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饭后,人闲语碎,不就图个新鲜。
“你听说没?昨日那御瑛郡主上安郡王府去闹了一通,那个场面真真是鸡飞狗跳,还真叫那安郡王和蛮婆子吃了顿苦头!”
“自是听说了,说来有趣,当初那御瑛郡主不也巴巴地想嫁与那安郡王,眼下却是为着安郡王妃出头,这世事啊都说不准的,不过那御瑛郡主倒是仗义。”
“可不是,就不知怎的那安郡王妃没半点动静,莫不是甘愿退居幕后?可那安郡王妃的性子委实不是如此啊……”
“我听那安郡王府的下人说是安郡王妃被安郡王伤了心,心如死灰,又怕那蛮婆子暗中对俩娃儿下手,这才避回了娘家。”
“啧啧啧,你说这事整的,原本好端端的一家四口,偏生要叫那蛮婆子迷了眼,瞧那蛮婆子也不是正经的,日后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这安郡王到底是个傻的!”
旁的人忽然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听闻那蛮婆子床上功夫好着哩,那安郡王想是食髓知味啊……”
“……”
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叫忠亲王妃闻之心碎,日里只在照顾萧若辰时才见着笑意,旁的时候总背着人偷偷抹泪,心中郁结,委实是想不明白萧钰为何转眼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好端端的家眼看着就要散了。
昨儿寇涟漪闹了一通,确实不敢来见忠亲王妃,可心里到底放心不下,踌躇了许久,这会才撺掇了萧元陪着来,却见着忠亲王妃黯然神伤,心下愧疚,小心地上前,轻声问道:“王妃,您还好吗?”又愧疚地瞥了眼萧元。
忠亲王妃忙不迭地抹了泪,强颜欢笑道:“好,怎么的不好,就是不好,瞧见涟漪也就好了。”拉着寇涟漪在身旁坐下,眼底藏了悲戚,却是慈爱地打量着寇涟漪,好半晌抬头望向萧元,苦口婆心地嘱咐,“元儿,日后涟漪若过了门,你可要好生待涟漪,莫要……”话未落,眼泪又落了下来。
寇涟漪一慌,顾不得羞涩,忙拿绣帕仔细地给忠亲王妃拭泪,连声安慰道:“王妃,您莫要哭,说不定萧钰有什么苦衷……”寇涟漪信口胡掰的,那卿卿我我的模样可不是什么逢场作戏。
萧元亦是附和,“娘,钰儿是您自幼带大的,钰儿什么性子,娘您比我清楚,想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才……那日钰儿也说他未做对不起长安的事情……”不过这话,是越说越没底气。
忠亲王妃不是个眼盲心瞎的,知道二人是在安慰她,可仍是忍不住怨责道:“说什么苦衷,有苦衷说出来大家出出主意就是,怎的还与那蛮婆子……唉,真真是该打,涟漪,昨儿怎的不下了力气,好叫那不孝子清醒明白!”眼泪齐下,如决堤的洪水。
寇涟漪手忙脚乱地拭泪,忙道:“王妃您放心,改日我再去教训他,叫他好好清醒一番!”寇涟漪虽对萧钰并无什么男女之情,可到底是恼怒,一为谢长安,二却是为自己,那蛮婆子到底哪儿比自己好,就叫萧钰神魂颠倒抛弃妻子?莫不是真像外头说的……
可忠亲王妃到底是心疼,明明白白的刀子嘴豆腐心,“涟漪,也莫要下手太重了……”啜泣了几下,又道:“这些时日你代我多去陪陪长安,莫叫长安……好在晨儿是个懂事的,不哭不闹,只是念着长安……”
寇涟漪忙着安慰忠亲王妃,萧元叹气,心下却是疑窦丛生,萧钰亦是他看着长大的,怎的会……脑海里灵光一闪,看了眼寇涟漪,心里顿时有了别的想法。
“祖母,伯父,涟漪姐姐,你们怎么了?”
一见萧若辰,忠亲王妃立时止住泪胡乱地擦拭了下,忙不迭笑道:“辰儿你来了?祖母无事,不过是方才叫沙子迷了眼。”因着怕碰着萧若辰练武时受的伤,忠亲王妃只轻揽着萧若辰,慈爱道:“辰儿可是饿了?祖母这就叫人准备点心。”忙唤了丫鬟。
萧若辰颔首,黑白分明的大眼却是将众人都打量了一遍,天真无邪的眸子好似藏了心事,不如往日那般澄澈。
萧若辰本就聪慧,又经了谢长安那一遭,心智非寻常三岁小二可比,眼下又见众人皆有一样,虽猜不到十有八九,可隐约的雏形还是有了。
看了眼丫鬟匆匆端来的窝丝糖,萧若辰却是移开了眼,对忠亲王妃道:“祖母,辰儿好几日未见着娘和妹妹了,辰儿想娘和妹妹了。”唯独漏了萧钰,因着他从蛛丝马迹中得知自己的老爹犯了蠢。
寇涟漪与萧元相视一眼,二人皆暗自叹了口气。
忠亲王妃一怔,心头悲拗,却是想着捻了块窝丝糖与萧若辰,强颜欢笑道:“既如此,一会就叫涟漪姐姐带你去找娘和妹妹好不好?”别看孩子小,其实他心里都明白,思及此,忠亲王妃忍不住又红了眼,说到底到最后还是哭了孩子啊。
萧若辰接了窝丝糖,却是没有吃,定定地看了眼,转身递给寇涟漪,“涟漪姐姐,这糖与你吃,一会要辛苦涟漪姐姐了。”
寇涟漪不明所以,亦是不忍弗了萧若辰的好意,忙接下了,熟稔道:“辰儿说的什么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好生见外,若是如此,日后涟漪姐姐可不带你玩了!”
