒了?”
谢老太太心惊,若是寻常毒药,谢长安自然不会在半夜如此兴师动众,想是什么刁钻的毒,心下着急不已,拄了拐杖就往正厅去,寇涟漪与荣安候等人正在商议。
未入正厅,谢老太太声音先至,“萧钰中了什么毒?”
寇涟漪忙道:“钩吻。”
“钩吻……”谢老太太蹙眉,早些年好似在哪儿听过,一时情急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谢老太太着急又强使自己平静,好半晌,忽而灵光一闪,谢老太太忙不迭道:“快,快遣人去请青山寺主持圆光大师,他或许有药可解!”
雨夜,山路,前去的青山寺之人比往日还慢了半个时辰,叫一干在正厅等着的人如坐针毡,翘首以盼,盼着雨停,也盼着去而还未反的府卫。
总算,府卫狼狈而来,气喘吁吁道:“圆光大师不在寺内!”
众人心惊,只觉希望破碎,只因圆光大师向来行踪不定,若是不在青山寺,天大地大,怕是无从找起……
“找!给我去找!”
谢老太太霸气下令,为今之计,除了找,别无他法。
“不止找圆光大师,不论谁能解钩吻,尽皆带往安郡王府去!”是以,今早在城门围观的百姓瞧见了纷纷往外的各府之人,其实那早不知是第几批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