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安郡王恢复神智了吗?怎的还是这般模样……”一相貌平平的丫鬟目不转睛地瞧着不远处正笑得乐傻里傻气的萧钰,心里甚为疑惑,不免口不择言。
旁边的丫鬟抿唇偷笑,轻声道:“可莫要再这般说,叫旁人听见了有你好受的!”抬头看了眼眉目俊朗的萧钰,不觉羞红了脸,声若蚊蝇道:“安郡王是给小少爷乐的,这两日小少爷总算是开口叫爹了。”
萧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戳萧若辰肉嘟嘟的脸颊,指腹在嫩滑的肌肤上磨蹭。萧若辰黑白分明的大眼嫌弃地看了眼眉眼带笑的萧钰,小嘴哼哼唧唧了起来,也不知是舒服还是不欲萧钰再逗弄自己。
瞧见萧若辰有了动静,萧钰忙循循善诱,“辰儿,再叫声爹来听听。”萧钰眸光晶亮,相得益彰的眉眼皆是期盼,说不出的欢喜与自豪,分明与那得了心爱之物的孩童没有半分期盼,初为人父的厚重不知被埋藏在何处。
萧若辰懒怠理会傻兮兮的萧钰,骨碌乱转的眸子忽地一顿,小脸一紧,小嘴里哼唧两声,使出吃奶的劲儿想翻个身眼不见为净,奈何身子的分量实在不轻,小手小脚扑腾着,却到底不得章法,直扑腾到小脸通红也没有成功,倒是自家傻兮兮的老爹笑得乐不可支,“这胖嘟嘟的小身子,真是太可爱了,哈哈!”
虽然不知道自家老爹在说什么,但瞧那乐呵的模样,准保没好事。一时,萧若辰身子累,心也泪,干脆闭上眼不理会,假装自己什么也不懂,安安心心睡个觉补充一下气力好了。
谁知萧钰偏生不放过萧若辰,瞧见萧若辰闭目养神,清亮的眸子闪过狡黠,薄唇一勾,猝不及防地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在萧若辰的咯吱窝下挠痒痒。萧若辰一个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心里却是悲愤的,到底是形势比人强啊!
萧钰并未失了分寸,不多时便住了手,继续诱骗,“辰儿,你要是叫声爹,我便不逗弄你了!”也不知萧若辰能否听明白……
萧若辰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小脸涨红,微喘着气,面上还有未褪去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是若隐若现的气愤。待平息下来之后,方才傲娇地哼了一声,撇过脑袋不想理会萧钰。
软的不行,硬的来!
“哼哼,不待见你爹我,看我不打你屁股!”萧钰嘴上说得十分凶悍,手上却是十分小心翼翼地抱起萧若辰,厚实的大手警告一般地先往小屁股上拍两下,威胁道:“叫不叫,不叫我就揍你!”
萧若辰的小脑袋东张西望,身子不安分地扭动着,莲藕一般的小手紧抓着萧钰的衣裳,忽地扯开嗓子开始喊叫,“坏,娘,辰儿,娘,娘……”
哼,想欺负我,叫娘揍你!
萧钰面色未变,依然笑得狡黠,请点了两下萧若辰的额头,“你小子倒是聪明!不过这会你娘忙着呢,你就是喊破喉咙你娘也不会来救你的,哼哼!”飞扬入鬓的俊眉一挑,竟是分外得意。
不想萧若辰却是扑腾得更厉害,却是向着屋门,软糯的声音甜甜地喊了声,“娘!”
萧钰忙敛了坏笑,换上慈父的神色,说不出的温厚亲和,边小声哄着边转过身来,“辰儿乖,一会娘就来了,先让爹抱一会,爹会好好疼你的。”话落,萧钰笑靥如花地抬头,瞬间怔住了,哪来的谢长安,分明就是空无一人!
“好你个臭小子!”萧钰强行掰过萧若辰的脑袋,正好对上笑眯眯的眼,虽不是嘲笑,却比嘲笑更叫萧钰没了威严,一时想施展父威,大手惩罚性地落在萧若辰的屁股上,“哼,让你骗我,小小年纪不学好,净骗人!”
瞧见萧钰恼羞成怒的模样,萧若辰笑得欢腾,左右打了几下又不疼的。猝不及防的,萧若辰硬生生哭了起来,好不委屈地大喊,“娘,娘,辰儿痛,痛!”
