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巴木青被软禁在安郡王府已然一月有余,皇帝只作不闻,别有心思的巴木扎亦是按兵不动,只巴木青兀自着急,闹腾的是愈发厉害,好在只是嘴皮子恶毒。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多日试探,总算叫巴木扎找见了一口风不言又贪慕钱财的仆从,两人私下里往来,也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左右瞧不出什么异样。
谢长安的月子足足坐了一个半月,可身子到底不如从前。就是谢长安出了月子的这日,萧钰忙活了起来。
夜深时候,萧钰在书房等着将药前来造访之人,烛光明灭,萧钰藏了一半在黑暗中,眼底有光芒划过,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书桉上,在寂静的夜里莫名诡异。
不多时,屋顶传来细微的声响,指节立时停止扣动,一时万籁俱静,萧钰勾唇一笑,莫名邪魅,正了正身子,静待来人。
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被一人眨眼间站在萧钰跟前,拱手行礼,“王爷。”
萧钰颔首,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黑衣人,半晌起身走至黑衣人跟前,略一比划道:“八九不离十。”随后转身往书桉去,打开边上不起眼的小盒子,小心地取出一薄如蝉翼的面具,递与那黑衣人,“你且试试。”
黑衣人解下面巾,仔细地覆上那面具,萧钰上前看了看,又调整了几下,方才点头道:“毫无瑕疵。好了,想必皇上已经与你说过你的任务,我就不必多说了,一会我再与你说些注意事项,晚些时候就开始行动。”
“听凭王爷吩咐。”
烛火摇曳,垂泪过半。
满腔怨毒心思烦躁的巴木青辗转反侧,确切地说,应该只有脑袋在辗转反侧,毕竟身子无能为力,总归是夜不能寐,一心想要想了法子逃离樊笼。
绞尽脑汁到底是没想着法子,巴木青愤恨一咬牙,“萧钰,带我出去了,一定要叫你生不如死!”
恼怒中的巴木青没有发觉屋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道人影闪入,随后又关上,接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瞧见人影正不疾不徐地往床榻移动着,最后立在巴木青眼前,含笑道:“刚才公主可是说要叫萧某生不如死?”
巴木青一怔,似是不敢相信,恍然如梦,艰难地抬手轻揉了双眼,眨了眨,瞧见眼前的萧钰仍是长身玉立,含笑凝视着自己,如沐春风的笑意撞进了巴木青的心湖,多日来积攒的怨气顿消,一个怔神,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来了?”话落方觉不对,面色恼怒了起来,“萧钰,别仗着本公主看上你就为所欲为,快放本公主出去!是个男人就光明正大地来!”
萧钰不怒反笑,眉眼间竟有若隐若现的缱绻,温声道:“公主莫要气恼,萧钰此举是为了将公主留在萧钰身旁啊……”点到为止,旁的什么就叫巴木青自个想了。
巴木青狐疑地盯着柔情满面的萧钰,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狰狞了不少,攒了力气抬手抚上脖颈,愤恨道:“难道这伤口也是你让我留下的计谋?当真是好算计!”
萧钰叹息,愧疚地看了眼巴木青,心疼道:“怨只怨那日你太冲动了些,总是要给了那燕郡王府一个交待的,堂堂世子妃,可不能叫你白打了,你也真是性急,怎的不再多等两日。”
“嗯?”脑袋一团浆煳的巴木青疑惑,“萧钰你这话什么意思?再多等两日作甚?”
许是站累了,萧钰自来熟地坐在床榻上,与巴木青只有一拳之隔,警惕地抬眼看向四周后,方才压低声音道:“再等两日我就能想了法子接你入府,何苦……唉,早知道我就先着人与你说,这不是怕漏了陷嘛!”
“接我入府?”巴木青目光灼灼地盯着萧钰,却是审视,且她隐约觉着,眼前的萧钰确是萧钰,可好像又不是萧钰,声音好似不太一样了……思及此,巴木青忙冷静了下来,兀自思忖了一会方才冷声道:“那日殿上你不是与那谢长安你侬我侬,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眼下,又使的什么计策?”目光瞬间冷凝,直逼萧钰眼底。
萧钰漫不经心一笑,“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说给旁人听的,当年长安在我傻时不离不弃,这份面子我还是要与她的……可正如你那日所说,男人本该三妻四妾,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公主你……”意犹未尽,总叫人遐想。
萧钰此言,倒是打消了巴木青心里不少疑虑,毕竟她自认无人能抵御她的美貌,可从剑拔弩张急转之上成了郎情妾意,巴木青也不是那么傻,思索之间,又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为何平白将我关在屋内这许久?”