萧若辰轻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拿那窝丝糖,即便是往日的心头好,只因那是萧钰喜欢的,他恼了萧钰,也不想再碰那什么劳什子窝丝糖。
萧元与忠亲王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到底不想见萧若辰与萧钰反目成仇,毕竟是亲父子,可解铃还须系铃人……
用过午膳,寇涟漪与萧元依言带了萧若辰往安郡王府去,临了,萧若辰却是看向忠亲王妃,以不似孩童般的成熟口吻道:“祖母您莫要不高兴,还有辰儿,辰儿是个好的,不会做坏事。”
听得下人来报,谢长安莞尔一笑,起身往屋外迎去,抬眼就见着萧若辰迈着小短腿朝自己跑来,却是在身前堪堪止了步子,抬眼含笑看向谢长安,窝心地唤了声“娘”,方才往谢长安身上抱去。
因着萧若辰年纪大了,且谢长安身子到底不如从前,并未抱了萧若辰,只俯身温柔地轻抚萧若辰的脑袋,轻声道:“辰儿可是想娘了?这几日辛苦辰儿了。”
萧若辰头摇得跟拨浪湖似的,“辰儿不辛苦,辰儿就是想娘跟妹妹了。”话落,探头探脑地往屋内瞧去,却是在找萧若滢。
谢长安莞尔一笑,忙招呼了面露感慨的萧元与寇涟漪往屋内去。
因着萧若滢正睡着,萧若辰只能在旁看看,不过却好像瞧上瘾了,只守在萧若滢跟前,不掺和大人间的尔虞我诈。
见谢长安好似没事人一般,萧元看在眼里,心里又思忖开了。寇涟漪虽疑惑,却觉着谢长安性子如此,亦不再多想,只拉着谢长安义愤填膺道:“长安姐姐,昨天我替你教训了那混球,总算小小的出了口气!”目光却是流连在谢长安面上,生怕谢长安心疼。
谢长安神色不变,云澹风轻地颔首道:“是该打。”旁的再无多话,只转头看了眼安静的萧若辰。
这话叫寇涟漪不知如何接,求助似的看了眼萧元,萧元却是只作壁上观,寇涟漪无法,略一犹豫又道:“长安姐姐你不生气吗?要由着那狗男女……萧钰和那蛮婆子……”寇涟漪暗骂了自己一句,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眸子清冷,莫测的目毫无焦点地瞧着远处,谢长安好似怔住了,半晌才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且看吧。”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叫萧元与寇涟漪尽皆不解其意,却不好再多问。
又闲话了几句,恰好萧若滢醒来,寇涟漪就去瞧萧若滢了,而萧元则是往谢长安跟前去了,瞥了眼不远处的寇涟漪,压低声音道:“长安,你与我说一实话,安郡王府那钰儿,怕不是真的钰儿吧?”不论萧钰多大,做了什么不入眼的事情,萧钰永远是萧元眼里的钰儿,天真无邪满腔赤诚,是血溶于水的笃定。
谢长安一怔,抬眼看向萧元,旋即莞尔,猜谜似的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大哥,左右这会我们还是要怨着胡作非为的萧钰的。”
萧元立时了然,却是不再多问,不过多日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眼见天色将晚,萧若辰却是不想走了,萧元亦是心疼萧若辰年纪尚幼就要历经这些煳涂事,左右在荣安侯府与安郡王府都是一个模样,便道:“长安,不若就叫辰儿留在这儿,他念你念得紧。”
谢长安却是摇头,俯身与面露央求的萧若辰道:“辰儿,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且回了你祖母那,多与你祖母说说话,莫叫你祖母难过,知道吗?等娘得了空就去看你。”
心虽不舍,可懂事的萧若辰却是点头了。
谢长安起身,对二人嘱咐道:“大哥,涟漪,娘那儿你们多劝劝,莫叫娘多伤神了。”
萧元颔首,面露感慨,“娶得你入我忠亲王府,是我忠亲王府之幸。”却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寇涟漪道:“你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