“臭小子,还想骗你老爹我,你老爹骗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架势十足。
“萧钰。”
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堪堪要落在萧若辰屁股上的打仗僵住,立时该打为轻拍背部,对上谢长安似笑非笑的眼神,讪笑道:“长安你来了,辰儿哭了,我正哄着呢。”话落,俨然是慈父模样,“辰儿乖,不哭不哭,你娘来了,叫你娘好好哄你,不哭,乖。”
不待萧钰放手,萧若辰径直往谢长安的怀里扑棱去,黑白分明的大眼蓄着委屈,憋着嘴,抽抽噎噎的,一头扎进谢长安的怀里,好半晌方才抬头怯生生地看了眼萧钰,复又害怕似地将脑袋埋起来,紧拽着谢长安的衣裳,说不出的可怜模样,惹得谢长安嗔怪地瞪了眼萧钰,旋即轻声哄了起来。
待谢长安转过身,萧钰满脸的愧疚立马化为气愤,兀自在心内腹诽,臭小子,小小年纪心眼就这么多,长得了还了得!好啊,竟然算计到你爹我的头上,等着,看我不找个时候好好教训你一顿!
“萧钰。”哄好萧若辰,谢长安转过身来,瞧见萧钰勐地变得温和的脸色,哭笑不得,着父子俩,成日便是斗,瞧萧钰的模样,不知又想什么坏主意了……罢了罢了,左右是欢喜的,便随他们去了,揶揄一笑,“前几日听说又有一女子放言非你不嫁。”
萧钰心一慌,面色立马严肃起来,马上走到谢长安跟前,揽住谢长安的瘦削的肩,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长安,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旁人的胡言乱语,你可莫要放在心里!”好在已经和皇帝和解,井水不犯河水,否则难保会再生一出幺蛾子。
几经出生入死,两人的情义不比寻常,谢长安自然不会怀疑萧钰的真心,如此一说,权当逗趣,“你可知那女子是谁?”
萧钰不假思索地摇头。
因着那日萧若辰唤了一声“爹”,这几日萧钰便全心全意地追着萧若辰再唤几声“爹”来听听,奈何萧若辰万分不配合,于是父子俩斗得不亦乐乎,岂会有旁的心思去知晓那些个莫须有的流言蜚语。
“寇涟漪。”
萧钰轻皱眉头,低声呢喃,“寇涟漪?”忽地好似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谢长安,“莫不是那御瑛郡主寇涟漪?”话落,萧钰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在看见谢长安颔首之后,萧钰暗自哀嚎一声。
寇涟漪,此女原是骠骑大将军寇雄之女,二八年华,喜穿红衣,一条软鞭舞得猎猎生风。寇涟漪虽名为涟漪,但实则更似波澜,只因其性子随父,十分泼辣,却不恼人,只因其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长安街上不少泼皮无赖皆被教训过,但凡远见着一袭红衣,拔腿便跑,再不敢耀武扬威。不乏机灵古怪,也只这一点像个二八少女。
因数年前的一场战役,寇雄以一己之力免于城破,保全了边城和百姓,自己却被万箭穿心,且尸体被敌方的战马踏成肉泥,死无全尸,分外惨烈。太上皇感念寇雄大义,追封其为骠骑大将军,且封其孤女寇涟漪封为御瑛郡主。
早先谢长安还未回京,太皇太后是属意寇涟漪的,毕竟寇涟漪的性子定不叫旁人欺负了去,若是有寇涟漪护着萧钰,倒不叫萧钰吃了亏,由此便想将寇涟漪说与萧钰,奈何萧钰不喜,且那寇涟漪也不喜傻里傻气的萧钰,太皇太后只得作罢。不想今日竟出了这一遭,若是寇涟漪去求了太后……萧钰忆起往事,心下烦扰,生怕太皇太后一时又乱点鸳鸯谱,那他当真永无宁日了!
“不行,我得进宫去找皇祖母!”话落,萧钰风也似的往外去,隐约听见在吩咐备马,独留谢长安与萧若辰面面相觑。
萧若辰黑白分明的大眼仍紧盯着萧钰离去的方向,不明所以地摇头晃脑起来,好似心有遗憾,他还未欺负够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哼,便是走了也不叫你好过!登时抬眼看向谢长安,藕节似的小手往外一指,义愤填膺地开口,“娘,爹坏!”
“你呀!”谢长安伸手握住萧若辰的小手,浅笑盈盈,面上满是为人母的温柔,“成日就知道欺负你爹,你当真以为娘不知道呢!”转身想将萧若辰放在榻上,怎知萧若辰不舍得离开奶香十足的“温柔乡”,小手紧拽住谢长安的已经,眼睛一眨,小嘴一瘪,可怜兮兮地出了声,“娘,辰儿抱,要抱!”
谢长安无奈,却也不急着收回动作,而是认真地与萧若辰讲条件,“你若是答应娘,见着爹便唤爹,莫要再欺负你爹,娘便抱你。”
萧若辰倔着性子,委屈不已地继续控诉,“爹,坏,坏爹!”
谢长安不语,作势要将萧若辰放在榻上,急得萧若辰不安分地扑腾起来,着急地喊叫起来,“娘,抱!”就是不让谢长安将自己放下。
瞧见谢长安面上不见心疼,萧若辰只好妥协,万分不愿意地开口,“爹,爹,辰儿叫!”却莫名心酸起来,娘竟然为了爹欺负自己……
“爹,坏!”