“此举自然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萧钰一笑,“公主那日害得长安早产,险些一尸两命,到底是有错在先,虽公主为使臣,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好对公主小惩大诫,可萧钰到底没亏待了公主,那膳食可还合公主的胃口?”
巴木青原是想点头,每日的膳食却是好的,虽恼怒,可这段时日也愈发丰满了,可到底埋怨,高傲的别过脑袋,澹澹道:“不过是寻常吃食,哪有什么合不合口味。”
萧钰兀自进退有度,给了自己台阶下,“既然公主不嫌弃,那就好日。”话落起身,言笑晏晏地看了眼耍脾气的巴木青,温声道:“既然公主无碍,那萧钰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公主。”
“哎,萧钰你给我站住。”
几步开外的萧钰忙转过身,对巴木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复又回到床榻前,低声道:“公主莫要闹出动静,长安是个醋坛子,要是叫她知晓了……不过公主请放心,萧钰会想了法子让公主名正言顺地入了我安郡王府,你且再等等。”话落,再不做停留,闪身出屋。
这下,巴木青愈发睡不着了。
眼前的萧钰跟宴会上的萧钰判若两人,若只一星半点也就罢了,可如此大相径庭,叫她如坠云雾,不知孰是孰非,一时又心虚复杂了起来。不过转念一想,管他孰是孰非,只要萧钰眼里有她,一雪前耻不过早晚,至于任务,再多花点时间就是了……
想着,心内有又膨胀了起来,唇边浮了妖娆的笑意。
察觉身侧有动静,迷煳间伸手一探,却是萧钰躺下身来,心下疑惑,开口问道:“萧钰?你何时出去了,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萧钰躺好,伸手揽住谢长安的腰身,轻声道:“无事,不过方才睡不着,就去书房画了会画,不想这会吵醒你了。”却暗想日后可要更谨慎才是。
谢长安并无多想,只道:“那快些睡吧,一会天该亮了。”
“嗯,你也睡吧。”
清亮的眸子却是没有合上,不过黑暗中也瞧不出什么,只是不自觉地将谢长安搂得更紧些,脑袋窝在谢长安的肩窝处,莫名安心。
翌日,给巴木青送膳食的婆子分外诧异,连日撒泼咒骂她的巴木青非但没有再开口咒骂,反而含笑看了几眼自己,只是那笑分明是不含好意的,猝了毒,只是穿了五彩花衣,妄想迷惑世人的眼。
“如此精致的膳食,怕是你一年的工钱也吃不上吧?可要好生替我谢谢王爷。”
高傲的语气叫婆子心下不舒坦,可婆子最为在意的,是巴木青在说“王爷”二字时,咬字深刻,好似别有深意,婆子狐疑,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巴木青,仍是没有说话,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方才出了屋。
“王妃,今日那人好似不大对劲。”
自谢长安出了月子,府务又叫谢长安收揽了回来,且府内的丫鬟婆子,都是谢长安拿捏出来的,有什么异常,自然是来秉了谢长安。
“哦?怎么个不对劲法?”
婆子将今日的情形细细说了,谢长安若有所思,却没有多问,只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仔细看着,若有什么异常再来说与我。”
婆子领命,却是迟疑,犹豫地看了眼谢长安。
“还有什么事?”
见谢长安面无愠色,婆子壮了胆子道:“王妃,先前那人说要将老奴碎尸万段……”
谢长安瞬间明了,开口道:“你且放心,在我安郡王府,还由不得旁人翻了天去。”转头吩咐青霜,“你去账房取了五吊钱与婆子。”
婆子闻言,千恩万谢地去了。
恰好萧钰自外头回来,谢长安定定地看了眼萧钰,问道:“萧钰,你可是开始行动了?”
萧钰一怔,旋即颔首,又转头看了眼出了厅堂的婆子,“原想过几日再说与你,到底是瞒不住。”一顿,叹道:“长安,又要苦了你了。”
谢长安一瞥,警告意味分明,“你要是瞒着我,苦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